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还真是……无趣啊……威宁嘴里叼了根草，坐在矮坡上长叹了一声。
入乡随俗，他换了一身羯凉人穿的翻毛的皮袍。一双窄长筒的高腰猎靴，把修长有力的双腿修饰的恰到好处。头发散着，额上勒着豹尾抹额，落拓又不羁。他本身就是一个有点邪气的英俊男人，这下子平添了狂野和嚣张的率性，更让人移不开眼。
最近还真是无聊。威宁逍遥自在了五年，这一下子晾到这穷乡僻壤来，很不适应。刚开始还好，要组军，要练兵，还要应付羯凉人时不时的挑战，忙来忙去没怎么着。一段时间之后忙过了劲，突然心里就空落落的。
没意思。一旦闲下来，劣根性就冒出来了。想想以前，没事儿就喝喝花酒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滋润。要不是……他还真想就这么过了拉倒了。羯凉人豪放，女子也不羞怯，偶尔有女子盯着他看，他比较含蓄地调戏两句，对方也不见脸红，有的竟然还能调戏回来。当时哈哈一笑也就罢了，却失了兴味。他不喜欢太奔放的女子。
大雪岭终年积雪，别说现在是春天，就是到了夏天，温度气候也和歌阳的初秋差不多。威宁整整自己的皮袍子，向后一仰，枕着双臂就倒在了石板上，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雪地，一脸的无聊至极——自己风流王爷的一世英名啊！不知道还要在这山沟儿里憋多长时间才能回去？
躺了一会儿。那只小豹子还在看着他呢。真是倔强啊……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观察自己，自己喝水盯着看，自己吃饭盯着看，自己练武的时候那眼睛就好像恨不得扎在自己身上一样。羯凉人都是打猎的好手，威宁当然知道这只小豹子在找自己的弱点缺陷，以便以后报仇的时候用得上。羯凉人，特别是羯凉军的兵大部分都很崇拜自己，这点让威宁颇为得意。只不过，这只小豹子却整天看着他咬牙切齿，一对黑黑的眼睛里幽幽不见底。
这很是激起了自己的兴趣。威宁神游半天，侧耳听了听，发现小豹子还在那儿猫着。
“喂，杀我的最佳时机过去了。我现在回过神儿来了。”威宁高喊一声。小豹子从石丛后面跳出来，脸红脖子粗：“我没要偷袭你！羯凉人从不偷袭！”
小豹子生气了啊。威宁突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把小豹子逗怒了，再安抚下去，实在是很挑战猎人的能力啊……哈哈……
“你还真是容易生气啊。”威宁摇摇头，啧啧了两声。
完颜骨一瞪眼：“你什么意思？”
威宁吐了草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知道为帅的根本是什么么？”
完颜骨冷笑：“你知道？”
“不才打过几仗，还知道些。为帅的根本，就是那一张‘铁颜’。”
“‘铁颜’？”完颜骨一抹鼻子，不解。
“这个‘铁颜’啊，就是一张处事不惊的脸。不怒，不恼，不喜，不惊，永远让人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就算是粮草断绝兵临城下，你也能不急不怒，闲庭漫步，就是‘铁颜’。”
“这倒是难了。”完颜骨很认真地想了想，说。
威宁一笑：“很难也得学会。否则身为主帅喜形于色，十分影响部下的情绪，以至于影响到军心。军心动摇，一切便如山倒，不可挽回。所以那，你就必须得学会怎么唬人，唬得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胸有成竹，唬得你的敌人自己先心虚。其实你呢，早吓得腿肚子转筋了——可脸上就是一派安然，没事儿。天塌下来老子自己顶着，就这样。”威宁仰着脖子难受：“你倒是坐啊，知道你个儿矮，但也犯不着这样找平衡吧。”
完颜骨正听得入神，被威宁突然一呛，原本脸上微微泛起的一丝儿敬佩之色也给呛下去了。大大咧咧撩襟一坐：“康啦扯！”
“啊？”威宁一挑眉。
“哎呀就是接着说！”完颜骨一翻白眼儿：“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呆了快俩月了，居然还是听不懂羯凉话！”
威宁随手拽了一根野草：“接着说啥啊？”
完颜骨道：“就说你打仗的事儿。咱没打过仗，你瞧不起咱，咱也认了。不过你能不能说说你打仗的事儿？”
威宁苦笑：“有啥好说的。第一次上战场十一岁，被亲哥哥用刀逼上去的，屁也不懂，也算是凭运气，第一仗居然没被人砍死——不过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矮，估计是人家拼杀的时候看不见我吧。捡了条命，见识了战场是啥样儿。修罗场啊，你要不死我就得死。第一刀砍在人身上，一刀下去，手接着软了。刀插在那个人身上死活拔不下来。这时候旁边冲出一个人来，砍了我一刀，正在肩上。偏一点儿就断了颈脉了，侥幸啊没死。后来下了战场，见了我哥，还没来得及委屈呢，我哥上来就是俩耳光，抽得我当时都懵了。我哥就着我的领子说，一耳光你给我记着，上战场别人不死你就得死，这一耳光揍醒你，要永远记着，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你说当时我难受的。不过现在想起来，我哥说得对，我不想死，就只能让别人死。”威宁挠了挠脸，看着完颜骨：“唉你想什么呢。”
“没，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完颜骨很实在地说。
“都一样。什么破风修罗，都他妈唬人扯淡的。谁不怕死？但是干什么都得有代价。好比说你们羯凉要出大雪岭，要堂堂正正地进中原，怎么办？打啊！杀进中原！别老拿千里袭杀说事儿，丢人不？窝囊不？”
完颜骨脸上有点过不去，但是威宁也没说错。只好不做声，手却紧紧攥住了衣襟。
威宁很满意他的反应。又倒下，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现在，你是不是‘铁颜’？”完颜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啥？”威宁一愣，“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应该就是你说的‘铁颜’吧。”完颜骨很认真地说：“你说过，你是被你哥一路追杀躲进大雪岭的。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你下意识里很敬重你哥，而且对你哥也很亲，随口说起来，有点像我说起我爹。”完颜骨也学着威宁的样子躺下来，“你其实很难过，很伤心吧。中原话怎么说？伤心欲绝？还是悲痛欲绝？”
角度关系，他看不见威宁的表情。威宁的脸突然白了。惨白。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哈哈一笑：“严重了，你不会成语就别乱用，搞得我跟弃妇怨女似的。”
完颜骨没有吭声。好一会儿，威宁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们可以做安伽。”
“啊？”威宁转脸看他：“安……家？”
“就是比兄弟还亲的好朋友。在返回中原之前，我们都可以做安伽。”完颜骨非常严肃地解释：“安伽可以有时间限定。这期间不准有背叛自己安伽的事情，否则会遭天谴，死了以后灵魂天都不收。我们做安伽。”
“好，中原话叫‘刎颈之交’，也很好。”威宁坐起来，“拜把子？祭天？”
“哪里那么麻烦。你们中原人总是在搞仪式，搞来搞去时间都浪费掉了。只要交换信物就好，苍天和自己的良心为证。羯凉人永远不能背叛苍天和自己的良心。虽然你不是羯凉人。”
威宁点点头，想了想，从脖子里解下一小块不规则的玉：“这是凤珏，原本是一大块配在腰上的。我父——我爹死之前我哥拽下来的，摔在地上碎了。我哥带着我逃跑的时候捡了两块当纪念，你别看这一小块当铺里都不收，在我心里可是无价之宝。”说着，递给完颜骨。
完颜骨收下：“是很贵重。这把小刀是我成人礼上亲手搏杀了一条公狼赢来的，虽说没有你的那么金贵，可是在我看来也是无价的。”
威宁那在手里看了看。长度不过七寸左右，一寸宽，没什么装饰，却是少见的锋利，吹可断发。
威宁低头想了想，突然很严肃地说：“那么，我们就是好兄弟了，起码在正事完成之前是，对吧！”
完颜骨坚定地点头：“羯凉人的承诺永不收回。”
威宁一咧嘴：“那就说点愉快的，哥们之间说的事情——小子，有女人了没有？”
完颜骨一愣，接着俊颜一红：“你可真是……没有……”
“你都十七了还没开荤呐！你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玩过的女人可不止十七个了！”威宁惊奇道。
完颜骨好像是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脸上挂了薄怒：“玩？女子怎么可以当玩具？中原人真是无耻，女子也是好的，为什么要‘玩’？”
威宁干咳一声。羯凉还有些女性崇拜，认为女人能生孩子是上天赋予的神圣能力，也是繁衍种族的希望。不过威宁觉得中原朝纲父纲夫纲才是治世的根本，和他们这些山野之人说了也是白说。随即坏坏一笑道：“不玩不玩，可是兄弟你总得有娶娘子的那天吧？要不哥哥指点你一下？”
完颜骨皱眉：“指点什么？”
威宁侧过头来，用胳膊撑着：“当然是教你怎么伺候娘子舒服得不会出墙……”
完颜骨跳起来：“谢谢了！不用！”看着完颜骨黑里透红的小脸儿，威宁心里突然舒服了许多：“你生什么气？别是你那兄弟不行吧……”
完颜骨再也受不了了，一脚踩过去，威宁伸手抓住他的脚，手腕轻轻一翻，完颜骨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正撞进威宁怀里。威宁没想到他会以这个角度摔下来，也是猝不及防，给个大活人砸得半死，刚想大叫砸死我了你给我起来，头一抬，傻了……
两人的唇……贴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