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听风雨》非渊

50、素斋

　　陆雪明听完这句才感觉镇定了下来，跟陈允衡一起进去了。
　　进到偏房才发现暖和多了，顾沅和独孤夜坐在高椅上，陈允衡在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下，轻水和天涯坐在独孤夜和顾沅身侧。陆雪明只得在墙角寻了个小几坐下，丫鬟站在她身后。
　　陆雪明浑身湿透，刚刚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进到温暖的房间里，便觉得有些难受了。
　　顾沅注意到陆雪明的衣衫尽湿，惊了一下，“呀！陆姑娘的衣服全湿了。”
　　夏天的衣服本就单薄，浑身湿透之下，少女玲珑的曲线便有些显露出来。
　　陈允衡突然觉得心底燃起一团火，忙握紧了佛珠，转开了目光。
　　顾沅却已经跳下了椅子，走到了陆雪明身前，道，“陆姑娘这样不行，会着凉的，得把衣服换下来。”说完看到陆雪明丫鬟的衣服也全湿了，接着道，“这位姑娘的衣服也湿透了。”
　　“我带了两套衣服来，正好给你们换上，虽然大小不一定十分合适，但是应个急也是可以的。”顾沅对二人道。
　　听完顾沅的话，轻水已经前去拿顾沅的包裹了，天涯去找寺里的师傅帮忙煮一壶姜茶过来。
　　轻水很快便把包裹拿过来了，顾沅塞到陆雪明怀里，“你们去换下来吧，衣服都是干净的。”因着昨日的教训，顾沅这次出门特意带了两套干净的衣服，没想到自己没用上，倒是帮助了其他人，顾沅心情也挺好的。
　　陆雪明不知道顾沅的身份，但是看她和独孤夜关系挺好的，看了看顾沅的打扮，虽然装饰不多，但是能看出来，不管是衣服还是首饰，无一不是绝品。这样的身份，看顾沅仍是少女的打扮，如果不是公主，就是太子殿下的宠妾了。她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可不可以穿顾沅的衣服，虽然顾沅对自己还算热情，但是太子殿下的态度却一直是淡淡的，如果顾沅的身份是公主还好，假如她只是独孤夜的宠妾，随随便便把衣服给自己，惹恼了太子殿下，就是罪过了。
　　顾沅没想到陆雪明接了衣服却还迟迟不动，有些疑惑，“你愣着干什么啊？”
　　陆雪明朝陈允衡投去疑问的目光，陈允衡朝陆雪明点点头，示意无碍。陆雪明这才带了丫鬟到另一个房间去换衣服了。
　　陈允衡朝顾沅抱抱拳，“臣代她们谢过太子妃殿下了。”
　　顾沅摆摆手，小事一桩，她根本没当回事，又跑回了椅子上，独孤夜伸手拉了把顾沅，把顾沅抱在自己怀里，继续看书了。
　　那边陆雪明和她的丫鬟月浮到了另一个房间，打开包袱一看，却吃了一惊。一套衣服是淡粉色，有流光拂面，质地虽轻薄，却比寻常面料暖和，正适合这个夏日暴雨天。另一套衣服是月白色，表面上看似乎平平无奇，但是在衣衫上，却用银丝线暗暗绣了很多的花纹，穿在身上走起路来，暗处的花纹便显现出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陆雪明看着这两套衣服的材质，想到自己之前在书中看到的，淡粉色的应该是雪烟罗，月白色的则是织花锦，都是一匹价值百金的名贵绸缎。两者虽不及红绡绸昂贵，但是稀缺程度却也差不多，都是只供皇宫大内的，寻常人家有再多钱也是买不到的。
　　月浮认不出来这两件衣服的材质，却也知道不是凡品，这样的衣服，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丫鬟能穿得起的。有些忐忑地对陆雪明道，“小姐，这衣服。”
　　陆雪明点点头，“这衣服一件是雪烟罗，一件是织花锦。”
　　月浮的脸瞬间煞白了，她是听说过这两种布料的。一匹百金，有价无市，如今那位姑娘随随便便就拿给二人换，她摇摇头道，“小姐，奴婢还是不换了。奴婢伺候您换下来吧。”
　　陆雪明知道月浮的意思，是怕衣服太贵重她一个丫头穿不起。可是月浮穿不起，她又何尝穿得起，这种华贵的衣服，别说是他们家一个五品小官的家庭，就连宫里寻常的妃嫔，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啊。
　　陆雪明本想还是算了，衣服湿着也没什么，却又想到刚刚陈允衡对自己点点头。他说没事，那可能也没事？这两套衣服应当是那个女子自己的衣服，也是，人家带着是准备自己以备不时之需换下来的，自然不是特意为她们准备的，陈允衡应当也知道这衣服绝对不可能是凡品，可是他朝自己点点头。
　　陆雪明突然不想破坏陈允衡对自己的一番心意，想了想道，“既然那位姑娘拿给我们，应当是无碍的。我们只是临时穿一下，回头洗干净还给人家就好了。”虽然也不知道怎么还，别人穿过的衣服即使还回去人家可能也不会再要了。
　　月浮见陆雪明如此说，也不再拒绝了，毕竟身上的衣服湿透的确太难受了。
　　顾沅的衣服对她们来说却不是很合身，顾沅的身高在女子中并不算矮，因此对陆雪明来说，衣服略长了一点，袖子也长了一点点，但是陆雪明也不算矮，所以大体上还好。
　　陆雪明穿了那件粉色的衣服，月白的给了月浮。月浮的身材却是有点壮的，她自幼习武，顾沅的衣服对她来说瘦了点。
　　待二人换好衣服，却忽然觉得，人靠衣装这话说的真是不错，穿着虽然并不太合身的衣服，但是二人的光彩却掩盖不住，月浮只觉得自己家小姐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虽然小姐平时已经很好看了，但是素日里，陆雪明只穿一些略带老气的衣服，这次换下这身，粉色的衣服趁着陆雪明少女的肤色，显得格外娇俏。
　　两人换好衣服忙回到刚刚的房间，陈允衡坐在凳子上，看到进来的二人，却愣住了。
　　粉色的衣衫趁的陆雪明的肤色格外的白，少女的眼神清澈，没有做过多的装扮，显得清新自然极了，这才是十几岁的少女应有的样子啊。
　　顾沅坐在独孤夜怀里，听到二人进来，也抬头看了一下，这一看才发现陆雪明长得也挺美的，她之前的衣服真的是太不搭了，笑道，“好看。”然后看了眼陈允衡，揶揄道，“我们陈大人都看愣了呢。”
　　陈允衡没想到顾沅会提到自己，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本就喜欢陆雪明这种性格的女子，懂事不多话，只是之前觉得并没有那种让自己非娶不可的态势，便压下了心动的感觉。但是因为前日独孤夜的话，加上今日陆雪明换了身衣服的确很不一样，那种心动的感觉便有些藏不住了。
　　陆雪明听到顾沅对自己的打趣也有些脸红，看到顾沅坐在独孤夜怀里，才确定她应该是独孤夜的宠妾了，真是一副好容貌，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不过太子殿下不是传闻已经有太子妃了吗？难道太子殿下并不是因为爱情才娶得太子妃？看着眼前的顾沅，花容月貌，然而因着太子殿下却已经立誓不会娶任何侧妃了，因此却只是一个姬妾，不能得到名分，倒也有些可怜。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又可怜什么呢，太子殿下宠她宠的很，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雪烟罗、织花锦的衣服随随便便拿出来送人。
　　独孤夜本来专心的在看书，听到顾沅对陈允衡的打趣才抬起了头，刚好看到陈允衡的脸红，难道陈允衡对眼前这人还真有几分意思？那可真是太好不过了。他正在因为陈允衡迟迟不娶妻烦恼呢。
　　“原来允衡早已是心有所属？”独孤夜挑挑眉道。
　　独孤夜一开口，陈允衡倒不好逃避了，“也不算是，臣私下里再给您解释吧。”说完看看陆雪明，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讨论自己是不是喜欢人家，也的确不太合适。
　　正巧这时寺里的师父们送来了素斋，独孤夜把顾沅抱了下来，几个人便坐下小几旁用膳了。
　　陈允衡自己一桌，独孤夜和顾沅一桌，轻水和天涯一桌，陆雪明自己一桌，月浮在旁边。陆雪明也让月浮同自己一同用餐了，在寺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何况这么冷的天吃点热的对身体也好。
　　陈允衡的侍卫给陆雪明二人倒上早已煮好的姜茶，二人忙谢过了。
　　和独孤夜一起用膳，陆雪明等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弄出什么声音惹恼了这位太子爷。
　　顾沅夹起一块小葱烧豆腐，果然觉得味道不错。之前独孤夜说这寺里素斋不错，她还以为是独孤夜哄她的，没想到还真的不错。
　　又尝了一下另一道白灼秋葵，完全没有秋葵的粘腻，反而有很多青菜的香芬。
　　再尝尝其他的俱是如此，顾沅很满意，“这延华寺的素斋真的很不错哎。”
　　独孤夜轻笑，“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能让你多吃点青菜呢？”独孤夜并不是注重口舌之欲的人，平时因着顾沅的挑食，他真是煞费苦心。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对他来说已经完全不适用了，每天变着法的想让东宫的小厨房给顾沅做些好吃的。
　　想到这里独孤夜对天涯吩咐道，“你待会去问下烧饭的师父这道豆腐和秋葵的食谱。”他注意到顾沅很喜欢吃这两道菜。
　　天涯心知太子殿下是帮太子妃问的，忙连声应了。
　　陆雪明却觉得独孤夜对他的宠妾还真不错，明明是个清冷的人，却愿意和女子同席吃饭。啊，吃饭，陆雪明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这次来延华寺是和继母和两个妹妹一起，自己久久未归，她们肯定会找自己的。倒不一定是担心自己，而是大家一起出来，假如自己不见了，继母没法跟父亲交代罢了。
　　陆雪明有些坐立难安了，只是现在雨一点不见小，自己刚换好干净的衣服，假如现在回去，衣服肯定又要湿透了。继母可不会这么好心拿干净衣服给自己换。而且自己回去，这一身雪烟罗的衣服也不好解释。
　　察觉到陆雪明的坐立难安，陈允衡问道，“怎么了？”
　　陆雪明只好把心里的纠结给陈允衡说了。
　　没想到陈允衡却笑了笑，“这有何难？我派人去给你母亲说一声便是。这么大的雨，山路本就崎岖，现在更看不清路，淋雨是小，你万一有什么危险就不好了。”
　　顾沅也附和道，“对呀对呀。”
　　陆雪明的神色却并未放松下来，话虽如此，可是说自己和太子殿下、右相大人还有太子殿下的小妾在一起，真的好吗？
　　陈允衡似乎察觉到了她内心所想，他也知道陆雪明的继母对她好像不是很好，想了一下对顾沅道，“恐怕还是得借用您的名头了。”
　　顾沅愣了一下不知道何意，但是陈允衡应该不会坑自己吧，就点点头答应了。
　　陈允衡命人唤了寺庙里的师父来，“麻烦师父去跟陆姑娘的母亲说，陆姑娘行至半路遇到大雨，恰好碰到太子妃殿下，现在正在和太子妃殿下在一处避雨。不用提到我和太子殿下。”
　　师父忙应下去了，陈允衡才转头对陆雪明道，“这寺里的师父比你熟悉路，去给你母亲说一声就可以了。你母亲听说你跟太子妃在一起，不会说什么的。”
　　陆雪明这才知道眼前这女子竟然是太子妃！她刚刚还一直以为这个是太子殿下的小妾，怪不得太子殿下这么宠她，自己之前还觉得奇怪，明明太子殿下传言中是独宠太子妃的，还在奇怪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小妾，这下所有的疑惑都明晰了，只是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还梳着少女的发髻。
　　而且没想到太子妃如此平易近人，顾沅看上去可比独孤夜容易亲近多了。如果说独孤夜是万年寒冰，那么顾沅就是那唯一能融化他的那团火了。
　　月浮想的就更多了，真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是太子妃殿下，怪不得随随便便出手就是那么华贵的衣服。绫罗绸缎再值钱，只怕在太子妃眼里也不值一提吧。而且她竟然这样心善，自己只是一个低等的丫鬟，她却没有丝毫瞧不起，给自己也找了干净衣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