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嘚瑟！小爷拼爹给你看！》暮砚熙

3、第三节

　　隔日清早，邵世阳睁开眼下意识朝着身侧摸了摸，触手一片冰凉。叹了口气，翻身起床，打算去看看自己那可怜的儿子被教训的如何。
　　竹园小榭，陆昭华和邵涵面对面饮茶，一派和谐。
　　“听你爹说，你昨日出去沾了一身的血？”陆昭华面色平淡道。
　　“额……”邵涵心虚：“就是不小心……”

　　“涵儿。”陆昭华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为父或许未曾顾及你的想法，可到底是处处替你着想。如今……你且说实话，这些年拘着你不让你自己出去闯荡，可是怨我了？”
　　邵涵睁大眼睛：“爹爹您想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陆昭华有些低落：“或许你爹他说得对，该让你自己闯闯才知道。”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外头不如你想的那般简单，人心反复，不知何时就会令你陷入险境。你……”

　　“爹爹，”邵涵难得正色起来：“我知道您和我爹都是担心我在外头出事，也知道在您和我爹教导下接手山庄，将来不管是在武林还是朝堂，至少能保证一辈子平安富贵，无忧无险。可说到底，我也是个小子，平心而论是不愿意一辈子让您和爹护着的。”
　　他走到陆昭华眼前蹲下，带着点撒娇地意思笑眯眯道：“外头或许风雨飘摇，可跌跌撞撞见识过，才能更强不是？说不定以后，您和我爹还能以我为荣呢？”

　　瞧着眼前这个从襁褓婴儿一眨眼变成个明明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却成日都恨不得上房揭瓦的少年，陆昭华抿了抿嘴，片刻后忍不住失笑：“就你？莫让我们气死就算好的了。”
　　邵涵笑了几声，手肘杵在陆昭华膝盖上，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陆昭华垂眸与他对视，半晌后道：“涵儿，这一出去，可就停不下来了。江湖朝堂都是水深之地，一迈进去就没了回头的路。你……当真考虑好了？”

　　“昭阳山庄的少庄主，哪能那么怂呢？”邵涵嘻嘻哈哈地回道，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他知道陆昭华的担忧，却也是真的不想就这么一辈子窝在山庄中做个不谙世事地大少爷。
　　更何况……他也想有一天，能像邵世阳一样遇到个想要携手一生得人，做无愧于心的事。

　　陆昭华到底没再劝下去，只是喝尽了邵涵亲手替他倒得那杯茶，便一言不发地离去。
　　直至走的没了影子，邵世阳才从转角出来。
　　“昨晚你爹爹一个人坐到了半夜。”邵世阳张嘴就是这么一句话。
　　邵涵笑眯眯回道：“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所以才不想让他忧心啊。”所以这么久以来，虽然不老实，却一直安安分分在邵世阳和陆昭华的保护中不过界，也一直没有真正去主动开口要求。

　　“所以你小子就等着我去撞这个枪口。”邵世阳怒道。
　　邵涵嬉笑：“毕竟要是爹你开口，那爹爹的气就能在你身上。等我走了以后，好歹有个撒气的，不至于憋着不痛快。”
　　“你小子！”邵世阳瞪了他好几眼，半晌才又摇摇头道：“你是当真决定了？”
　　“嗯，决定了。”邵涵道：“这次的事情的确有趣，也是个合适的契机。说不定……我还真能顺道替皇伯伯检验一下这个柳少仟的本事。”
　　“还用得着你检验。”邵世阳嗤他：“此人不简单，你若要和他结识也需要留些心眼。这次出去……将浮影无踪带上。”
　　“哈？”邵涵抽了抽嘴角，一脸地崩溃：“您让我带着他俩，是想出去扫荡中原武林吗？”

　　此二人一个是玄机老人门下半个弟子，不算邵世阳正正经经的师弟，却也是邵世阳看着长大的。另一个则是陆昭华的亲传徒弟，自幼跟着陆昭华学习医毒之术，本事虽不足十成也是要比邵涵强上不少。
　　邵涵所学集邵世阳陆昭华所长，却到底因为学的杂了些，多少有些多而不精的意思。与别人比自然强上一截，但与这各自专攻一项的二人比，还是欠缺不少。

　　加上浮影无踪两人只比邵涵大上几岁，小时候也没少替上房揭瓦的邵涵打掩护，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
　　只是他们并不如邵世阳和陆昭华这般常年住在山庄中，反而每隔一段时日就出去浪上一阵子，总要找点事情才算是心满意足。此番若真带着这两个出去，那还真是去给江湖中找乱子去了。

　　“咳……”邵世阳有那么一瞬间也有点后悔自己嘴快，不过想了想还是定下：“他俩虽然闹腾了些，可到底比你见识多。出门在外，两人也能替你打点一下。”
　　“哦……”邵涵怏怏地趴在桌上，无精打采。
　　带着两个活招牌出去，还能好好玩吗？无聊，没意思。
　　邵世阳眉头一跳：“若是不乐意那倒省了，你也老实在山庄呆着，哪也别去了。”
　　于是隔天一早，邵小少爷包袱款款一人一剑，顺道带着两个表情镇定，眼神却格外荡漾的年轻人，从茫茫大山走向杨陵城。

　　“出门在外要听我的，不许没事去挑土匪寨子，更不许闲着没事□□报仇！”也不知道好好的名门正派弟子，作甚非得干些杀手的行当。索性这俩人倒是有分寸，做事情前总会将事情查清楚，确定了是大奸大恶才会动手。若不然，恐怕邵世阳都不会让他们俩再回山庄。
　　无踪乐呵呵道：“小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俩听着就是。”反正小少爷比他们还能折腾，不愁没乐子。
　　浮影背着枪一脸冷漠，不过眼神怎么看怎么有点兴奋地发亮的意思。
　　果然……听无踪的话强烈要求跟着小少爷出庄才好玩啊。破案子什么的，明着能搀和，简直不能更美好。

　　邵涵抽抽嘴角，白了浮影一眼：“没那个天赋就不要装面瘫！”说着又盯着两人看：“我说不能露面的时候就是不能露面，你们两个不许给我添乱！”
　　无踪很委屈：“为什么不能露面啊，难不成还要做无名英雄？”

　　因为完全不想被皇伯伯拎回去啊！
　　邵涵撇撇嘴懒得搭理他，转身朝着山下走。
　　然而他未曾料到，没能走出这豆大的地方，就被拎到了明面上。

　　杨陵城府衙。
　　“尸体拼的如何了？”柳少仟放下宗卷，抬眼看马久安。
　　马久安神色怏怏，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已经拼好了四具，仵作实在撑不住了，暂且休息一下。冰块放置好了，尸体不会有问题。”
　　“城中依旧无人报案？”柳少仟又问。
　　“没有。”马久安道，随即又不解：“或许不是城中人？一连七个人失踪，瞧遗物又不像是寻常百姓。若是城中人，应当早就有人发现了才是。”

　　柳少仟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出了门，半个字没说。
　　马久安站在原地茫然了许久，突然狠狠地一拍脑袋。
　　让你蠢！

　　杨陵城外就有昭阳山庄在，寻常盗匪不要命了才会在此犯事。且因着皇上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此处，这些年过往行人大多记录在案，比京城周边也不遑多让。几具尸体明显是刚刚被杀害不久，若真是外来人，那简直比城里百姓还要容易发现才是。
　　果然是被尸气熏了脑子，不知道柳公子这会会不会怀疑自己的人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偷懒……

　　柳少仟早就摸清了马久安是个什么人，也倒是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个案子倒的确有点意思。
　　如此狠辣的手段一连杀害七个人，却大张旗鼓摆在书画巷。看着是放在阴影角落，好似藏起来不让人发现一般。可时值盛夏，待两三天后尸肉腐烂，免不了招来虫子苍蝇，到时候恐怕就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与其说是不让人发现，倒不如说是就在等着人发现。更或许，这是带着点让百姓审判的意味。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一路晃进放尸体的屋子，柳少仟推开房门，脚步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或许是屋子里有大量冰块镇着，气味倒不如刚拿回来那么浓烈。不然就算是柳少仟，恐怕也得做一番心理准备才能走进来。

　　屋子里摆着七个木案子，前头四具尸体已经拼出了人形，混在袋子里的零星碎物都在尸体脚下的位置摆放着。另外三具则依旧是碎尸肉块的样子，搁置在木案子上还没来得及拼凑。倒是东西已经捡出来了，也放在了最下首。
　　这些年奇案难案遇到不少，可这么残忍的还真是少见。乍一看这副情景，柳少仟也有点接受不得。
　　好在他心性坚定，很快便缓过来，开始一个个朝着那些尸块中搜寻出来的零碎物件看去。

　　大多是些金银物件小配饰，成色不错却多是小巧不起眼的。例如发间银钩，耳饰吊坠，亦或是尾指小戒。
　　只是虽说不起眼，却也不是寻常小有积蓄的人便舍得用的。就算是杀人夺财一时慌张，这些不起眼却贵重的东西肯定也会被搜罗走，万不可能这么粗心留下。
　　那么……是为什么呢？

　　正捉摸着，柳少仟忽然一顿，目光落到一个用白色细绳穿着的指肚大小的玉石小球上。
　　这东西他曾经见过一次，却是在一个老练精明的女人身上。可眼前这具尸体腿骨粗重盆骨略显窄小，明显是个男人的身体。
　　目光一转，柳少仟又看向左侧已经看过的几具尸体里，唯一的两具女尸。

　　正在想着什么，外头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柳公子……有个人来府衙，说是……帮忙拼尸的……”
　　“哦？”柳少仟忽而一笑，若有所思地一顿，随即笑道：“既然是来帮忙的，先请到我住的客院来吧。”
　　外头的下人一脸蒙圈的应声朝外走。
　　这怎么来了人帮忙，却要往客院迎？也不知道大人知道若是听闻了，会不会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