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知夜长》天青冬夏

18、火铳

　　火铳

　　（一）

　　刻着巨大狰狞虎面的沉刀闸轰然落下，千斤的断龙石巨壁严丝缝合地挡住了长城铁壁之下饕餮趁着夜色挖出的地道入口，只有一只约婴儿拳头大小的虎目处可供空气流通。

　　黑色巨大的滚石燃烧着熊熊烈焰，那被炙烤得滚烫发红的投石器在虎军将士齐声呼喊的军号声中随之被狠狠甩出！

　　一道一道犹如划破夜空的烈火流星，重重地砸向长城之外那遍布着饕餮尸体残骸、坑坑洼洼的地面！在虎军上下有意调整过黑火-药弹投射的方向后，以烈火为界，那坠落砸碎地面的黑火-药弹在地道入口处的正前方瞬时便划出了一片半圆形的地域！

　　黑暗处有潜伏着的饕餮残兵被砸中嘶吼着试图扑入火圈，然陈朗早已严阵以待，披着深红色铠甲的手臂利落挥下，数以千计的响箭雨点般直射而去，不少饕餮刚刚跃起便被重弩狠狠钉入地面射成了筛子。

　　“放箭——！放箭——！鹰军众将士听令！今夜都给本将军睁大你们的眼睛，火圈之内便是禁地，绝不容许任何一只饕餮踏入——！！！”

　　“传陈将军的指令！火圈之内！立杀无赦——！”

　　陆岚清越的嗓音里是朔风般肃杀的戾气，她的呼声尚未落下，手中紧扣着的三只利箭便飞星流刃也似的直直戳入了一只试图靠近火圈的巨大饕餮的眼睛！那饕餮的身形较一般人更大，俨然正是白日里围在饕餮母兽身边的护卫巨兽！

　　它惨叫一声，负伤退回——林梅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凝神看着这一幕，微微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攥紧了掌心的无影虎符，心底隐隐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可怕预感。

　　“林殿帅，护卫巨兽既然在此，只怕饕餮母兽也在附近出没。”

　　显然也是留意到了这一点，林梅听完王军师的话语，面色更是严峻了几分。脚下挡着地道入口的白虎沉刀闸被从内侧剧烈地冲撞发出剧烈的震颤——这一下，用不着派士兵下去侦察也足以证实姚青的猜测了。

　　浅黄色儒衫书生打扮的墨发少女从城楼上踱步而来，在她的身后，几个虎军士兵将她用来侦测地下情况的用具“谛听”收拾移走。时局紧张容不得客套，姚青便也省去了多余的礼节，只是简简单单对林梅行了个礼便直接开了口：

　　“启禀殿帅，根据在下听到的声音和频率，粗略算出饕餮所挖的地道约高五尺，宽约七尺，长度的话应有十四尺，若以拱形计算体积大约是……”

　　陈朗听得嘴角直抽，邓轩用一只手扶住了额头，巴拉德听得瞠目结舌，连翻译也是磕磕绊绊的。威廉见众人忍得辛苦，索性直接上前打断了少女一本正经地计算：

　　“【所以什么，我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站在少女身侧的吴啸抬眼瞥了他一下，那一眼看得佩罗后背发凉，他抓住好友的手臂刚准备说威廉几句，却听男人躬身上前，奉上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型火铳，赫然正是白日里墨发少女轻松击毙饕餮的放大版。

　　佩罗看在眼里，想到先前所见黑火-药的强大破坏力，眼底流露出贪婪之色，一时竟也忘了言语。

　　“殿帅，阿姚的意思是如此之大的空间，一般来说如果要让这么大空间内的生物都陷入沉睡的话就需要十枚强力麻沸弹。啸以为，考虑到饕餮的体魄强于一般人，所以可另加三枚——”

　　“不，另加十枚。”

　　“殿帅……若我这次也没猜错的话，恐怕，恐怕……”

　　打断吴啸话语的人正是姚青，她没有在意周围对长火铳惊叹的神色，只是深深地看着林梅星子般明亮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恐怕此时藏身蛰伏于我等脚下的……除了十来只普通饕餮，还有饕餮的母兽，以及一前一后两只她的巨型护卫饕餮。”

　　（二）

　　巴拉德瘦削的脸上，翻译了一半的口型就这样定在原处，四下一时间安静得几乎只能听到火焰噼啪燃烧舔舐着火把的声音。

　　先前那只护卫饕餮疯狂扑向火圈的身影从林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即使不用王军师提醒，她也很清楚这一幕的蹊跷。白日里战斗时，那些护卫饕餮死死地围成一圈，对母兽寸步不离的保护姿态众人都看在眼里，今次表现得如此疯狂想必原因也无非与母兽有关，但是说到寸步不离，那护卫的饕餮又为何会离开母兽？等一下……

　　——“根据在下听到的声音和频率，粗略算出饕餮所挖的地道约高五尺，宽约七尺，长度的话应有十四尺……”

　　姚青先前的话语电光火石间划过林梅的脑海。

　　问题在于空间。

　　对于人类而言，这样的空间的确足够成年人轻松穿过，但是对于体型庞大身形臃肿的饕餮母兽和有着发达盾甲的护卫巨兽而言，这空间实在是过于狭小了！

　　所以饕餮才在今夜选择偷袭长城，一来是为了除掉邵殿帅，二来也可以将他们的注意力从城墙下转移到城墙之上，邵殿帅大丧，他们也会全军披孝送行，这样一来想要注意到地下的动静便更加困难！

　　“姚军师，你的意思本殿帅明白……但是地道尚未完成，为何它们敢让母兽涉险进入？倘若明日无法完成，那么我们阵前看不到母兽也会起疑，到时候……”

　　尽管心里已经对少女的推测信了大半，但是林梅仍然有些迟疑，她与姚青对视着，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而对于女子的质问，姚青却只是抬起头看了看星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挑，视线落在了王军师的身上。长身立于林梅身后的王军师轻轻叹了一声，侧过身，对着年轻的殿帅拱了拱手：

　　“禀殿帅……”

　　“——因为明日，大雾。”

　　（三）

　　彭勇手捧着存放着深黑色长型火铳的长木匣，一想到那将无数同伴连皮带骨撕碎、生吞活剥的怪兽王后此刻就在自己脚下这块被撞击得震天响的沉刀闸之后，他捧着盒子的双手就止不住地颤抖。

　　姚青侧过脸，那张与他自己七八分相似的白皙脸颊上有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她伸出手将长型火铳自匣子中取出，一番细致地检查后郑重其事地递到了威廉·加林手中。

　　然后她侧过头，轻轻看了一眼人群后方那似被威廉多管闲事行为气得脸色发黑的佩罗·托瓦尔，笑眯眯地说：

　　“【你的朋友似乎对你自告奋勇的英雄之举相当不满，怎么，难道原先有什么计划吗？】”

　　巴拉德曾经评价眼前的少女“智多近妖”、“言辞锋利”——前者他今夜已经三番五次见识过了，想不到后者也领教得这般迅速。将同伴黝黑的脸色收入眼底，威廉苦笑着移开了视线：

　　“【我想时间对你们来说非常紧迫……比起我同伴的态度，难道你不觉得趁早教会我如何使用这玩意比较重要？】”

　　“【重要的事情和我感兴趣的事情是两回事。】”

　　有意压低了声音，少女旋即将长型火铳单手执起，做出了一个标准的示范射击动作：“【言归正传，这是我为了发射麻沸弹专门设计的长型火铳。你既然身为神箭手，想必手臂的力量不会逊色，别小看这火铳，虽然发射迅速，但是这过程中所带来的后坐力绝不是一般人的手臂能够承受的。】”

　　“【就如之前所说的，这一次你无需瞄准，只要全力将二十枚特制的弹药从沉刀闸上的虎目暗孔射入地道空间即可。操纵长型火铳的要点就是需要手臂的力量，不然弹药便无法完全燃烧后发射，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用质地相似的扑通弹药尝试一下。】”

　　“【‘火铳’……】”

　　手持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威廉的脸上满是战士见到心仪武器时跃跃欲试：“【哦……这可真是神奇，看上去也非常有趣！姚！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只要能拿着这武器玩玩也不枉我冒着生命危险……好的，好的，我这就试！】”

　　打断男人喋喋不休激动感言的，是另一把直接抵在了男人脑门儿上，略小一些的深黑色火铳。

　　“【你最好给我搞清楚，如果不是几位将军都各司其职走不开身，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火铳托付给你这么一位垂涎黑火-药的亡命之徒的。我给你的子-弹里没有大量伤害性的黑火-药弹，只有强力麻沸弹。】”

　　面无表情地举着眨眼就做掉了一个饕餮的凶器，姚青冷冷地哼了一声：

　　“【还有……麻沸弹在炸开之后会因为其成分和性质迅速汽化散发出足以迷昏一头大象的强力麻醉药剂。当麻沸弹射到第十颗时，便是足以迷昏成年人的浓度，到时候你虽在沉刀闸外，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少女说着，举起了手中一只鹤军专用的缚腰铁环：

　　“【我们虎军会在你的身上绑好飞索，火铳也会绑上绳索以防你因为麻沸散昏迷遗失。你每发射一枚弹药，就请摇一下绳子——如果间隔半柱香的时间你都没有摇晃绳索，我们的士兵就会摇晃绳索。你没有回应，我们就会往回拉绳子，到时候换人继续去完成你的工作。】”

　　威廉试了试枪，完美射击。他仔细思考了一遍，觉得少女的方案可以说是并无遗漏，只不过……

　　“【我白日里也看到你射击了，你身为火铳的制造者，为什么不自己前去完成任务？】”

　　姚青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看向了一脸坦荡的异邦雇佣兵男人。半晌，方才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这一战我们能赢，那么……】”

　　威廉脸上露出了好奇期待的神色，只可惜少女接下来的话就毫不留情地将之打成了粉碎：

　　“【——老子也不告诉你，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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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年后都是培训和年报……算了，不说借口了。
简单说下，并不打算抢太多戏。女主发现地道已经基本完成任务，她是战斗渣渣，脑子厉害而已，拯救世界还得威廉和林梅上。
大概还有五章左右完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