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茶的童话》聂小倩

5、第四章

　　时细时粗的线条，百转千回，宣纸上渐渐浸开的色泽，浓浓的墨黑。
　　一个女子削瘦的脸，轻柔的身段隐约成型...
　　然后是微踮的赤脚，在裙衫中微曲的另一条腿形，像是要飞升又好像已然摇弋在风中，赤脚轻点着一片天宇...
　　接着是纤柔玉洁的手，弯曲着伸向天空...怅然若失,幽幽怨怨...
　　时浓时淡的黑，勾勒出缎带绮丽，飘逸自然。
　　仅是一身华服似乎还不够，聂青不自禁的添上了一层袅曼的纱衣，衣角翻飞，湿湿的水气，淡淡的墨色...淡淡的,淡淡的...恍如隔世的谜,让聂青的心带着一股恍惚的失落仿佛要飘起来了...
　　再到头上,聂青重又调了墨,将笔在纸上或轻或重地扫过、轻提。黑髻如云，飘逸冗长的发瀑泻而下，张扬如有生意。墨色将尽，聂青随手一带，轻轻几点，女子的云髻上便生出一支珠钗,钗上吊坠细碎...
　　这一切绘成似乎是聂青心处某种记忆,只是画到五官,她真的便已经无从下笔了。
　　有些干涩的笔搁了下来，聂青靠在椅背上，就像看自己一样亲切地看着画中只有一个颜色--黑色的女人。她喜欢水墨画，喜欢那种云淡风轻的飘渺，喜欢那轻扬的纱衣，淡云的发髻，清脆灵动的珠钗。隐约觉得自己就应该是那种样貌。
　　样貌...却是怎样都画不出来了,看那张空白的脸,心里实在觉的失落,干脆加上一颗朱砂痣吧,只是不好再用墨色了,用什么颜色呢?聂青看向颜料调盘。唔...既然整个基调偏暗,就调个乌红色吧。
　　轻轻一点，落在了画中女子左脸侧，一滴乌红的朱砂痣，诡异却似乎使整幅画显得百媚众生...凝视着轻纱曼舞的女子,聂青的时间仿佛一瞬间停止了。多么熟悉的画面，我肯定在哪里看过...啊...有什么东西和我的某种心意契合了,真是不可思议的心情啊...
　　“...青,小青!”妈妈的声音。
　　“怎么了？”聂青终于从淡淡的幻像中醒来。
　　“叫你半天了，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中午叫你吃饭也老不停笔，你看看，现在都下午六点半了，晚饭一定要吃啊。真是的，就不该答应你去读什么艺校，弄得现在画起画就像着了魔样的，又没前途。在纸上涂几下就能混饭吃吗，有这方面的兴趣是好，可你也总要认清现实啊，你也不小了，明明平时都这么乖巧，可为什么当初就非争这个专业来读呢，现在这个社会啊...”
　　画中的世界比梦真切，比现实美上千百倍，能融情于画不是很幸福的事吗？
　　坐在饭桌前，聂青闷声夹着菜。妈妈还在唠叨，爸爸在一旁刨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现实，现实...每个人都要让我看清现实,现实里都有些什么呀。乌烟瘴气，利欲熏心。连纯真的爱情也要靠联谊来寻觅，怎么可能会有至真至诚的感情啊...
　　等等!联谊...联谊!
　　“妈！现在几点拉？！”
　　“六点五十了，怎么？”
　　“哦，我不吃了，同学搞联谊，我现在进去收拾一下。”答应了倩，还是赴约吧，聂青很重视她对朋友的承诺。
　　“哦？有好男孩吗，把握机会啊，女人要懂得掌控自己的幸福，知道吗小青”正在寝室换衣服的聂青吐了吐舌头，老妈又来了，唉...
　　“我不赞成，这点大的男生懂什么？没什么本事就只会搞这些，我的女儿，要谈朋友也要二十五岁以上...”聂青一边忙着梳头一边好笑：老爸也真是的，那我不成老处女了？
　　“你懂什么？这叫‘未-雨-绸-缪’”
　　“...”
　　“...”
　　爸妈的嘴喋喋不休，聂青默默地听着，暖怀于父母的这份小小的融洽，只是她仍然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总要牵扯到爱情，契合就行拉。
　　人生一路，茶盐酱醋，生老病死，苦痛折磨，沧海桑田，为一个情关，愁疑半生，到头来终是归于净土，尘也还是尘，何苦呢？
　　不一会，眉毛轻描，马尾束上，初秋一件贴身套头毛衣就够了，乳白色，配上浅蓝牛仔裤。只要不会失礼于人，舒服就行。
　　走到父母面前，老爸微微点了点头，而老妈看是不太喜欢了
　　“小青--，同学联谊你该穿鲜艳点啊，还有戴点首饰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能给人最好的第一印象啊，来，妈给你画点妆...”一旁的老爸暗自不爽又迫于家庭地位不敢再公然反抗。
　　聂青轻轻将手从妈妈手中抽出，甜甜地笑了。
　　“妈，我同意老爸的说法，这些男生肯定都不是很有出息的，就算有出息也跟我没关啊，我现在还没那些企图...不过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抓住自己的幸福的,你放心吧。”
　　这话出口，两位家长都安了心，聂青总是会想方设法宽慰别人的心。
　　“七点过五分了，我走了啊，晚上我会早点回来的，拜拜啊。”
　　走在路上，此时的天色和昨天一样已渐有灰色，“抓住幸福？”聂青轻轻的摇摇头，这些俗人的幸福，并不是我想要的啊。
　　不是我心高，只是我不愿意像我所知道的别人那样不明所以地活着、爱着，我连现在的自己都不确认，又怎样找寻心中希冀的如珠钗薄纱般清脆宁静的幸福呢...这种愁,已经不是大人说的“成长的烦恼”了，
　　我知道，这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是失落...这失落明了过以往的失落,已然成型,也不再像以前或者是昨天那样不可捉摸,一触即逝了...好像今天心中多了点东西啊...
　　为什么有了这种感觉,我仍然像做梦一样糊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