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听风雨》非渊

16、王者之气

　　几人走走停停，一路走到了陈国国都。其实去天辰本不需要经过陈国国都的，但是独孤夜觉得既然要经过陈国，不妨也带顾沅去国都转转，也算是看看异国风情。顾沅很满意独孤夜的这个提议，她很喜欢跟独孤夜一起，多去一些地方。
　　陈国国都最繁华的大街上，最豪华的酒楼，一品香内。独孤夜、顾沅、张北三人，洋洋洒洒地点了满当当一桌子菜。因为想着要到最豪华的酒楼，所以没有穿粗布衣服，不然那可真是更招摇了。顾沅看着其他桌子的人，衣着莫不讲究，想来也都是陈国的王公贵族也才能在这吃饭。
　　独孤夜不似顾沅饶有兴致地左顾右盼，此刻清冷华贵的太子殿下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子旁，微微蹙眉，拉一把顾沅让她先专心吃饭。不同于之前被顾沅要求穿粗布衣服的日子，一身冷漠孤绝的气质此刻毫不掩饰，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酒楼中的旁人此刻也打量着这一行三人，那个一身冰冷气息的男子应该是某国的大家公子，再看他对旁边的那个长相实在颇普通的女子，那个女子应该是他的心上人。而张北，虽然与两人坐一起，但是看上去，应该是两人的侍卫。好有气场的男子！可惜那个女子的相貌，实在与他不般配。 在有人叹息独孤夜姣好的容颜居然配了个丑女的时候，同桌的另一个络腮胡男却高声喊了句，“听闻天辰翼王轩辕澈，论谋略、论容貌丝毫不输傲云太子独孤夜，却也钟情于一个丑女。可见世间之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
　　另一个红衣男子却不屑道，“这有什么？天辰翼王妃一鞭子打掉天辰左相府大门的事情你不知道？”言语间对天辰翼王妃颇为崇拜。
　　最开始叹息的人此刻却接口了，“武功再高有什么用？女子整天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要我觉得才子就应该配美人，像傲云太子独孤夜那样。”
　　络腮胡男诧异道，“傲云太子妃是美人么？你如何得知？”
　　最开始叹息的人一脸天机不可泄漏的神色，却止不住地说道，“家父经常去傲云做生意，上一次他回来的时候说的。说那傲云太子妃，虽然未听闻有什么文韬武略，但是那张脸却美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边说边流露出垂涎的神色，虽未亲眼见过，但是这样的美人，想想也是好的。
　　络腮胡男一脸不可思议，“听闻傲云太子也立下过只娶一人的誓言，不过我们竟未曾听闻过这位太子妃的任何信息，还以为是平平无奇。没想到果然有玄机。”说着神色中也颇有向往。
　　天机不可泄漏男此刻也低下了头，“家父说是傲云太子下令民间不许议论太子妃的事情的，想来必定得是国色天香的容貌，才会如此。”络腮胡点点头，和天机不可泄露男碰杯酒，表示认同，美人嘛，谁不爱，可见这独孤夜虽贵为太子，也不能免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
　　红衣男子面露不满，“要我说真英雄还得是天辰翼王那样的，娶个有真本事的王妃才是为国计民生考虑。”说完撇撇嘴，不屑道，“我估摸着傲云太子也是夸大其实，真正的男子汉哪有流连美色的，色是穿肠毒，等他到时候后悔了就回来哭吧。”说着也倒了杯酒，哈哈大笑。
　　张北在听到三人讨论到自己这边太子妃长相配不上太子的时候，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这半个多月与太子妃的相处，他感觉到太子妃虽然想法单纯，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自己上次偶尔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太子妃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给自己开了药方子去抓药，很快就药到病除了。虽然贵为太子妃，但是顾沅却从来不以身份压人，反而和自己平起平坐，如果不是顾沅，张北很难想象自己能够和太子殿下同桌吃饭。所以张北现在对顾沅很是尊敬。
　　而后面那些人讨论起独孤夜沉迷美色，说顾沅以色事人的时候，张北差点就忍不住提刀去质问几人了。说他们太子妃徒有其表？太子妃上次一副药就治好了自己每逢春天就有的咳疾，明明是当世神医好吗？不过看独孤夜和顾沅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张北也只得压下心头的怒火。
　　顾沅挑挑眉，一脸坏笑地看向独孤夜，悄声说，“看来某人很出名嘛，名声都传到陈国了。”独孤夜摇摇头，未做多言，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出名。北有独孤夜，东有轩辕澈，这句话传了都不知多少年了，两人随便做点什么，只怕都能被这些人传上几个月，更何况还是只娶一人这种惊世骇俗的大事。
　　而另一边桌子吃饭的女子却也注意到了独孤夜，容貌绝美，气质出尘，心下一动，派了丫鬟过去请独孤夜。至于他边上的顾沅，那么丑，想必独孤夜根本不会将那个丑女放心上吧。
　　“公子您好，我们家小姐邀您到那边桌上一叙。”娇媚的声音响起，独孤夜眉头皱成了个结。顾沅抬眼，就看到一个粉衣少女，羞怯地看着独孤夜。
　　招蜂引蝶！顾沅心里暗骂，见独孤夜并不打算搭理那个女子，心想不搭理可不能解决问题，就回了句，“何事？”
　　没想到那个少女甚是倨傲，抬了抬下巴瞅了一眼顾沅，并没有回顾沅，后又扭头继续谄媚地看向独孤夜，“我家小姐。”
　　“不去。”还没说完，就被独孤夜打断了，独孤夜本不欲回复，找他搭讪的人多了去了，一向自视甚高的他，眼里容不下顾沅以外第二个女人，然而这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女子，居然敢对他的小沅儿这么倨傲，心下有了几丝不耐，回绝道。
　　张北默默的低下了头，看着碗里的饭，刚刚那三人的对话太子太子妃听的清清楚楚，虽然两人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只怕心中仍有些许不满，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发作，如今看来，怕是要迁怒了。张北瞅着碗里的饭，想着身旁这个粉衣少女，真是可怜人啊。
　　那少女许是没想到在陈国国都还有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眼睛中带了些泪，“好，我这就去告诉小姐。”说完也不看独孤夜，扭头便走。独孤夜几人衣服虽然不普通，但是比起真正的王公贵族也是差远了，想必定是那些商贾人士，平时他们巴结老爷还差不多，如今竟敢对自己这么无礼。
　　孙云君也是没想到，陈国竟然还会有男子拒绝自己的相邀。孙云君号称陈国第二美人，第一是那皇上最宠爱的三公主，公主尊贵无比，孙云君自然不能和她比。不过这第二美人，也是依然让很多世家公子趋之若鹜。如今，竟然会有人拒绝自己？又听到香儿说刚刚那人态度的甚是倨傲，心下火起，也不再自矜身份，快步走到几人面前准备找麻烦。
　　之前讨论顾沅长得丑配不上独孤夜的那三人此刻认出了孙云君，他们不知道为何，那个容貌俊美的男子，怎么会得罪到太尉的小女儿，要知道这可是美人，难道那人当真不识美丑？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热闹。
　　独孤夜早料到会有人过来似的，也不说话，仍然自顾自的给顾沅喂饭。一路上虽然尽量挑好的酒楼吃，但是他仍然怕顾沅吃不大惯，眼下这家虽不及傲云国都，不过也还算可以了，所以想让顾沅多吃点。顾沅心知独孤夜的意思，虽然想说自己不怎么介意饮食粗鄙的，但感觉被独孤夜这么关心，心里觉得非常熨帖，也只能多吃点让独孤夜开心了。
　　孙云君见几人竟然这么无视自己，愤怒加上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他们难道不知道得罪自己的后果吗？啪，一把抢过顾沅手中的碗，重重地摔在桌上。
　　独孤夜见此猛地抬头，好蛮横的人，周身冰冷气息汇聚，引得张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顾沅也皱了皱眉头，她还生气这个女子的婢女刚刚对自己这么无礼呢，结果她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身彩衣的女子，模样长得还行，就是穿的跟个山鸡似的，恨不得把所有的颜色全穿自己身上，嗤笑一声，就这模样居然还肖想独孤夜。
　　听到顾沅的嘲笑，孙云君更生气了，顾沅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居然还笑话自己？给香儿递眼色示意香儿上前给顾沅一巴掌，不曾想香儿的手刚伸出去，桌上的筷子就突然飞起，朝香儿的手砸过去。
　　手被打的生疼，香儿忙缩回了手，错愕的看着这双筷子。筷子怎么会自己飞起来？
　　香儿没看到，独孤夜和张北却看的很清楚顾沅手下的动作，只是稍稍动了下手腕，内力便促使筷子飞起。独孤夜挑挑眉，看来顾沅的脾气，并不总是表面上那么无公害啊，小沅儿又为了他吃醋了，他真开心。张北却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是自己，能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桌上的东西飞起来，想了下好像不能，原来太子妃还会武功，而且武功如此高，一瞬间对顾沅的崇拜更上一层楼了。
　　孙云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香儿没动作，转头怒目看着香儿，“你在做什么？”香儿此刻也十分委屈，她怎么知道筷子为什么会突然跳起来，也不敢多解释，伸出手准备继续给顾沅一巴掌。
　　顾沅见这人被打了居然还不罢休，心下暗叹，彩色山鸡怕是对下人十分苛刻。晃了晃神，身子朝后一仰，避开了这一巴掌，也是心软，没再想打回去了。
　　独孤夜注意到顾沅脸上的神情变化，小沅儿还是太善良了啊。摇摇头，准备解决掉这个事情。女人真是太麻烦了，不然圣人怎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知夫人做错何事，竟引得二位恶语相向，甚至不惜动手？”独孤夜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几人听到夫人这个称呼都是一愣。
　　顾沅还是第一次听独孤夜称呼自己为夫人，稍微有点羞涩，既然他已经把这事揽过去了，那自己也就不用管了吧。
　　孙云君没想到这个丑女竟然真是独孤夜的夫人，神色一凛，“在这大陈，我孙云君想打人难道还需要理由？”语气中是极度的骄傲和嫉妒。是的，她嫉妒，嫉妒顾沅长得这么丑，但是眼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却称她为夫人，无视自己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居然为这么个丑女打抱不平。
　　“你是谁？”独孤夜疑惑道。
　　孙云君诧异，难道陈国还有人没听过自己名字？冷哼一声，“家父是当朝太尉。”
　　独孤夜点点头，怪不得敢这么横行霸道。
　　孙云君见独孤夜点头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她就知道，没有男子会不屈服于权势，“怎么样？只要你让这个丑丫头跪下来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们。否则，我让爹爹杀了你们。”
　　顾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随随便便就要杀人，果然够横行霸道，视人命如草芥，只怕这陈国，不久之后就会不存在了吧。顾沅不愧是顾逸的女儿，虽然无意王权富贵，但是对天下局势的分析却丝毫不差。
　　待过了一会，顾沅才回神，想起来这个彩山鸡口中的丑丫头怕就是自己。唉，自己容易嘛，受不了那些男子垂涎的眼神，把自己画普通了些，独孤夜又实在太好看才反衬显得自己特别丑，顾沅觉得真委屈。
　　想到这里，不等独孤夜回话，顾沅笑着开口了， “跪下来道歉？”。事实上独孤夜已经很想一掌拍死眼前这个女人了，对顾沅无礼在先，侮辱两人在后，独孤夜不觉得跟这种人有说话的必要了，左右一个小国，要真惹出什么来，踏平了陈国便是，如今这天下，安稳的也太久了。
　　孙云君见此骄傲的扬起了头，权力才是一切，等待着顾沅给自己跪下。
　　未曾想顾沅接着开口道，“你确认你受得起？”开玩笑，自己是仙界的小公主，这么一跪，估计爹爹明天就会让整个陈国给孙云君陪葬了。说完一脸轻蔑地看着孙云君。
　　顾沅的话并不算盛气凌人，十分平淡之极，但是却给人一种淡淡的王者之气。独孤夜想到，上次在梅园，顾沅和长孙舜英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神色。只有久居高位的人，才能有这般自如，才能如此平淡地说出倨傲十足的话。
　　独孤夜不由得在心中思索，顾沅究竟是什么身份？不是七国皇族，那怎么会这么有上位者的气度？这种气度不是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才有的，独孤夜可以确信。从刚认识顾沅开始，顾沅就从未变过，皇宫也许能改变很多人，但是绝对改变不了顾沅。所以，表面上看上去娇憨无比，实际上心细非常，对天下大势还能有所把握，没跟顾沅对打过，不知道顾沅武功深浅，想来应该不会低，还时不时的由内而外散发上位者的气质，究竟是多大的豪富之家，才能培养出这么一朵娇花？而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朵娇花的垂怜。不过，再怎么多想，他也不会主动去问顾沅，他一直在等顾沅亲口告诉自己。
　　相较于独孤夜心中的波动，张北却觉得正常极了。在他看来傲云国的太子妃就应该像顾沅刚刚那样的，平易近人，但是如若需要，气势绝对不能输。太子妃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跟太子简直太配了，不光是容貌，才华气度，也都是一样相配。
　　其他桌子的人的注意力被这边的吵闹也吸引了过来，居然真有人敢跟太尉府对着干，想必是活腻了。
　　“我如何受不起？”见被这么个丑女羞辱了，孙云君此刻又羞又怒。
　　“区区陈国太尉的女儿，就敢让我下跪？”顾沅笑了笑，掏出一块小木牌扔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