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斯不达

2、第 2 章

　　今日是周六，依旧要上课。
　　教育局虽明令禁止周末补课的行为，可一切禁令似乎都得给毕业班让步。即使不少同学怨声载道的，也架不住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居意来到班里的时候习惯性地朝后面走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昨天已经换位了，于是又倒回去。
　　七点十分，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着的，居意不禁也为徐柔操起了心，偷摸着拿出了诺基亚，半藏在抽屉里飞快地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你怎么还没到！！！
　　连隋辛都到了呢。她在心里补充道，同时幅度轻微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此时光线正好斜擦过他的头顶，将他的一小撮头发镀上了光，熠熠生辉，差点让人挪不开眼。
　　抽屉里传来震动，居意做贼似的低头查看新信息。
　　徐柔：感冒了，早上请假。
　　居意收起手机，不再为徐柔担心，自己孤独地度过了一整个早上。
　　中午她是和同学在学校附近的餐馆解决的，居爸居妈今天都有事，没空给她做午饭，居意也就没回家享受爱心大餐。
　　外面的饭和家里的肯定没法比，但偶尔吃一次尝鲜也无妨。居意摸着有些鼓起来的肚子回到教室时，时间还早，班上也没有几个人。
　　有些家离得远的同学是不回家吃饭的，好在学校附近餐馆多，他们可以换着吃，吃完还省下了许多时间回教室学习。
　　只是居意没想到，隋辛中午也是不回家的。
　　他吃完午饭回到教室时，居意正在订正一张数学试卷，眼见隋辛就要从自己身边走过，她头脑一热地脱口道：”隋辛。”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的吧……他昨晚不还很熟稔地叫了我的名字么……好吧也不能说是熟稔，人家可能只是普通的有礼貌……
　　“嗯？有事吗？”他果然停了脚步。
　　居意巴巴地望着他，一脸镇定地朝他勾了勾食指，然后见他配合地略俯下身。
　　食指戳了戳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居意问道：“这题你会吗？”
　　这是早上刚发下来的，隋辛不出所料地又拿了满分，他回道：“会。”
　　他走到居意桌旁，两人一站一坐，他弯下腰开始给她讲思路。因为人长得高，腰也弯得比较辛苦。
　　居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往里挪了位置，空出自己的座位，“你坐我的位置吧。”
　　隋辛从善如流地坐下，放缓语速，条理清晰地从头讲起。
　　一道题的宽度就那么点儿，试卷放在两人中间，各自屁股下的凳子几乎是亲密无间的距离。隋辛右手拿着笔，时不时在图形上虚点几下；居意双臂下垂拢在身前，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裤腿。
　　隋辛的声音悦耳，音色有些低，大概是离得太近的缘故，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偶尔会拂起居意鬓边的发丝。
　　“听懂了么？”
　　“……”
　　四目相对，居意有些不自在，不敢细看倒映在隋辛眼眸中的自己，生怕一不小心陷了进去。
　　没等她作出回答，隋辛又体贴地说：“我换种解法再讲一遍。”
　　第二遍讲完，不等隋辛开口，她就说道：“懂了，真是谢谢你啊。”
　　“不用谢。”
　　隋辛走后，居意用红笔行云流水地重做了一遍题，有些步骤和他刚刚说的不太一样，但不妨碍最后得出正确答案。
　　轻叹了一口气，她为自己沉不住气的没事找事而感到懊恼。
　　明明说好暗恋就是一场自娱自乐的游戏，却总忍不住想将对方也拉下水。
　　这张试卷不算难，最后一题最开始没做出来主要是因为太粗心，漏看了题干条件。本来都打算动笔了，却在看见隋辛的那一刻背弃了理智，想借一道题目创造两人少有的交集。
　　真是……低级啊。却也控制不住地有种奸计得逞的窃喜。
　　趴在桌上午睡并不舒服，不过居意的生物钟很准时，因此勉为其难地也睡了个不甚安稳的午觉。
　　徐柔来到班上的时候居意还没睡醒，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桌子往外挪了半米，自己闪身进去后再将桌子归位，全程只发出轻微的响动，不至于吵醒居意。
　　直到上课前五分钟，徐柔才看不下去地把居意摇醒了。
　　“嗯……你来上课了？你感冒好了？”还没醒透，居意的声音带着点迷糊。
　　徐柔耸耸肩，“没好也没办法，下午再不来，不知又得落下几套试卷——好在明天就放假了。”
　　啊，上完下午的课就解放了！居意一下也来了精神。
　　“上午没讲什么重要的内容，发下来的卷子我给你叠好放里面了，你订正下错题就行。”
　　“谢啦。”
　　想到放假，居意竟破天荒地联想到两个星期后的月考。虽说她并不觉得一次考试有什么值得老黄那么严阵以待的，但她也不想到时在大屏幕上看到一个太难看的排名。
　　当被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时，自尊心和虚荣心总会旺盛一些。
　　放学时，居意戳了戳徐柔的胳膊，“你明天有空吗？”
　　周日，有人捧着一堆物化生试卷上门拜访了。
　　在居意过去的人生经验中，她原以为自己最看不下去的是长得丑还偏要演男一号的男演员，高二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因为她挖掘出了更看不下去的东西——理综试卷。
　　物理化学生物这东西真是……让人看一眼就想睡觉，再看一眼宁愿长睡不起。
　　徐柔给居意讲题，说一步她跟着写一步，跟奶妈喂饭似的。
　　居意理综弱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平时没少把作业借她抄，好在她每逢考试前临时抱佛脚抱得风雨飘摇的，也没真摔得惨不忍睹。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边抽了张纸擤鼻涕，徐柔带着鼻音说道：“我说你当初文理分科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怎么就想不开到理科班来了？”
　　她要是当初选了文科，现在该轻松多了吧。
　　居意正色道：“虽然我文科比理科学得好，但我不能贪图安逸，我学理是为了挑战自我，挑战人生！”
　　“我呸！”
　　居意不以为意地睨了她一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徐柔简直连早饭都要吐出来了，瞧居意那一脸得瑟样，冷笑了一声，“那剩下的题鸿鹄您就自个儿……”
　　“别……大爷我错了，您继续给我讲题吧。”
　　父母眼中的儿女与老师眼皮子底下的学生或许是同一属性，但他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知道，同一个人在同类面前会是另一种风格。居意和徐柔无疑是其中翘楚。
　　在外人和长辈面前，居意文静得宛若智障；而一旦混熟了，嘴炮起来也是完全不打磕绊。
　　总而言之，居意和徐柔的交情里，并不存在“脸”这种东西。
　　中午居意被徐妈妈留下来吃饭，她很给面子地吃了两碗并夸赞了一番徐妈妈的厨艺，搞得自己差点撑死。等到她将试卷都写完了，中午的饭大概才消化了一半。
　　居意如释重负地把卷子和笔袋塞进书包，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已经是下午三点，隔着碎花窗帘坐在开着冷气的房间内仍旧能感受到外面炙热的温度，她没有兴趣当一块移动的烤肉，决定还是在徐柔家多待一会儿再回家。
　　女生间能聊的话题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何况她们目前正囿于学习二字。可也奇怪，明明是鸡毛蒜皮的事儿，就是可以说上半天。聊着聊着，居意拿出手机，给两人来了一张自拍，随后发了微博，内容是——
　　小徐徐免费辅导作业，还包饭，感天动地，想以身相许！
　　在走去公交站台的路上，手机响起了微博提示音，点开一看，是徐柔回复了她一个小时前在她家发出的微博。
　　——别！我名花有主了！
　　哼哼，还当真了。居意边笑边打出回复。
　　——我就随口一说！
　　再抬头时，已经走到了校门口，门口一群大汗淋漓作鸟兽散的少年中，有一个她永远也不会认错的人影。居意脸上没来得及回收的笑容不禁更灿烂了。
　　“这么巧。”隋辛主动打招呼。因为这一段顺路，两人并肩走着。
　　“嗯。”居意抿了抿唇，本能地又披上了文静木讷的保护衣。
　　她的心里幻化出一个小人，小人和她长着一样的脸，她指着小人唾弃：你怎么这么怂啊，有贼心的是你，没贼胆的也是你。
　　大概自己也觉得方才的回话有敷衍不耐的嫌疑，加上居意觉得一路沉默无话更显尴尬，于是硬着头皮又补充道：“我刚从徐柔家出来，才会路过学校。”
　　“我也刚打完球准备回家。”
　　其实不用他说居意也看出来了，刚才那一群人中有人抱着个篮球。而他此时身上的黑色短袖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额头上也是汗津津的，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你家离学校远么？”骑单车上下学的话，不会远到哪儿去吧。
　　“二十分钟左右。”
　　“哦，那还好。”果然没有很远。
　　“嗯。”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淡得像白开水，居意甚至觉得是在硬找话题聊。可就算这样，她也愿意一直没营养地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