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佳人》墨枍

12、重逢

　　再有两日，便是太后大寿之日，除却途中遇刺的衡国三皇子迟迟未来，而其他宾客都已到齐，封地最远的安亲王也携亲眷而到。

　　安亲王是太后最喜爱的儿子，也是晋王唯一的胞弟，又娶了晋国的公主，是位高权重的人物。而他的妻子，那位晋国公主，即是桐阳的青烟姑姑。

　　而此刻，她正与晋王后一同坐于女眷正席，接受着小辈的拜见。桐阳是最后一个上前拜见的，她压抑住心中的欣喜，低着头稳稳地走上前去，恭谨地行礼：“玉央见过安亲王妃。”玉央是平惠县主的闺名，王妃是知道桐阳的真实身份的，桐阳特地将玉央二字咬重，生怕姑姑叫错。

　　“玉央，快起来。让姑姑好好看看。”安亲王妃轻柔的声音一出，叫桐阳好生激动，真想扑到自己姑姑身上，好好撒一番娇。

　　皇后也笑道：“是啊，平惠县主，自家人不需拘礼，快好好和姑姑亲热亲热。”桐阳这才抬起头，看着华贵而又熟悉的姑姑，唤道：“姑姑……青烟姑姑！”然后扑进了安亲王妃的怀中。安亲王妃猛地看到自己出嫁前最疼爱的小公主，都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猛地看到了自己娘家人，不禁红了眼眶，而桐阳一见姑姑如此也不由伤感。

　　二人相拥，便止不住地感伤。席下坐着的秋月、文秀为主的一帮娇贵小姐早已受不了了，觉着这二人惺惺作态，而程蓉更是无法接受，自己还需向安亲王妃低头跪拜，而平惠县主却可坐于安亲王妃膝头，自己岂不是又低她一头。

　　而以妍玉为主的一派懂事的孩子，却为晋国宣国两国联姻交好的现态而高兴，尤其是妍玉，印旭皇太子温文儒雅又风趣英俊，早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如今但凡是与宣国沾边的事情都能让妍玉思绪万千，让她想起那个挑眉而笑的少年太子，宣国与晋国如此交好，联姻先例又如此圆满，如若她去与父皇说说……妍玉想想，都不觉地红了脸。

　　但主席上的几人却无暇注意到这些孩子都在想什么，安亲王妃不停地向桐阳打听着母国的事情：“我兄长身体安否？还有印礼是不是又长高了？你母……宣王后，收到我之前托人寄去的蜀锦没？”桐阳含笑，一一地回答着姑姑的问题。

　　安亲王妃细细地问遍了娘家的事，眼神复杂地看着桐阳：“这么多年了，我家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岁月真是不曾停留啊……”桐阳抿着嘴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姑姑，安亲王妃忍不住地想多亲昵亲昵这个好看的小侄女儿，但刚刚在奶娘怀中睡醒的小县主不干了，哼哼唧唧地开始唤着母妃。

　　晋皇后笑了：“快把小县主抱过来，这两姑侄聊起来不知道停，小县主都吃醋了。”安亲王妃这才反应过来，将小县主报了过来，对桐阳说道：“玉央，你还未见过你的这个小堂妹呢！”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娃，是安亲王妃的小女儿，今年三岁有余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桐阳。

　　安亲王妃逗着小县主说：“安和，快叫表姐啊，叫姐姐。”安和小县主眨巴眨巴眼睛，糯糯地喊了句：“表姐。”这一下就融化了桐阳的心，桐阳笑得眼睛都弯了，把安和一把抱起，将脖子上挂了多年的木兰花玉坠儿摘下来，戴在了安和颈上。

　　一大一小盯着对方乐呵呵地笑。

　　皇后也笑了：“这两姐妹倒是投机，以后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今天就先散了吧。”桐阳“嗯”了一声，规规矩矩地行礼，便下去了，安和皱着眉哼哼叫着姐姐，安亲王妃搂住安和，说着：“安和不闹，姐姐明日就来找你啊，乖。”皇后也起身：“你们都散了吧，我和安亲王妃还得好好聊聊天。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便是太后生辰，你们也不需再来看望我了，都好好准备准备吧。”

　　大家都低下了头，答着：“是。”

　　盛夏燥热，一丝风都未曾吹过，扇子拂过的清风都是热气腾腾的，一切都很寂静，只有夏蝉还在不停地喧叫。

　　这时候，坐于冰盘旁，吃一碗杨梅冰，一盘西瓜，怕是最享受不过了，此刻桐阳和芷萱就在享受着这解暑的一刻。桐阳挖了一口浇着杨梅汁的冰，送入口中，听着芷萱絮絮叨叨对自己哥哥沐笙的崇拜，还是很惬意的。

　　芷萱突然凑了过来，神秘而又认真地说：“玉央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桐阳被她带的也有些紧张：“有什么事情你就问。”芷萱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道：“玉央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桐阳叼着一块西瓜，整个人都懵了，傻傻地看着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

　　半晌，她才咽下去嘴中的那口西瓜：“我当然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芷萱很严肃地说：“因为你不能嫁给我哥！”桐阳作为一个小姑娘听到这说法有些不高兴，难道自己配不上她哥沐笙吗？她就问道：“为什么呢？”

　　“那还用说？因为我哥哥将来要娶素殷公主啊！”

　　“啊？”桐阳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回答。“这……”

　　“三哥是我父皇最喜欢的儿子，大家都说他将来一定会继承皇位的，七国第一美人，宣国的公主当然是要嫁给我哥哥的。所以我不想你喜欢上我哥哥，不然你会很伤心的，哥哥和你们公主也会很为难的。”芷萱很认真地给她剖析着利害关系。

　　桐阳不语，她很烦心，这是她第无数次在晋国听到素殷公主这个名号了。作为素殷公主本人，她很反感晋国皇室将她作为囊中之物来讨论，无论是八皇子还是三皇子，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会嫁给晋国的这些皇子，仅仅是因为他们很优秀又家室，她仿佛就是一件他们喜欢就可以得到的物品；而作为平惠县主，她亦反感他们总将自己与素殷公主相比，虽然她们本就是一人，但没有女孩会喜欢自己总被别人说比较，而且现在真真实实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她桐阳，不是什么平惠、素殷的虚号，他们却从没有真正地想要去欣赏一个真实的桐阳，却总是去幻想一个更美好的素殷公主。这一切都让她很不高兴，其中也包括了沐笙对此的态度。

　　芷萱看桐阳不说话了，担心她生气，怯怯地拽了拽她的衣袖：“玉央姐姐，姐姐……你不会生气了吧。”桐阳勉强地笑笑，“姐姐，我，我不是说你不好，比不上素殷公主，我只是担心你以后会……”“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是不想让我难过，是吗？”芷萱点点头，委屈地投入了桐阳的怀中。虽然桐阳是不大开心，但是芷萱这小丫头也是好意，这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其实我很愿意姐姐作我嫂嫂的！只是……”“好了，我懂，芷萱不用解释了。”“那你真的不生气了？”“不生气。”“真的？”“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芷萱，你又惹姐姐生气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不用说，桐阳也知道又是沐笙三皇子来了。

　　芷萱甜甜地笑着，跑向了哥哥，沐笙宠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然后看向桐阳：“芷萱怎么惹县主不高兴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桐阳挑眉：“她没有惹我生气。”然后自己就气鼓鼓地偏了脸过去。

　　沐笙哑然，坐到了她的身旁：“那你为何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难道是沐笙惹你生气了？”“那怎敢？”那可是最受晋王喜爱的三皇子殿下。”沐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觉着她这番赌气的话很可爱，低头笑了。

　　“明日就是宴会了，她们女眷可都卯足了劲，想好好表现呢。你准备了什么才艺呢？”沐笙坐在了桐阳身旁，拿起她的杨梅冰挖了一口，桐阳看着没来得及阻止，心里觉得莫名的酥酥痒痒。

　　她又拿起一块儿西瓜，歪歪头：“我干嘛要准备才艺？我又不想在长辈面前表现自己。”沐笙从容地、行云流水地摸摸桐阳的头，就像摸自己的妹妹一样，带着一份亲昵、一份温柔。桐阳的脸又开始微微红了，她把西瓜吃完，赌气地说：“你以后不是要娶素殷公主吗我又不是那个需要展现自己的人！”

　　沐笙听完她的说法一愣，露出了一个带有深意的笑容，而且止都止不住，喃喃说道：“娶素殷公主啊……”桐阳一见他说着素殷公主就那么来劲，心中就有一股气或者说一股酸味。
　　桐阳起身行礼：“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就拔腿就走，芷萱在后面喊着：“玉央姐姐！姐姐！”沐笙也有些茫然，女孩子的心啊。

　　桐阳一路低着头向着云雀殿就回去，猛地就撞着人家身上，抬头一看，就看见毫无表情的四殿下，正用着询问的表情看着她。

　　桐阳仗着和四皇子关系不差，也没管他性格有多冷漠，冲着他就喊：“走路不知道看着点人吗”

　　“哟呵？这是什么情况？县主居然有勇气冲着这冰山喊？”一句调侃的声音从四皇子身后传来，桐阳才看到大皇子就在四皇子身后，急忙向他行礼，心里却万分悔恨，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别人面前瞎喊什么，多丢人啊。

　　“我这四弟平时可是相当不平易近人啊，县主居然毫不畏惧？”大皇子笑着说，桐阳也笑了笑：“平惠还有事，现行一步了。”然后她埋头就跑。

　　大皇子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怎么冲忙。”四皇子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芷萱的宫殿方向。
　　次日，便是太后的生辰，衡国皇子也赶在此前到来，至此所以嘉宾都已到全。所以人都在期待明日的宴会。

　　太后生辰是相当隆重的，何况来了这么多它国使臣，晋王自然想好好展示一番，礼乐齐奏，大殿金碧辉煌，一派热闹景象。

　　宴会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坐于大殿之中，虽然还是男女隔开，但桐阳还是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各国皇子们，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席位是空着的，那是留给昨日才到的衡国皇子了。

　　桐阳很是意外，这个衡国皇子据说在衡国毫不受宠，却在献礼途中遇刺，直至昨日才赶到，如今还在正宴上迟到，桐阳暗暗觉着恐怕这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人。

　　其它人也注意到了这个空位，芷宣悄悄向桐阳俯身而说：“这衡国皇子也太傲了吧，居然现在都还没来。”桐阳点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太监传话了：“衡国三皇子到！”

　　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想看看这个迟迟未到的遇刺皇子到底是何模样？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在众衡国使臣的包围下，不卑不亢微微抬着头就走了进来，少年脸色苍白，步子乏力，明显是大病初愈，眉目间又十分的清秀，显得整个人都白如美玉，一副羸弱美少年的样子。

　　但只有桐阳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模样，放在这个人身上有多虚假，因为这个少年真实的性格完全和什么美玉、羸弱扯不上关系，反而是个很毒舌，很自恋，又崇尚自由不羁的叛逆少年啊！

　　你问桐阳怎么知道？因为少年是她唯一的知己，一个在路边救起的少年，还跟她称兄道弟的楚子成啊！

　　桐阳一脸茫然震惊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少年，缓缓走上殿前，然后跪地行礼，沉着声音说到：“衡国三皇子赵歆，见过晋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