《太平》陈姝

9、第九章

　　雾，总是白的。
　　墓，总是令人悲哀的。
　　秋，总是凄凉的。
　　人呢？人该是怎样的呢？
　　“陈深之墓”简单四字。不知道该如何著名，也不知该以何种名义著名。总之，就这简单的四个字，简单、明了。她痴痴的坐在墓旁就像抚摸一个亲密朋友的额头一样抚摸墓碑，眼神中展放出似乎“幸福”的光彩就好像这个朋友依然在她身边，不管他们之间的距离多大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他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那些模糊却又分明清晰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期盼着，期盼着，倚在期盼的门口，期盼的泪眼朦胧。任寒风入侵，秋雨击面也豪无知觉。一张“温暖”的貂皮大衣被轻轻的披在她身上，似乎深怕打挠她却又不忍她受伤。
　　夜，那个寂静的夜里，一个人在屋内，一个人在屋外。默默地守候着，无言无语。屋外的人无言的守候，屋内的人静静地思索。门，打开了，屋里的人问：“陈深，本官的事应该没有知道吧？”屋外的人回答：“禀公主，陈深早已封锁了消息，公主放心。”堂堂金陵公主闭门深思如此之久，多少让人怀疑。要维持她的威严，和权力，有些私密还是不让外人知道的好。
　　他匆匆忙忙的跑来告诉自己“皇上于三天前已将东南边界的十万兵马紧急调回金陵了。”这个消息令她大惊失色。他们不得不站在一起重新审视他们的皇上。
　　一个个画面在她的面前出现，令她畅往，飞翔。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那些零零点点的过往不知是她的不幸，还是“他们”的不幸？
　　当头痛难忍痛苦无比的时候，守候着自己的永远是他。他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暂时忘记所有的痛苦，就像一个睡熟的婴儿，安静地等待醒来。
　　虽然你不言不语，
　　虽然你已然离去，
　　沉默，
　　沉默使人寂寞，
　　然而我们在沉默中却并不寂寞，
　　沉默，
　　我们在沉默中“生长”，
　　我们在沉默中“死亡”。
　　因为你我的心都是透明的，女人啊！都是太感情的。然而，没有女人的“太感情”又如何会有今天的男人和女人。似乎听到脚步声，双寒微微转头。陵儿站在墓前，一身黑衣，握利剑定定的站在那里，没有悲痛、没有欢喜，似乎一切都已归于平静。陵儿的眼中平淡如水，她的心呢？不知是否也如此平静无波？这让双寒不由的掠起一丝忧虑，“哀莫过于心死。”心死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双寒深有体会，陵儿，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陵儿在墓前默立许久，从绣中抽出一张白纸黑字的信纸。信纸在墓前被点燃。纸上的字迹随着火势的蔓延慢慢的、慢慢的灰飞烟灭，记忆、思念，许许多多的情怀似乎也随着白纸的燃烧而慢慢燃烧待尽。最后，一阵秋风吹过——灰飞烟灭，就像陷灭证据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已被埋藏。
　　陵儿终于开口了，如此冷漠毫无往日的天真与热情：“现在，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但，你还是我大哥，永远是。所以你就再疼我一次，把所有的记忆与不快都带走吧！”
　　早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早知道陵儿知道真相后会有什么样的反映。既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作为母亲的她，还有什么可说。只是陵儿才十四岁，以后的人生她如何面对？所以她还是不放心，她叫住陵儿。陵儿本来已准备离开，现在却被双寒叫住，只是简单的一句：“陵儿，你去哪？”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的就只有这一句。陵儿没有回头，背对双寒，冷漠近似无情的道：“我的命是你给的，你又救了我一命。今天我不杀你算是还你一命，还有一命，日后我一定还你。这比债了清之后，你我互不相欠。”
　　“你在恨我？”双寒伤心地近乎平静地道：“如果我早点出手或许陈深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的愚昧，自私，生了你却又不敢认你，你的命运也不会是今天这样。如果……”双寒仰头向天，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抑制、掩示眼中的伤心泪。她难已说下去，只有沉默、沉默、沉默。
　　陵儿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太多的如果似乎让她早已没心情听下去。她的口里突然蹦出一句冰似语言：“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会回来的。”这一句意味着什么？是因为她知道双寒身体不好，又因救她受了极重的伤，所以这么说的，还是——陵儿走了，永远走了。她瘦小的背影一步一步消逝在双寒的视线中，一步一步的缩小，一步步的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朦胧的雾气中。双寒知道她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回来了。因为心与心的距离已无法拉近，心中的伤痕永远无法弥补，无法弥补。

　　尾声

　　秋风萧瑟，吹散了弥漫的泪水，却吹不尽永留的悲痕。
　　双寒在反省中明白：“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双寒似乎终于悟透：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扭转唐国衰退的败局。她努力想要去改变形势，结果却换来一身伤痕。悲伤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看见她心中的泪水。即使有，也已经“死”了。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至于她们以后的事，有多种说法。有人说曾在“金陵寺”看见一个双耳已聋的尼姑，长的与金陵公主非常相似；也有人说，曾看见陵儿与双寒并肩出没于周国皇宫中；还有人说，曾看见一个叫“陵儿”的人亲手杀了一个长的像双寒的中年妇人……
　　纵说纷纭，到底谁是谁非，谁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