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不穿越》鹤追

14、第14章

　　第14章
　　荡云泽，汀水下苑。
　　虽为苑，然而其在荡云泽内的势力强盛，绝不让与世家七府，一是丹道不兴的如今修行界里，有传承的丹师无疑是十分受欢迎的，更何况是曾经的飞升大能赵飞阁这样的丹道传承，其次是他和万象本宗的稳固关系。
　　汀水苑建在大泽中一块水中汀洲上，四周均是浅泊，生着茂密的芦苇荡，水中有不少大阵建起时，被困泽中的鹭鸟，于此片汀洲苇草茂密处结窝产卵。丹中妙手本不是吕梁人士，而是生在合陆洲东南的水乡，当初为求一线仙缘，只身从温软的东南水乡，远至仙凡不隔的西南泽国吕梁求长生道，得入万象宗后数百年未返，心中却仍有故乡，选择开辟别院时，便挑了有几分相似的汀洲，以神通营造出一番青瓦白墙，石桥古道的南乡之景。
　　唯独苑中时常蒸腾弥漫的，不是南乡的温柔水汽，而是炼丹鼎炉焚烧的香灰烟气。
　　“徐师兄？！”陆清时从飘在汀水苑七横八竖的水道里的鱼舟上腾起，大喊着跃进了一处院落的门前台阶上。
　　汀水苑中纵横交错的水道密布，除去宗门正殿与几处外，其余地方均被分隔成一处处带有禁制的小院落。其间许多院落不互通桥道，只能靠玄石砌成的不太宽阔的水道进出，苑中专门寻人炼制了一批随看似游鱼的舟形法器作为满是禁制的水道中的通行器具。
　　此舟从外看不过是一艘小舢板大小，落入其中后却如一艘大船坊一般，在水道中有固定航线，哪怕再狭窄的水道也可以轻易进出，被称作鱼舟。
　　院中的徐远星本是蹲在地上，正照顾院里几个罩在禁制中的灵草生的，被这一声震得耳内轰鸣，差点失手一剪剪落了主花穗。
　　“陆师弟，你……”徐远星掏了掏耳朵，“你已入道了，该注意一些，莫再这么大呼小叫了，入道后能感天地灵气，你这么全力一吼，唤作寻常人，耳朵怕是都要为你震聋了。”
　　陆清时叫他一说，顿觉有点脸红，然而很快就找到了借口。“这不是以往我还没入道时，进门喊师兄，声音小了，你半天都听不到，叫我常被禁制拦在院外么？一时半会，还未摆脱之前习惯罢了。”
　　徐远星摇头，知其因是恩师幼子素来有些娇惯，虽然心性不坏，不肯认错的。“那师弟你还是早些改了这习惯吧，日后入了万象上宗，尚这般大呼小叫的，说不定要惹麻烦。”
　　“万象宗又能怎样。”陆清时哼了一声。
　　“上宗听闻法规严苛，可不比我们呆在师父身边伺候灵草，学习药理轻松。”徐远星虽比陆清时大不了几岁，却是经过很一番波折，才得幸拜入陆正延门下，对大宗之事眼中有几分忌讳。
　　“上宗又如何，我还不想去呢？一个闭门多年的上宗，也就还借着祖辈留下的五大宗之名罢了。也不知我爹怎生想的，居然决意送我们去这样的上宗里修行。”陆清时却是十分不屑的，得益于是陆正延爱子之故，他翻阅过内传书籍，得知祖师赵飞阁时的盛况，再联想到现在万象宗闭门数百年不敢广开山门的模样，觉得这样的上宗，还不如没有。
　　“陆师弟慎言！”徐远星本是别府徐家之人，虽是旁支庶出，有些东西却比陆清时反而知道得清楚。“上宗如何，不是我等可妄议的。”
　　“切。”陆清时却是不愉，“也就徐师兄你好欺负，我是没法，我爹死脑筋非要把我送去上宗。可是你看，六师姐多聪明，本来我爹是要送她去上宗给人端茶倒水的，她立马装病，装私下炼丹炸了炉卧床休养躲过这一劫，让我爹拿了你顶她。”
　　“你怎么这么说刘师妹，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失去上宗修行的机会已经够难过了，你非得说成像是躲过一劫。”对这个和自己十分亲近的小师弟，徐远星当真十分无奈。
　　“怎不是躲过一劫？”陆清时想起前些天，他同徐远星奉父命出了次荡云泽，去附近吕梁城里联系往泽中送米粮的掌柜今年汀水下苑要送粮油份额，回转时在津渡口碰上的那个无礼又狂妄的万象宗修士，就极为恼火。“说什么去上宗修行，往年的弟子送去，有几个真被认真对待，让入了门的？李师叔孙师叔去了后多少年了，至今还是个打扫丹室的内门弟子，哼哼，说得这般好听，左右不过是送去给人跟前跟后的当仆役。”
　　“师弟，住嘴！李师叔，孙师叔如今都是万象宗外门弟子，并非我等可以随意置评的。”徐远星见他越说越过，赶紧打岔。“况且，去往功法更多，更完善的上宗修行是我等机缘，又怎能说是劫难。不提也许可被收为真传弟子，便是能得门中上真一二指点，便胜过我们在此消磨时间许多。”
　　陆清时听他如此一说，虽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却偏要嘴硬和徐远星辩。“哪有什么上真给我们指点，万象宗除了我等赵祖师，又出过几个丹道大能？”
　　“丹道如今是没落，上宗本也不是有传丹道的，可是上宗上真大能何其多，不提斗法上精彩绝艳的上代掌门云渡真君，就是其弟子，由法悟剑的凤真人，我若是能有幸得他一句提点，便觉不枉此生了。”徐远星说的是实话，云渡真君与其大弟子凤少衡，几乎压得这几百年所出的修行之辈都暗淡无光了。
　　“那可是剑藏周天的凤上真，我要是……算了，凤上真怎么有空指点我等。而且，上宗现在又有几个凤上真？”说起凤少衡，陆清时也是十分神往，然而想起其压根不收弟子，连记名弟子都没一个，又觉得希望渺茫。
　　“我听恩师说，这次论法会上宗说凤真人可能会露面，而且，就算凤真人不收弟子，上宗这任的掌门储真人却是有收录弟子的。虽然是记名，但是褚真人本身也是云渡真君的记名弟子，况且储真人自身也是元婴修为，又得云渡真君一脉真传，若能为其座下记名，兴许便有机会见到凤真人了。”徐远星道。
　　陆清时听他这么一说，内心好一番挣扎过后，咬了咬下唇，红着脸嚷了一句，“我，我去准备。陪师兄你去论法会看看。”
　　嚷完，他头也不回的往这处小院外的水道里跃去，那里有正好有一叶鱼舟飘来。

　　谢行澜出定已经是三日后了。
　　灵气冲顶，浑身筋脉为之一新的感觉，叫他忍不住清啸一声，从丹室地上一跃而起。
　　沈少宜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了赶了过来。
　　“谢师弟，收获不小啊？”纵使早有凤少衡点出，真看到谢行澜面有流光，周身灵气浓稠如液，沈少宜还是忍不住酸。
　　“恰逢其会，得了上人所赐罢了。”谢行澜内视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己居然一下从明气期跃入了化液期，半流质的灵液，在经脉宗顺着幻生功缓缓运行，送往各处窍穴，之前险些烤成灰了的手，如今内里脉络清晰毫无受损迹象。
　　谢行澜有些错愕，没想到青木续生丹的效力如此强劲，早知道就不这么轻易吞服了，反正能治肉身之损的丹药其实他袖囊中还有不少。
　　“谢师弟能有所得也是自身本事。”沈少宜口不对心的答道，九五造化鼎的真灵在他手中几十年都没见醒过，如今谢行澜不过用一次就得了好处，他是又嫉妒，又心酸。好在还有凤少衡许他的峰主一事，可转移他注意力，不然少不得这几天都是围着丹室挠墙。恨不得搞出些扰人魔音，叫入定中的谢行澜走火入魔了才好。“正好，谢师弟你调息完了，我两快去掌门那处，如今离得与下宗论法也没两日了，我等尚需面见掌门，听其安排一二。”
　　想起凤少衡之意，沈少宜恨不得立马挽袖子去为储少真鞍前马后，好好效劳，以证自己对掌门的拥护之意。
　　谢行澜一听，连忙屈指掐算时日，发现确实离当初储少真与自己说的论道法会不过还有两日。想起自己先前替门中炼制的两丹，如今一炉未出，虽然手上还些许，但显然是不够用的。“竟然过去了三日之久……”
　　“正是，既然谢师弟已出关，不妨即刻与我同去掌门那处？”沈少宜却是心里惦记着去储少真那讨好，不想耽搁。“凤师弟当日见炼丹一事有变，已先行归去了，交代与我，等谢师弟你一出定中，便携你同去掌门那处。”
　　见是凤少衡交代，谢行澜也不欲推阻了，反正他此行目的已达，更得了不少好处，倒不如顺了迫不及待的沈少宜的意。
　　“如此，便有劳沈师兄与我同往了。”只是他早当储少真那是自己地盘，开口便是一副要为沈少宜引荐储少真的意思，听得沈少宜少不得暗地里翻白眼，觉得这位谢师弟修为不怎样，运气忒好，牛皮更吹得挺大的。
　　与他一拱手，便抛出他那玄关长卷踏上去往万法殿去了。
　　谢行澜也没在意沈少宜的态度，他刚升了境界，又得了一些少有的灵丹，正觉神清气爽，“咄”的一声驱使出飞剑踏上去，瞬间冲到了沈少宜前面，自觉十分潇洒快意。
　　沈少宜擅阵道法宝又是卷轴，自不可能与他争个飞遁快慢，只得跟在后头，没少腹诽谢行澜的狂妄。
　　两人一前一后的落在万法殿殿前星坪上，储少真正在殿中议事，白少衍、许少奇、宁知玄和那位秦诸河都在，沈少宜脸色立马收拾了脸上对谢行澜的不屑，脸上变得十分配合气氛的郑重，只余了一双圆眼，左右乱转，显出一肚子心思。
　　此刻万法殿上，门中元婴真人只缺一个凤少衡。
　　谢行澜却是似无所觉，与守在门前的弟子说了句，便直接入内了。
　　殿中几位法身已成的真人都收摄了自己法相威压，无人放出自己气机，虽然在相谈某事，但都维持面上神色淡然，展现出元婴真人的一派仙风道骨之相，其中唯有那位秦真人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储少真见了谢行澜缓步而来，面有笑意的道，“谢师兄你出关得正好，此事与你也有些干系，不妨坐下一同商议。”
　　又见沈少宜尚且在门头探头探脑，便又道，“沈师兄也可入来，此行七峰定主，自当有你一位。”
　　此话落，那落座宁知玄身边蒲团上的秦真人面色更不好看了。
　　然而，随侍在一侧的储少真的记名弟子，闻言知意，立马捧出两个蒲团来，摆在储少真左侧依次坐着的白少衍与许少奇下首，谢行澜毫不客气的上去坐了许少奇旁那个蒲团，沈少宜琢磨出了味，也小步上前坐在谢行澜身侧，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侧耳恭听的模样。
　　见两人落座，许少奇回头来朝他们笑了一笑。
　　储少真右侧只两个蒲团，更近储少真的是宁知玄，此刻表情便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对什么事儿都不闻不问正在专心参禅，他身旁坐着的秦诸河是一位年岁约莫有四十有几的方脸，粗眉的男子，此时脸色却不太好看，斜了落座的两人一眼，眼中暗含几分阴郁之色。
　　他朝储少真道，“掌门，人也来了，不如继续商议先前之事？”
　　“不急，秦真人。”储少真眉眼含笑，对其口气中的那几分不尊之意，仿若未闻。“尚有一人未至，等人齐了再重头商讨，岂不是更好？”
　　储少真左侧上首还有一个空置的蒲团。
　　白少衍来时便自觉的坐在左侧第二个蒲团上，许少奇紧随其后，现在这后面又跟着坐上了刚来的谢行澜和沈少宜，更显得那个空蒲团扎眼了。
　　秦诸河当然知道那个蒲团是给谁留下的，暗地里咬牙，他先前不等人齐就开口，便是为得趁着这位未至，先给自己这方定下有利局面，只是不知为何今日里宁知玄却是极为不配合，白少衍虽话少，偶开口一两字，全是储少真话落后的附和，显然是被其拉拢到了一处去了。
　　许少奇近些年没少往掌门这处走动，此时自然是处处帮着储少真说道。
　　秦诸河暗里恨得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凤少衡一直未至，却不知道是不是前两日里又开始闭关了。秦诸河有几分猜测，因得前日里自己弟子中用在俗务堂供职的曾报与自己，凤少衡又来取过一次闭关用灵石，分量还不在少数，显然是有意近日要闭关很长一段时日。
　　只是不知为何却不如以往一般立即闭关，反而这些日里还在门中露过几次面。
　　秦诸河压下些许不安，期盼在凤少衡未至的情况下扳回一些局面。他是万象宗的外门长老不假，可也是下宗七府出生之人，数千年来，万象下宗的七府世家通过合籍等方式，编织出了一张极为牢固的利益网。下宗无论是七府还是十一苑都一直有为宗门输送弟子，甚至七府家传因得沾亲带故的原因，成为上宗内门弟子之人极多。
　　这其中少不了有出一些盘踞了上宗职位的之人，使得七府家传势力强势时，一度能影响到上宗门中之事。
　　云渡当时欲伐炼焦川魔修，最终不得成行，就是因得当时门中尚有坐镇七峰之位的七府根基的长老缘故。云渡素来不是喜欢受人要挟之人，为此竟封了万象宗开山门一事，再不广收门徒，以此为借口便是下宗送来弟子，也只得充斥外门内门弟子，不得一人入亲传一系，让那几位坐镇峰主的下宗出生长老生生忧虑过度，因得各种缘由最终坐化，使得七峰中有五峰之位空悬出来。
　　秦诸河早重入轮回了的合籍道侣，正是出自七府中的宁氏，与宁知羽同宗。秦诸河成就元婴后，力图为七府之人重入上宗盘踞要位一事谋划，云渡传掌门之位与储少真时，他就觉得希望来了。
　　只是却没想到，储少真手腕如此厉害。
　　面对如今殿上情形，秦诸河心有不甘，正想再开口一争时，殿外传来一股如云河骤倾一般的浩瀚气机。
　　抬眼，一人刚落在大殿门口，周身似乎有雷云翻腾之相。
　　引得殿中众人神色各异的向其望去。
　　“掌门，凤少衡来迟。”
　　此人背手一步踏入殿中，其声却如雷音落在了诸人心鼓上，轰然炸开。
　　秦诸河面色灰败，瞬间便如老了十数岁。
　　凤少衡才入元婴不过数十年，竟是要顶升罡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