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佳人》墨枍

6、皇子沐笙

　　影卫们面面相觑许久，才反应过来，刷刷跪地行礼。
　　三皇子沐笙有些惊讶地望着她，随后又有些了然地笑笑：“是因为刚才我叫你平惠县主，所以你才猜到我的身份的，是吗？”
　　桐阳很是别扭地调整着面纱和凌乱了的头发，略有怒意地撅着嘴：“那三皇子来接人，也不是这样掳上马的吧？”
　　沐笙有些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免受刺客侵扰，但是一进祁城就感到四周有练家子埋伏着，又见姑娘衣着不凡，还戴着面纱，定是县主。就只想着，是刺客打算对县主下手，但当时人又太多，只好先将县主带上马。是沐笙鲁莽了，实在是对不住。”说着，沐笙还止不住地拱手道歉。
　　桐阳被他弄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边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一边让影卫回去复命。沐笙便将马扭回了方向，带着桐阳原路返回。
　　桐阳被沐笙圈在怀里，很是不自在，想想又有些忿忿不平，抬着头却发现只能看到沐笙的下巴，略慌乱地低下头，才说：“不过，三殿下不是要来接我们去长宁的吗？怎么让我们空等这么久，而殿下却独自在街上享受掷果扔花？”
　　沐笙轻轻笑了：“我已经日夜兼程地在赶过来了，至于掷果扔花，你觉得是享受吗？”
　　桐阳想想那些疯狂的女孩们，拥堵的人潮，也笑了，好像确实和享受此词相差甚远啊，不过桐阳嘴上仍不饶人：“那你还不带些什么遮面的器具，或者坐马车而来，反而衣着高贵、五官俱露地骑在马上，行在闹市之中？不就是为了显摆自己，享受那些爱慕的眼光吗？”
　　这下，沐笙改为哈哈大笑了：“言之有理，但我真对那些不感兴趣。我之所以骑马而行，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罢了，我喜欢骑马，喜欢在闹市漫步，所以我才这样做。不然，我难道要为了避开那些无谓的事情而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得不偿失啊。”沐笙耸耸肩，眼带笑意。
　　桐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默默地点了点头：“想不到晋国三皇子倒是挺随心而行的。”
　　“嗯，我个人比较崇尚……”
　　二人同骑一马，互相交谈着，沿着小路，缓缓驶回了祁城。

　　桐阳刚被沐笙扶下马，印旭就已匆匆赶来，他笑着和沐笙互相做了个拱手礼，笑眯眯地说着：“久仰大名，恭候多时啊，三皇子殿下。”
　　沐笙连忙回着：“久仰久仰，宣国太子。是沐笙误了时间，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哪的话啊。”印旭偷着瞪了桐阳一眼：“还不是我这堂妹，太过调皮，才闹出这么一场闹剧。”
　　“不不不，这也得怪我……”
　　“三皇子真是大度啊……”
　　桐阳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冲着印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桐阳进了客栈后，慌了神的菊芳、兰秀扑上来就是哇哇大哭，菊芳还不忘地念叨，桐阳一想到沐笙就在旁边看着，就非常的不好意思，她艰难地扒拉着两个小丫鬟的手：“没看见有外人在吗？还不快拜见三皇子殿下。”
　　兰秀、菊芳立刻撒了手，抹抹眼泪，齐齐行礼：“拜见三皇子殿下。”
　　沐笙抿嘴笑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桐阳得了机会就和兰秀、菊芳一同上了楼。
　　印旭、沐笙二人上座，把酒言谈。
　　印旭看着这三皇子如传言般温文尔雅，并且举止优雅、思想睿智，长相还十分的出众，目如朗星，面若冠玉，非常满意。
　　沐笙喝了口温酒润了润口，“太子殿下，我想我们最好明日就能启程，以便早日到达长宁。”
　　“也好，那我们就明日启程吧。”印旭点点头，举杯与沐笙相碰。

　　印旭有意让桐阳与沐笙多接触，却让桐阳很是尴尬，总是在沐笙身边找话题，刚聊两句又陷入一片沉默，沐笙倒是安静习惯了，但桐阳却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都是印旭赶到，缓解了尴尬。
　　但即使这样，沐笙都没有见过桐阳面纱下的真容，印旭有自己的想法。毕竟，桐阳此次是顶着平惠县主的名号来的，感情可以培养，但这样貌要是被弄混了，人非说看上的是平惠县主，不认那素殷公主，一段好好的姻缘给弄没了，那可就亏大了。
　　所以，就算是晚饭，也是送到房中各自解决的。
　　吃完饭后，桐阳又被印旭遣下来，好与三皇子谈天说地，桐阳苦着脸就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桌上的苹果，沐笙坐在对面，瞟了小桐阳一眼，又含笑低头看书去了。印旭向桐阳使了使眼色：哭丧这脸干嘛？说句话呀。桐阳也回了个眼色过去：你让我说什么？你来说啊？
　　沐笙突然清了清嗓子，桐阳和印旭立刻收回了眼色交流，看向了别处，沐笙抬起头笑着说：“今日因为我，想必县主也没能好好逛逛祁城，要不然今晚我带你们看看祁城的夜市？”
　　桐阳刚要跳起来，印旭一个眼神又给瞪了回去，印旭笑回：“殿下，这主意倒是合了我堂妹的口味，她最爱闲逛了。那此次得麻烦三殿下了。”
　　沐笙很是从容地将书卷拢好，起身捋捋衣裳：“何来麻烦之说？请吧。”印旭也做了个手势：“请！”
　　二人一并出了门，桐阳也跟着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祁城夜市，灯火通明，街道两边早已高高挂起红灯笼，小贩来来往往的吆喝声，倒比白日还热闹，护城河映着明月，景色煞是好看。
　　桐阳拉着菊芳、兰秀在前看着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印旭和沐笙则含笑看着这三个孩子在前面嬉笑打闹。卖花女都团团围住了桐阳三人，推荐着自己的花儿，桐阳捧着一束兰花，回眸望向印旭二人，嫣然而笑：“哥哥，这兰花好看吗？”
　　这一笑可谓是百媚生，面纱微扬更有韵味，沐笙脚步一顿，呼吸微滞，心中一时滋味难言，而印旭向来是难掩对妹妹的喜爱和赞美的，立刻就回道：“自然是人最美。”沐笙听闻，默默地看了印旭一眼。
　　桐阳双颊微红，看了眼沐笙，心想这还有个外人呢，就这么夸妹妹，也不知道不好意思的。印旭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自夸了，有些尴尬地笑笑，沐笙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走过去买下了那束兰花，对着桐阳说：“好花配美人。”
　　桐阳懵懂地就接下了这束花，兰秀和菊芳两人忍不住挤眉弄眼地偷笑。沐笙一转身，桐阳就追着偷笑的兰秀、菊芳而去。
　　三人打闹着就凑到了小戏台前，戏台挂满了灯笼，将台子照得明亮，台前则已围满了一层一层的人，桐阳猫着腰就挤了进去，只见戏子着素衣，已经咿咿呀呀地演起了戏。
　　戏本是新编的，桐阳没见过这出戏，戏大抵便是说素衣的姑娘身世苦寒，梦中化蝶常遇一白衣公子，梦醒之后寻得梦中公子，二人相恋，素衣变华衣，摇身变为富家夫人。多年后，素衣姑娘无所出，公子纳入妾侍五六门，从此只见新人不闻旧人哭。
　　姑娘受尽屈辱，心想不如同归去罢，月夜烛光下，美人劝下美酒，哭送公子逝去，却发现公子贴身手帕上绣的是一只飞舞蝴蝶，原来多年他爱的不是美人，而是梦中蝴蝶罢了。
　　戏正演到最后，素衣姑娘正要自刎，看着台下哭着唱：“到头来百花尽败，大雁不再，古城荒芜，不如少年梦中蝶也，不如少年梦中蝶也。”说罢，便抹脖而倒。
　　台下的不少女孩都嘤嘤而哭，沐笙叹了口气：“这种给小姑娘排的戏，实在没有道理而言。”桐阳吓了一跳，看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沐笙一眼，立刻背了过去将眼泪擦干。
　　沐笙有些好笑，就静静地等着桐阳把心情理好。
　　桐阳调整好心情，瞄了一眼四方，问道：“我堂兄和丫鬟呢？怎么不见人了？”
　　“你一个劲地往前跑，人本来又多，他们哪跟得上啊？”
　　“那就你一个人了？”
　　“嗯哼……”沐笙把一旁的人拨开，拽了拽桐阳：“先别在人群里挤着了。”
　　两个人从人群中出来，沉默地走在繁华街道上。
　　沐笙看了眼街边吆喝着的小贩，拉住了闷头就走的桐阳，“县主可愿意与我一同吃碗馄饨？”桐阳：“哎？”
　　沐笙已经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街边小摊上，微笑着抬头望着桐阳。桐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可是这面纱？”
　　沐笙看了眼她，说：“摘了吧，你这面纱这么薄，遮面效果没那么好，根本掩不了县主的美貌。”桐阳还有些犹豫，老板已经上前，笑着问道：“客官，两个人？”沐笙看向桐阳：“还是你要看我一个人吃这香喷喷的馄饨？”桐阳立刻就说：“老板，两碗馄饨。”“好嘞。”沐笙眼里都掩不住笑意，从筷筒里抽出两对筷子，递给了桐阳。
　　桐阳低着头地将面纱摘下，沐笙看着她一直低着头。便问道：“怎么？怕我吃了你啊？都不敢看我一眼。”桐阳吐了吐舌头：“是怕你被我的美貌惊着。”沐笙低头偷笑。
　　“客官，两碗馄饨来喽。”
　　“谢谢！”桐阳、沐笙将馄饨接了过去，馄饨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桐阳一口下去就被烫着了，沐笙递过去了凉茶，桐阳抬头，二人四目相接，一时间空气仿佛不再流动，许久沐笙才说：“快吃吧，一会儿该回去了。”
　　星空朗月，夜市依旧繁华，戏已落幕。

　　马车在嘚嘚前行，兰秀掀开帷裳看着窗外风景不停地变换，兴奋地对桐阳说：“公主，你看我们就要到长宁城了。”桐阳凑过去看：“嗯嗯……你看，那就是长宁的城门！”
　　沐笙缓缓地骑着马出现在窗前，对着桐阳说：“县主，我们很快就能进长宁了。”
　　一路前行，桐阳缓缓地进了长宁，缓缓地进了晋国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