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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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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剑平耳中一阵剧痛,似是一根尖针刺了进来,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头痛欲裂,烦恶欲呕,伸颈东望,只见东方一点绿火破空而至,在黑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绿线,宛如一条长蛇般迅速游近。那绿火到得打斗场前十丈开外,突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散成无数星火点,作扇形三面推近过来。竹蝶心中一跳:“有变故,来者对五毒教绝无善意!”
斗然听得嗤嗤急响,呜呜声劲,八枝长箭一齐腾空而起,向打斗场中射了下来。这八枝箭要较寻常狼牙利箭既长且锐,镞尾拖着一道长长的绿色火焰,掠过长空,明亮异常,场中打斗众人纷纷闪避,八箭直插入沙,箭尾之火兀自不熄,犹如场中平添八根绿烛。
许云香知道这是五毒教的“碧磷箭”,眼见这等声势,自己纵能全身而退,谷中诸同门却不免全军覆没,不由悚悚自危,长剑便也守势多,攻势少,何红萸却也微微色变,软鞭竟不急攻,侧耳倾听。
但听蓬的一声巨响,一枚火箭炮冲上半天,炸了开来,烟雾腾腾之中,场边突然影影绰绰的现出无数人影,依稀都是夷人装束,张弓搭箭,默不作声的逼近过来。
许云香心道:“想不到五毒教另外还伏有这么多人手!”一振精神,刷刷两剑,攻势斗然凌厉,要在五毒教伏兵来援之前,先摆脱何红萸的纠缠。何红萸还了一鞭,鞭梢忽转,卷上一根沙柱,借劲一拉,人已似飞鸿般的掠了上去,高声道:“外面是哪一舵的人?”语气甚是愤怒疑惧,不似做作模样。
她这句话说的是苗语,许云香生长云南,多识夷族方言,却是听得明明白白,一怔之下,攻势顿住,转头也向外看去。
猛听“呜”的一声,哨声陡响,嗤嗤数声,四角都有箭射了出来。这一回却是向天而射,但见十数道乌黑的水箭冲天而起,原来这一次机弩中装的是水。水箭在空中互相撞击,化作千千万万点水珠,洒落下来,犹似下了一场急雨。
跟着众人便闻到油气冲鼻,射来的原来却是石油,西域向来盛产此物,居民掘以代替木柴,却不料五毒教用以装入水枪之中,一射之下,从天而降,纵以何红萸、许云香武功之高,衣衫鬓发之上也不免溅了几滴,余人更大多淋得满身都是。一呆之下,哨声又响,这一次射来的却又是火箭,但见百千点绿火雨点般射来,轰的一声,沙丘堆中火头四起,绿火腾腾,映照半空皆碧。
当开始那八枝碧磷箭射来之时,场中诸人已不由自主缓了打斗,待得石油射来,更是全场尽皆停手。但只片刻之间,狂呼怒号之声大起。
何红萸惊怒交集,软鞭疾舞,提气飞跃,她全身衣衫均以特殊衣料制成,质地虽薄,却是水火不侵,但头发上也沾上了几点石油,却得防半空中火星落下。此时沙丘丛中已乱成一团,谁也顾不得厮杀,一个个冲火冒烟,四下乱窜,有人身上淋满了石油,沾火就着,顷刻间全身便已裹在烈焰之中,惨号之声,当真是惊天动地。
何红萸连续三跃,三起三落,已穿出火场,双足还未落地,迎面便是三枝花枪攒刺过来,她软鞭下指,刷刷两响,两人头盖中鞭,登时毙命,第三鞭卷上了另一人的手腕,喝道:“你是灵蛇堂的人不是?谁指使你们反我?”那人闭目不答,何红萸软鞭一挥,将他身子掷入火场,随即回鞭舞动,在身周荡了一圈,只听丁丁当当一阵乱响,将十数件兵刃一齐撞了开去。
蓦地里绿焰冲目,一团火球自火场之中疾飞出来,火球间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斜向下指,直滚向人群之中。来得近了,才看出那火球原来是个白衣女子,却是许云香。她轻功还比何红萸略胜一筹,但不似何红萸穿了防火衣裳,虽只比何红萸迟得一瞬,全身衣衫头发已处处着火,一冲出火场,当即滚倒雪地。这时哪顾其他,接连几个翻滚,堪堪压灭身上火焰,外面围兵已刀枪剑戟,纷纷击落。许云香一声大喝,不及跃起,反手已是无数剑点直挥出去,她出手还较何红萸狠辣得多,一剑既出,一口长剑化作一道白光,霍霍疾舞,只一瞬间,已有十数人咽喉中剑,鲜血染处,刃为之赤。
何红萸跃出攻敌,许云香脱险杀人,只是一霎时间之事,火场外所围人圈一阵混乱,领头的一个高大老者急忙吹动竹哨,调集手下,四下赶来拦截。
何红萸瞥眼见领头那人青袍浓髯,乃是自己教中五大护法之一的成敬之,她身形拔起,飞身下跃,刷的一鞭已指到他胸前,喝道:“成护法,你奉谁命令反我?”成敬之见她来势奇快,侧身急退,立刻有二人从旁抢上,双斧高举,斫将下来。何红萸手腕一抖,鞭梢斗昂,一甩之下,又已勒住一人咽喉,提起来向成敬之身上撞去,另一使斧之人大惊之下,不顾性命的和身扑上,何红萸软鞭忽转,带得那人直撞过去,砰的一声,两人头盖相撞,同时破裂。直到这时,成敬之才来得及出掌相迎,他一双肉掌之上戴了一副金丝手套,不怕何红萸鞭上倒刺,点拍削劈,掌风凌厉异常。何红萸自出火圈以来连杀数人,此刻方始有人接得住她软鞭之攻。
这时火场被困之人有侥幸未死的,跟在何许二女之后,接二连三的逃出来,场外守着的众人立即白刃交加,又将其逼入火去。火势渐旺,更有向外蔓燃之势,虽然地下尽是白雪黄沙,并无引火之物,但火场中每冲出一人,人群中便多了一个火头,而五毒教所用“碧磷箭”之火又含有特殊药料,虽无燃料,一时却也不得便熄。忽然间风势转大,狂风呼啸,卷起场中一团团绿焰,四下里乱扑乱舞,圈外之人都惊叫后跃,混战中连来攻众人身上也沾上了火苗,人心顿时大乱。这天象奇变连来攻首领成敬之都是始谋未及,火光熊熊之中,每个人突然都如陷疯狂之境,挥刃乱杀,哪里更有余暇辨明友敌?
何红萸只斗得几招,便已暗暗叫苦,成敬之身为五毒教护法之首,武功殊是不弱,更何况瞧这情势,叛党来攻乃是早有蓄谋之事,身处这等火头乱起,兵刃乱挥的奇险之地,多耽搁一刻便是向鬼门关近得一步,但要想三招两式间便占上风,脱身远遁,却又哪里能够?纵使能将成敬之杀了,自己多半也要陪葬于此,天象奇变虽有损于来攻叛徒,却也未见得利于己方。她心下焦躁,出鞭加快,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是鞭影,寻思:“灵蛇堂主成护法是教中地位仅次于我的人物,此刻连他都已反叛,不知是哪一位叔伯在背后主使?其他四位护法是否也反了?”心中疑问丛生,念头百转,竟然连遇险招。
忽听一声清叱,铮铮两响,有人在身旁不远处斗剑,剑击之声显得使剑人剑法颇为精妙。何红萸百忙中掠眼看去,只见许云香手挺长剑,与二人斗得正紧,三团剑花交错在一处,分不清那二人身形。只听“啊”的一声,一个少女的口音轻轻呼痛,两点鲜血飞溅出来,剑光斗然一收。何红萸一眼掠过,险些失声惊呼,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手中各执长剑,正是昨夜所擒天山派姓竹少女和同伴少年,暗想:“这两人全身被缚,怎地逃了出来?几个人剑法都不错,若也上来夹攻于我,只怕大大不妙。”心神一分,险些中掌。
萧剑平和竹蝶先前被五毒教塞在一根沙柱之后,只因有那沙丘相挡,二人所处又在打斗外圈,加之风沙扑地,全身连头顶都被浮沙堆满,当那油雨当头淋下之际,却是侥天之幸只沾得几点油星在身,待得火箭射来,沙柱顶上受油较多,轰然起火,立刻成了一团火柱。
萧剑平只觉肩头一阵灼痛,几点火星溅上衣衫,立即必必剥剥的烧了起来,他直骇得魂不附体,肩头力沉,脸孔急侧,眼前只见到碧绿色的火苗往脸上舔来,骇极大呼,斗然只觉身上一松,双手双足陡得自由,原来一股火头烧上了绳子,微微一挣,便即脱落。
此刻身虽脱缚,但地处火场,全身烧着,情势却只有比未得自由之前更加凶险了十万分,一时兀自张皇失措,只觉背后一阵热浪扑来,不及思索,抱着竹蝶便向前直扑出去,但听轰的一声,适才所处之地已成一片火海,原来是沙丘受热,崩松倒下,若是跃出迟得一刻,怕不已葬身火窟?但只这么一跃,两人已一起跌入另一个火堆之中,场中石油遍洒,处处着火,地上已无可立足之土。
萧剑平全身奇热,呼吸为窒,这时哪容得多所思量,奋起全身力气,将竹蝶向火场之外掷了出去,跟着使开轻功,就这一掷之势直冲出场,全身已裹在一团绿焰之中。脚下甫踏雪沙地上,便听竹蝶的声音大叫:“小表哥,打滚,打滚!”不及多想,立刻滚倒,竹蝶冲上前来,伸手捧起地下冰雪沙土,替他身上乱拍乱打,好一阵才弄熄火头,二人全身尽是火燎之伤,头发衣衫都被烧得七零八落,加之面目红肿,满脸烟灰,实是平生没有过的狼狈,但死里逃生,却觉对方无比之美。对看了好半晌,竹蝶才说得出话来,只道:“你……你出来了!”萧剑平却道:“蝶儿,你受了这么多伤!”
两人方交得一语,围在火场之外的五毒教叛党已纷纷拥上,刀剑并举,白刃齐落。
萧剑平不及跃起,扬手已是一把银针撒了出去,竹蝶身形转处,双足连踢,她拳脚上的功夫着实不坏,在这情势危殆之下更是招无虚发,每一脚都正踹中一人手腕,数十柄弯刀单剑一齐飞上半空,霎时间白光乱晃。竹蝶跃起身来,伸手抄住两柄长剑,一柄向萧剑平掷,叫道:“咱们冲出去!”萧剑平伸手接住,一剑在手,精神大振,这时命在俄顷,哪里管什么剑招规范,门户派别?凡是学过的剑法,尽数使将出来,一阵乱劈乱砍,与竹蝶双剑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出去。
这时许云香早已冲出火场,何红萸也与成敬之交上了手,狂风大作,沙石横飞,四下里火头乱起,人头乱窜,每人心下都存惶惶之意,各人急欲自保,谁也无心厮杀,何况成敬之缠斗正紧,无暇指挥,座下教徒更是大见混乱,因此萧竹二人只杀得数人,冲入人群,便已无人拦截。但众人挥刃乱杀,四处混乱一团,每时每刻都可能莫名其妙的被人一刀送了性命,战阵之凶,却比昨夜受五毒教围攻更甚。猛然间一阵狂风扑将下来,轰的一声,一大团绿焰为风所卷,直上半空,四下里蓦地亮如白昼,照得这一大片斗殴人群竟无尽数。
萧剑平长剑舞成一团剑花,跟着竹蝶向外疾冲,只听丁丁当当之声响不绝耳,也不知和何处攻来的兵刃撞击不绝,混战中更不知攻守击刺,只是使一招那婆婆所授的“天衣无缝”,前后左右的使动,这一“破箫剑法”中的守势之着,当真是滴水不漏,竟将每一件不知何时何处都能砍刺而来的兵刃尽皆挡住。他心中一片混乱,只知这般自顾自的出剑,这一大群乱杀乱殴的人阵,似乎永远也冲杀不出。蓦然间剑上一轻,眼前一旷,身子陡入空地,跟着却听铮铮两声剑击,竹蝶“啊”的一声惊呼。
萧剑平悚然一惊,只见竹蝶长剑连刺,和一人斗得正紧,他顾不得看那人是谁,挺剑抢上,一招“雪压银梢”,便向那人攻了过去。这时与人正面交手,不似方才没头苍蝇般的狂杀乱斗,心中反而安定。
那人微一侧身,长剑颤动,竟是一剑双刺,既攻竹蝶右肩,又刺向萧剑平腋下,只在一招之间便转守为攻。竹蝶一剑“露凝寒叶”,铮的一声,双剑又交,萧剑平这才看清了那人面目,不由也是“啊”的一声惊呼。
但见那人衣衫焦碎,全身浴血,手中长剑剑刃通赤,眉底眼中,杀气凌人,竟是寒玉谷首徒、“辣手飞琼”许云香。
许云香这时手臂、大腿各处都被火苗灼伤,加之连杀数十人,一件白衫上除了烟熏火燎便是血迹斑斑,全身实是狼狈得无以复加,但一阵冲杀之下,仗着剑法凌厉,出手狠辣,已无人近得了她身旁十步之地,可是人群竟是无穷无尽,不知何时才能脱出重围,况且同门也都不知下落,难道寒玉谷今日竟不明不白的折在此地?焦躁烦恼之际,正恨不得杀尽天下之人,忽见竹蝶挺剑冲近,当下更不问是谁,便是一剑向她搠去。
这一剑来得势捷力劲,又是陡然而攻,剑招狠辣之极,幸得寒玉谷乃是天山支派,谷主程绿汀虽与派中同门不和而另立门户,武功却始终不脱天山剑法范畴。许云香所使这一着“横楫击流”,竹蝶在十岁上便已拆练熟了,乍闻剑风,不假思索,便是一招“铁锁拦江”应了出来。只听铮铮两声,双剑连击两下,两人使的都是天山派的一路“百川剑法”,但竹蝶功力稍逊,虽然一挡之下,将这一招两式尽皆卸去,许云香长剑颤处,却在她手臂拉了一道伤口。
两招一交之下,许云香更不停手,青光霍霍,疾攻数招,竹蝶哪有余暇开口说话,长剑连抢,竭力挡格。堪堪招架不住时,萧剑平从旁抢上,挺剑双攻,三人斗成一团。这许云香武功也当真了得,虽在两人夹击之下,一柄长剑兀自攻多守少,过不片刻,竹蝶肩头又中一剑。适才那一剑伤得不深,这一剑却着实不轻,登时血溅衣衫。
萧剑平关心竹蝶,问道:“蝶儿,伤得重么?”竹蝶咬牙道:“不碍事!”萧剑平道:“我挡着她,你下去裹了伤再来。”竹蝶中剑处实是疼痛难忍,右手已使不动长剑,将剑交到左手,但心知要是自己下去,以萧剑平单人之力决计挡不了许云香三招两式,对他这句话却不回答,只是持剑苦斗。
她自幼学剑,无日不同父亲对拆剑招,实战经验比之萧剑平不可同日而语,天山剑法每招每式,更是无不熟极而流,但毕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功力既浅,剑招上威力便减;而萧剑平虽得舅舅点拨了数月剑法,终究时日有限,单以剑术造诣而论还要在她之下。若在平日,两人合力,也未必能是许云香对手,更何况被缚了一日一夜,又是刚刚自火场中逃生出来,手足兀自不甚灵便?加之竹蝶连受两处剑伤,血流不止,气力更弱,眼见许云香势若疯狂,无可理喻,心想:“今日之势,只是有死无生。”长剑一交到左手,当即霍霍疾攻,每一剑都是拼命的打法,反将许云香大半攻势都接了过去。
这时风声更劲,四下里兵刃撞击声竟自全湮没难闻,飞沙走石,扑天盖地,逼得每人胸口如欲窒息。斗然间许云香一声呼叱,长剑斜指,左足飞起,这一招“俯钓长流”极尽凌厉,竹蝶 “啊”的一声,长剑震脱,许云香剑势有若电闪,当胸疾进;萧剑平却是小腹上重重挨了一脚,痛得五脏六腑都欲翻转,身子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腾的一声,远远跌落在一片雪地之中。便在此时,眼前陡地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萧剑平头一个念头便是:“我晕了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了。”但跟着便听见呜呜巨响,震耳欲聋,又觉得不住有细小的东西击在手上、面上,疼痛异常,起初还以为是落地时溅起的雪沙,转瞬却知是冰屑砂石,挟在风中打来。场中当然还应有灯笼火把,那一大堆诡异绿火也绝不能容易便熄,可是这一转眼四下里怎地就如此黑暗,难道是陡入地狱?
那呜呜之声却越来越响,犹似地狱中千千万万厉鬼一齐发声嚎叫,打在面上的砂石也不再是粒粒触碰,竟是大团大团的撞上面来,磨面如刀,呼吸为窒。他心中陡然明白:“是风!世上竟有这般可怕的风!”放声大叫:“蝶儿,蝶儿!”可是夹在风声之中,竟连自己也听不见。
他记得竹瑶带他自昆仑山到天山的一路之中曾经说过,这沙漠之中最可怕的便是风暴,能将成堆沙丘连根拔起,顷刻间又在一处堆积成丘,旅人遇上风暴,往往便被黄沙埋住,绝无逃生之望。当是时最好的便是立即俯卧于地,静候风沙过去,但心中牵挂竹蝶安危,怎能卧地不动?反而跃起身来,长剑乱舞,大叫:“蝶儿,你在哪里?”他明知竹蝶听不到呼声,便算听到,在这肆暴的风沙之中也决计找不着自己,更何况依方才情势,她能否逃脱许云香毒手也在难说,但心中一片混乱,浑没了半分主意,当此天地之威,突然间便似变成了又聋又瞎又哑。
刚迈出一步,背上一阵风吹来,犹似一股极大的力道推动,不由自主的要向前俯跌下去,他双腿力撑,勉力支持,张口狂呼,口鼻中都灌满了风沙,头上、手上、衣衫之上,无处不有沙土堆积,不住有沙团击上剑刃,手中几乎把捏不住。突然又是一阵疾风,吹得他在原地打了几个圈子,急定身形,却还是身不由己的被直带出去,一下撞上了一件软绵绵的物事,依稀是个人体,更便似是女子。萧剑平大叫:“蝶儿,是你么?”叫声为风声所掩,一个字也听不见,他伸出手臂,试去触磨,蓦地里臂间一紧,一条细长的软物缠了上来,大吃一惊,急忙运剑削落,那长物微微向下一沉,竟然砍之不断,但手臂一抖,长物却也松开,对方一拉,扯带了他大半截衣袖,缩了回去,这长物上竟似满生倒刺。幸得全身积满沙土,倒刺只是钩破了衣袖,却未伤及手臂。
这一下萧剑平莫名其妙的吃了一个小亏,不敢再上,向后退了一步,横剑封在面前,劲风灌耳,五官如废,浑不辨东南西北,更不知身外众人如何,周遭风势如狂,料想别人也定是一般的张皇失措。猛地斜刺里有一人撞了上来,这一撞之力好不沉重,萧剑平肩头痛入骨髓,正要挥剑砍去,那人已在他耳边叫了出来:“小表哥,是你么?”这一句话声音已是极响,夹在风声之中,却只能隐约听到一字半句,但这话音听在耳中却是无比动听,萧剑平大喜,摔下长剑,反手便抱住了她,叫道:“蝶儿!”一时喜悦之情充塞胸臆,四下里虽然狂风呼啸,石走沙飞,心中却觉无比平安喜乐,身外之事,一时俱忘。
竹蝶伸手将他按倒,说道:“趴下,运起气功抵住,这场风沙算不得厉害,一忽儿就能过去,别怕。”萧剑平大声道:“你怎知道?你……你没事么?”竹蝶道:“我从小在这里走惯了,什么不知?我早就说要起风沙,就是一直脱身不得,不然寻个更好的地方暂避,也不用这么狼狈啦。”这时四处风声震耳欲聋,竹蝶口角直贴到他耳根,将语音一字字凝结成线直送入去,说的话才能听见。
两人俯卧于地,风声自身上掠过,沙土簌簌落下,堆满了身子,盖过了头面,到得后来,二人几乎已全埋在黄沙之中,闷得气都透不过来。二人屏息凝气,不住手的拨去堆到口鼻的沙土,直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落沙才渐渐少了。侧耳静听,那风声渐渐远去,犹似一个巨大的魔鬼,一路呼啸,掠过沙漠,终于渐至不闻,余威兀自缭绕在耳。又过一阵,满天沙尘全静,眼前景物却慢慢清晰起来,这一夜竟已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