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听风雨》非渊

12、除夕

　　除夕这一天，皇宫里自是准备了家宴，虽没有七夕夜宴那般的喧闹，但是因着是过年，比七夕却显得隆重许多。成年的皇子除却独孤夜都带着自己的正妃出席，独孤夜仍旧是坐在左下首第一位，帝后二人坐在上首，对面右下首第一位则是姜德妃，往下依次是后妃们。
　　因着只是家宴，倒也显得其乐融融。顾沅跪坐在独孤夜身旁，看着眼前觥筹交错，想到自己家过年的时候往往都是自己兄妹并爹娘一共六口人，没有侍从在边上，一起吃饭喝酒，爹爹最会耍赖皮，行酒令输了喜欢推脱喝酒，回想起来虽然没有眼前热闹，但是也很温暖呢。不过看到眼前有独孤夜还有独孤夜的父母，倒也没有那么想家，就是她总觉得，凡间帝王规矩颇大，好好地一顿家宴，却因为君权大过父子，显得有点生分，她还是更喜欢和独孤夜以及帝后四个人一起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
　　独孤夜取过一双细细的银筷子，耐心的给顾沅剔掉眼前一盘淡水鱼的鱼刺，顾沅笑眯眯地看着独孤夜的举动，看着独孤夜即使是剔鱼刺都有这么优雅，顾沅深深的觉得，以后的孩子一定得像独孤夜，不能像自己，这一身华贵气度，实在是太耐看了。于是，在这喧闹的家宴上，顾沅看着眼前自己未来的丈夫出了神，还没有成亲就开始思考孩子像谁的问题了。
　　独孤夜剔好鱼刺看到顾沅楞楞的样子，不知道又在异想天开些什么，轻笑一下，把鱼递到顾沅面前。顾沅见状，笑着取过独孤夜手中的筷子开始吃鱼。独孤夜真细心，鱼刺挑的一根都没有，开心的给了独孤夜一个大大的笑容，想着要不是人太多，肯定会送给独孤夜一个香吻，那就先欠着晚上回去给好了。有了这个想法，顾沅眼睛笑得更弯了。
　　给独孤夜夹了一筷子鱼，独孤夜却不接，张张嘴对着顾沅，顾沅心情好，自然也不会拒绝，给独孤夜送到嘴边，就这么在人前喂了独孤夜一次。见独孤夜笑的开心，顾沅心想，这算是借花献佛吗？只是这花也是从佛那里借的。
　　二皇子远远看着瞪大了双眼，遗世独立的嫡兄居然给一个女人剔鱼刺，还这么不顾忌世俗的在人前喂饭，抽了抽嘴角，不敢再看。在他看来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像金儿那般长得漂亮妩媚又会伺候人的，不过是他发泄生理需求的工具；另一种就是因着家族不得不娶的，比如长孙舜英，娶了就当个摆设就好，心情好的时候睡一下，然而长孙舜英仗着长孙家的势力在府中任性跋扈，也许是出身太高贵平时也有点瞧不起自己只是普通皇子，所以二皇子并不喜欢长孙舜英。然而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平时连自己等兄弟都不放在眼里的嫡兄，如今竟给一个女人剔鱼刺，这种事情要她们伺候自己还差不多，而既然嫡兄这么喜欢那个侍女，为何还不纳为侍妾？
　　这边独孤夜给顾沅倒了杯酒，顾沅笑着接过，眯着眼睛尝了一口，眉毛一挑，“这是桃花醉？”入口不觉酒的辛辣，只有淡淡的桃花香晕染开来。又深吸一口气，嗅了一下面前这一杯，花香四溢，可不就是那一壶百金的桃花醉。好奢侈！顾沅腹诽道。
　　独孤夜没想到顾沅连这都能尝出来，桃花醉乃是酒中牡丹，一壶百金，自己特意为顾沅寻来，想诓她陪自己饮酒，看看顾沅半醉半醒的样子。独孤夜点点头，“你倒是识货。”
　　顾沅得意地一笑，“那当然，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当年自己跟几个哥哥在凡间瞎逛，二哥尤爱酒，而凡间的酒二哥自然是瞧不上的，边贬低凡间的酒边吹嘘自己酿酒的手艺，直到在南宋国寻得这桃花醉。二哥觉得这桃花醉虽然还是不及自己酿的酒，但是已经可以聊表安慰了。
　　看到顾沅得意洋洋的样子，独孤夜脸上也带了笑意，不枉他派人从南宋国找来了。“那，一起多喝几杯？”言语中颇有诱惑力。顾沅笑着点点头，其实她的酒量并不算太好，不过这么好的酒，加上是新年，也就答应了。想到这酒如此名贵，忍不住加了一句，“你们家真有钱，这么贵的酒，拿来当水喝。”
　　独孤夜挑挑眉，“唔，其余人桌上并不是这个酒的。”这傻丫头居然猜不到这酒是自己特意派人从南宋国找来的，独孤夜暗骂顾沅，一定要罚她多喝一杯。
　　“嘎？”顾沅疑惑地看着独孤夜，“这酒是你找来的？为我？”
　　“还不算太笨。”独孤夜点点头，接着给顾沅又倒了杯酒。
　　顾沅接过酒杯，却递给独孤夜，“好嘛你，又骂我笨，罚你喝酒。”
　　独孤夜就着顾沅的手饮了那杯酒，饮完又回味无穷的舔舔杯口，上面还带着顾沅的女儿香呢，“那我聪明的小沅儿，现在一起喝杯酒？”独孤夜笑看着顾沅。
　　顾沅笑着点点头。
　　这边长孙舜英夹了筷子鱼肉却忍不住地吐了，边上的人吓一大跳连忙喊过当值的太医，却发现长孙舜英竟然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还不自知。听言，长孙舜英满脸喜色，自己的小日子一向不准所以不怎么在意，正准备吃点暖宫的药物，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先来了。
　　二皇子也是很兴奋，他虽然不喜欢长孙舜英，但是却很喜欢嫡子，而且长孙舜英有了孩子，应该不会再管自己宠爱侍女了吧？
　　皇帝也很开心，毕竟这是自己第一个孙子辈，至于二皇子那些庶子，他从未承认过。又想到独孤夜，他多希望独孤夜也赶紧能有一个孩子啊，独孤夜和顾沅两人的孩子，指不定多聪明、多漂亮呢，国家大事都交给了独孤夜，如果独孤夜能马上给自己生一个乖孙孙玩就好了。
　　长孙皇后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独孤夜，自己唯一的儿子，优秀的不得了，和顾沅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但是不知两人怎么想的，听说顾沅的父母都已经同意了，两人却还是迟迟不成亲，自己私下里找儿子提过几次，却被他搪塞过去了。眼见着二皇子、三皇子的正妃都怀孕了，她怎么不着急？不是担心大权旁落，只是她也很希望自己儿子能有个孩子，毕竟多子多福不是么。
　　帝后默契的同时朝下方看了一眼独孤夜，却看到独孤夜此刻和顾沅，正没事人一样的自顾自饮酒作乐，莫不潇洒！两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看来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顾沅听到了长孙舜英有孕的消息，想到金儿那个因为她没有的孩子，而且听说金儿在雪地里冻的落下了病根，只怕以后再也不能生了。感觉真是，人生无常。她要是早点有孕，是不是就会放过金儿了。小声地对独孤夜嘀咕，“金儿的孩子因为她没有了，她却有孩子了。”
　　独孤夜握住顾沅的手，“你是不是觉得不大公平？”
　　顾沅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造化弄人，她要是早点有孩子，说不定金儿的孩子也能留下了。”
　　独孤夜却不以为然，低声对顾沅说，“她若是早点有孩子，没准金儿等不到你来救她，命就没了。”
　　顾沅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独孤夜，独孤夜小声叹息，“我这个二弟以后，府中只怕会比从前更乱。”
　　听懂了独孤夜的弦外之心，顾沅蹙眉道，“她都不准备给自己孩子积福吗？”
　　独孤夜笑笑，“谁让蠢猪也想享齐人之福呢。聪明人只愿有小沅儿一个人就够了。”
　　“那聪明人再陪我喝杯酒？”顾沅也忍不住打趣独孤夜了。
　　又饮了几杯酒，独孤夜才听到顾沅闷声说，“其实我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放心，长孙家不会让她出事的。”语气充满了不以为然。
　　顾沅挑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很懂这些事情？”眼神中带着一丝探询，“就跟你经历过似的。”说完瞅了独孤夜一眼。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他们府中的腌臜事多了去了，不过我懒得管就是了。”又喂了顾沅一杯酒，独孤夜语气淡然地说道。在这傲云，就没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只有他想不想管，而没有他懂不懂。
　　不过他也不觉得顾沅不懂这些有什么不对，反正顾沅未来嫁给自己是不会面对这些恶心的事情的，她只要继续被宠着就好了，唔，顾沅现在似醉非醉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比平时更添了一丝风情。
　　顾沅看看二皇子，他和长孙舜英此刻俨然成为众人焦点，更得了皇上的赏赐，毕竟是新年的第一件喜事，二皇子此刻脸上得意极了。而他越得意，脸上的肥肉就更加让人觉得丑陋，这人竟然和独孤夜是兄弟？独孤夜长得这么好，他弟弟居然这么恶心，顾沅咂咂嘴，扭头继续看着眼前容貌清绝的独孤夜了，还是他比较养眼。
　　想到这里，也许刚刚饮的酒有点上头，竟忘记了此刻是在人前，自顾自的亲了独孤夜脸颊一口，脸带红晕地看着独孤夜，真好看。
　　独孤夜被顾沅这一下弄的有点懵，原来酒除了让顾沅更添一丝风情之外，还有这等妙用？转过头凝神看着顾沅，顾沅被他看的有点愣，不就亲了他一下吗？平时他天天巴不得自己亲他，今天亲一下这么看自己干嘛？心里嘀咕着默默转过脸去，这一看吓一跳，瞬间酒醒了大半。
　　看着众人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看着自己，顾沅感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哪，这么多人，她竟然忘记了此刻是在宫宴上，而不是和独孤夜两个人在东宫。
　　低头看了下眼前的酒，顾沅现在吃人的心都有了。该死的独孤夜，让她喝这么多酒，结果刚刚竟然昏了头，可见酒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贵的酒都不行。啊，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找借口溜掉，可是这样是不是欲盖弥彰，啊怎么办。心下暗骂独孤夜，但是也不敢抬头瞅他，事实上现在她已经羞的抬头了。
　　除了二皇子，其余人坐的离独孤夜较远，并没有看到剔鱼刺的事情。现在大都用一种怜悯的、错愕的眼神看着顾沅，他们从未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孩子，居然敢当众亲吻太子殿下。亲吻？众人打了个哆嗦，要知道太子殿下就像那高原上的雪莲花，冰清圣洁之极，众人对独孤夜大都是崇拜或者畏惧，从未敢有过任何亵渎之心，就连当日弹琴或者献舞的长孙舜英袁燕薇二人，也没敢想过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吻独孤夜这种事情。
　　长孙舜英冷笑一声，侍女就是侍女，这么不知礼数，之前把太子表哥迷的神魂颠倒，这次太子表哥总算是知道这个人多么放荡了吧？视礼义廉耻于无物，顾沅真是胆子颇大，太子表哥一向最重礼教，这次一定会狠狠的责罚她。嘴角是得意的轻笑，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自己有了身孕，顾沅又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个美满的新年。
　　其余人虽然不似长孙舜英般想法恶毒，但也是满脸震惊。他们平时只敢仰望的人，居然被一个侍女偷亲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设想顾沅被责罚的景象了，唔，这么一个花容月貌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真要是被打板子，那也还真挺让人心疼的。
　　然而众人却不知道，独孤夜并不是最重礼教，而是他藐视天下人，自然也视宗教礼义于无物，只是他冷淡惯了，在此之前天下还没什么能让他动容，喜怒不形于色，自然也就被误认为恪守礼数了。
　　冷冷的扫了一眼台下众人，众人现在心里什么心思他清楚的人，再看看台上一脸错愕但是脸色铁青的帝后，独孤夜苦笑，只怕这次父皇母后要忍不住给他们赐婚了。不过这结果独孤夜倒挺满意，不是看不出二皇子等人对顾沅的艳羡，还有长孙舜英等对顾沅的看不起，如此既彻底绝了二皇子等人的妄念，又能给顾沅地位，所以也还不错了。至于顾沅不想这么快成亲，那就先定亲好了，反正大婚的日子可以往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