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香樟》云之待

3、夏至·已至

　　1
　　夏天终于在高考结束的欢喜和悲伤中来临，金色的阳光如同火舌一样舔舐着肌肤，身体里的水分也越来越不够用了，就连嘴唇也一直保持着干涩的状态。
　　走在校园里，却想起小四笔下的不爱说话、眼睛里一直弥漫着大雾的傅小司和大大咧咧、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的陆之昂。
　　他们在夏日里喝着冰镇过的可乐，翻过学校围墙，去一个小山坡上打一架，直到身上都挂满了青草才安静地坐下来。讨论着画展，比赛，还有立夏。
　　老师眼中的比尖子生还要优秀，同学的眼中是比明星还触不可及。
　　他们是悲哀的，还是幸运的？
　　“那个男孩，教会我成长；那个女孩，教会我爱。”
　　结尾时，在傅小司的画册上出现的一段话，这句话也被印在扉页上。
　　从最开始就为这本小说铺上了一层细细的不易察觉悲伤。
　　一本夏的墓志铭。

　　2
　　夏季是个悲伤的季节，送走了与自己一起奋斗的高中好友们。
　　一起迟到，在操场上罚跑；一起旷课，在办公室的门口罚站；一起毕业，罚的却是离别。
　　就像是找不到陆之昂和立夏的傅小司，一个人回到浅川，一个人看着香樟叶子柔软地撒在柏油路上。
　　几名浅川一中的学生骑着单车从他的身边穿过，扬起落下的香樟叶。当初的他也喜欢和陆之昂从学校门前的高坡冲下，将地面上的叶子卷起。那时，他有陆之昂、有遇见，有立夏。可现在，谁都不在了。
　　一声沉默的叹息，参夹着香樟的落叶，传到很远很远。

　　3
　　夏天的来临伴随着我步入高三时期，桌子上的书，在不知不觉中堆成了坟墓，午休时的我们趴在这些属于自己的坟墓前，悄然无息。
　　每当我走进教室，总有一团灰色的大雾弥漫在教室里，挥散不去。
　　似乎这团灰色的大雾只会映射在我的视网膜里，其他人像是视而不见一般面无表情地穿过教室。
　　或许真的只有我才能看见那一大团灰色的大雾在教室里赖着不走，如同清晨的墓地一般，它轻轻地擦拭着每一座墓碑，为它们弹去落在上面柔软的尘埃。
　　我们死了吗？
　　当然没有，只是身为孩子的我们已经葬送在高中的纷乱之中，再也回不来了。

　　4
　　“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自己，在高三这一年。”
　　提到高中就会想到各种热血青春和浪漫的爱情，可这些却都磨灭在名为高考复习的热情中。
　　老师在讲台上拿着卷子飞溅着吐沫星子，对着我们说，“只要你们再加把劲，三百分都没有问题。”
　　三百分，这就是老师眼中的我们，我看到不少的同学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就接着拿起笔为了老师眼中的三百分努力。
　　教室里的大雾似乎在嘲笑着我们，我静静的看着它，看它肆无忌惮的乱抓着老师的头发，看它在狭小的的室内翻滚着，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孩。
　　接着我也发出了一声悲凉的叹息，似乎是声音太大了，这声叹息在教室里久久徘徊着，沉重的气氛似乎多了一些悲哀与凄凉。

　　5
　　我走到学校的小卖部里买了一瓶冰镇过的汽水，瓶身上的冷气被室外的气温残忍的撕扯开了。
　　等我仰起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才知道有多后悔，冰冷的液体如同刀刃一般撕开我早已干涸的喉管，冰爽与疼痛一起传入脑神经，在暗叹清凉的同时，眼睛也因为疼痛而湿润。
　　在本能的驱使下，我再次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心中顿时呼唤着两个字――救命。
　　夏日像是一名霸主似的，驱赶掉身边所有的白云，不如许它们来阻挡自己向地面上的人类炫耀自己的力量。
　　不过香樟却为我们带来了一片片的绿荫，它像是一名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一样，从太阳的手里，为我们偷取来大片大片的绿荫。
　　我放下手中的汽水，望着刺眼又让人眩晕的蓝天，没有白云，没有飞鸟，只有像小孩子一样炫耀着力量的太阳。
　　该回去了，题目还没写完。

　　6
　　夜晚在我们低头与习题作战的时候就已经不打一声报告的走进来，教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们按下开关的时候才发现，光已经抛弃了我们。
　　“停电了吗？”
　　我看向外面，整个校园都陷入黑暗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沉睡下来了。
　　“怎么办，我还有一大题没有写。”
　　“你已经算好了，我还有好多道没写......”
　　......
　　似乎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题目，没有人会像初中一样，在停电的晚自习做着引全班人发笑的恶作剧，就算看不见，光是听着声音就会哄笑一片。
　　我揉了揉眉头和太阳穴，似乎又开始头疼了，像是有一根一尺长的钢针扎在我的太阳穴位置狠狠地搅动着，似乎是想搅毁我所有的思绪一般，狠狠地。
　　摘下眼镜的我，再也看不清教室里的一切了，似乎就像审判日一样，我们都是被审判后驱逐天堂的天使，被光所抛弃。
　　瞬间的迷茫，像是被扔进了一座巨大的森林中，四周都是张牙舞爪的参天大树，漆黑的浓雾将我淹没，声音和光同时抛弃了我，只剩我一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啪。”
　　白色的光线突然张开，我的眼睛不可避免的被日光灯射出的箭矢射中，疼痛在眼睛里散开，视线也多出了一道光影。
　　“唉。”
　　不知道是谁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教室里又只剩下笔尖在纸张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我翻过一页，突然大拇指传来一丝细小的痛感，一滴血液流出来。手指被书割破了，流出的血液依旧是鲜红色的。
　　这是不是还能代表我依旧活着。

　　7
　　夏天最终还是来了，在送走了一批毕业生后，肆无忌惮地走来了。
　　来年坐在这里的又会是谁？曾经属于我们的记忆又会被谁闯入，那些我们留下的痕迹又会被怎样残忍的抹去。
　　窗外的香樟，今年依旧染着墨绿色，在阳光下茂密的张开，为这里的人，带来一小片可怜的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