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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鹂儿看着刚从她裙子上撕下来的布,瞪大眼,再瞪大眼。沙老公朝她俯下身子,须发中一双眼睛笔直森然:“我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我……我我我……”黄鹂儿的骨头快要被他踩断,她象只离水濒死的鱼一样张大嘴,发出短促的音节,沙老公拿开腿,弯腰揪起鹂儿。
      鹂儿来的时候,唯恐那半边碧玺留在人事不省的殷律身边不安全,见碧玺不算大,便用块布包起来扎在腰间。原本天冷穿的厚重,虽然鼓鼓囊囊的,倒还不怎么显眼。不料沙老公一把正抓在她腰腹间,硬物硌手,立时反应过来,扯下布包,他用力一撕,哑然无声。
      碧光盈盈,绿光中沙老公的脸象是鬼魅,他抚着碧玺被利剑劈断处锋利的切口,眼睛慢慢地移向黄鹂儿。乱发里,那双眼睛凛凛然,似悲膺难纾,又似千寻百徊后陡然遭逢的狂喜。岁月腐蚀,寂寞不堪,被压伏着匍匐在地,泥淖没顶之前,透出最后一丝希翼的微光。
      “你……你……”
      沙老公一手托玺,一手探上黄鹂儿的脸颊,在她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上一遍一遍轻抚。还是那么酸不酸臭不臭的味道,黄鹂儿却没有了感觉,她瞪着沙老公抖颤的胡须,他粗砺的手指下,生出种熟练的温软。
      “真的……是你……”
      什么?是我?
      黄鹂儿的心往下沉,又有了白天的时候在离宫里的感觉,总想想起点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

      好一会儿沙老公才恢复常态,咳了两声,尖细着声音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他也认识碧玺?黄鹂儿眨眨眼:“这是……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物……”
      “呵呵,祖传的!”沙老公转动掌上的碧玺,“姑娘,你刚才不是说,有人病了?”
      “是啊是啊!”鹂儿想起了来找沙老公的初衷,急切道:“是跟我同行的兄长,求老公大发慈悲救救他!”
      沙老公点点头:“要我救他也不难,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句话。”
      “老公请说。”
      他沉吟一会儿:“你是从哪儿来的?”
      “豳州。”
      “豳州?家中还有什么人?”
      鹂儿低下头:“父母兄长,不久前都亡故了。”
      “姓什么?你姓什么?”他声音提高。
      “黄。”
      “黄?”他犹疑地念着这个字,“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先父黄玉,先母赵氏,兄长黄鹰儿。”
      “你呢?”
      “我,我叫黄鹂儿。”
      许久的沉默。
      尔后沙老公把碧玺收进自己袍袖里,带头向外走去:“走,瞧瞧你的那位兄长去。”
      客栈老板还在外头候着,两只手插在袖子里,头伸老长往里看,刚才里头一阵大呼小叫他也听见了,没敢进去,突然又看见沙老公领着小丫头出来,他哈哈腰在前头领路,不住口地称赞沙老公的菩萨心肠。
      客栈里,殷律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除了呼吸,其余跟死人一样。沙老公坐在伙计山子搬来的凳子上,伸出手搭住殷律的手腕听脉。黄鹂儿紧张地坐在床边,看着殷律苍白的脸孔。
      “出去!”沙老公撤回手,突兀地说一句,除了他,屋里能喘气的三个人都喔一声往外走,沙老公又对着黄鹂儿说道:“你留下!”
      老板和伙计快步离开,带上门。沙老公扒开殷律的眼睑又看了一阵子,沉声问黄鹂儿:“他是不是喝过什么药?还是……你们吃了什么不认识的野果?”
      “药?野果?”黄鹂儿猛地想起青州都督府里的荆果,可是小狗吃了荆果也没见有什么事,若真是索命无常,他殷律哪能活到现在?
      沙老公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了,冷哼一声:“怕是不慎吃了荆果。三棱为杞,四棱为荆,寻常一点的医生都不知道荆果,怕是弄混了,呵呵,将荆果当成不值钱的杞果,真是蠢不可及!”
      象是雷劈下来,黄鹂儿瞪着沙老公,他说的那句‘三棱为杞,四棱为荆’,和不久以前她脑中浮现幻觉时听到的那句话重叠在一起,除了声音尖细一点,语气语调语速,几乎一模一样。
      “老公是说……荆果?”
      沙老公有些诧异:“你知道荆果?”
      黄鹂儿结舌:“荆果不是……不是毒药么?”
      “能毒死人的药多如牛毛,用荆果来毒人,若不是下毒的人太蠢,就是被毒的人太幸运,能死在这样的天材地宝手里,也不枉此生。”
      “那怎么办?能不能救治?”
      沙老公道:“别人不好说,他么,”他一指殷律,“却是必定死不了的。诊他的法子十分简单,你将那块碧玺送给我,我就告诉你,”
      “老公尽管拿去,救我家兄长要紧!”鹂儿一听殷律有救大喜过望,碧玺么不过是块绿石头,就算它再怎么贵重,哪能跟殷律的性命相提并论。
      沙老公笑着,握住鹂儿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其实姑娘身负异宝,救贵兄长简直易如反掌,还要来求老夫,白叫老夫得了件宝物。”
      “老公请快开方子。”
      “不要方子,只是,你怕不怕疼?”
      黄鹂儿摇头。
      “那就好!”沙老公说着,用长长的指甲在黄鹂儿的手指指端轻轻划一个十字,刺痛袭来,鹂儿痛呼一声,看着沙老公从她指尖挤出数滴鲜血,滴进殷律扳开的嘴里。
      “老公这是做什么?”
      沙老公嘿嘿笑着,竟然扬长而去:“等着吧,天不亮,他就醒了。”

      客栈老板和伙计见沙老公走了,都挤进来问要不要帮着抓药,黄鹂儿按着还在滴血的指尖,不明白沙老公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热心的老板伙计离开了,她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看着殷律还是没有一点血色的样子,心里酸楚,又害怕,伏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把眼泪全擦在他掌心。
      不知不觉睡着了,也许是惊吓过度又疲累,这样别扭的姿势也一觉睡到大天亮。黄鹂儿扭扭脖子挥挥手,发现昨天晚上沙老公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她按了按,擦了擦,还有点疼。目光滑过床边地板,傻愣住。
      那里有一滩凝固的血迹,应该是她昨天晚上睡着了,手垂着的时候滴落的。可是跟她裙子上的血一样,也都变成了碧绿颜色。
      黄鹂儿捂着嘴一声惊呼,不知所措地回头张望,殷律侧头躺在枕上,目光刚从那滩鲜血,移到鹂儿的脸上。
      “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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