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尾声 ...
-
虎跑茶馆。
大堂内满满当当地坐着好几十个客人，靠里桌的那群人似乎在议论些什么。
“张大叔，听说了吗？数月前的那桩案子昨天破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道。
“前段时间不是还张贴告示说玉颜斋的颜掌柜是杀人凶手吗，还说畏罪潜逃，到处贴了影像抓他呢。这么快就抓住了？”一清瘦的老头不解地望着络腮胡子。
“嘿！这您老就不知道了吧——凶手啊，他不是那颜掌柜而是另有其人。”
听他这么一说茶馆里所有的人都聚拢过来，都来探听最新的消息。只见络腮胡子一拍大腿，大有说书人的架势。然后他便把从在衙门当差的弟弟那听来的消息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原来知府大人为了炼长生不老药，竟然相信游方术士的话，采集九名少女颈间鲜血用以炼丹。然术士称此事必得亲力亲为方见求丹的诚意，仙药才能顺利炼成。
知府大人鬼迷了心窍，竟然真的向钱塘的百姓下毒手，先后已有八人遇害。昨晚他本要大功告成，可能是成功在望所以露出了马脚，被早有察觉的赵大人带人一举抓获。现在正压在大牢里，等着押解上京呢。
“想不到凶手竟然是知府大人。大人平时敦厚温良，怎么也不像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采花贼。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呐。”被称为张大叔的老头一脸感叹。
“可不是。谁会想到知府大人会贼喊捉贼。想来颜掌柜当初逃走也是逼不得已，试想谁愿意担个杀人的罪名。诶，也不知颜掌柜现在怎样了？”
“听说是回来了。不过好像得了重病，命不久矣。”一个粗嗓门道。
闻言，人群又开始发出嘈杂的议论声，各自交换着从不同地方听来的花边消息。
慕容海棠再一次端着碗从颜萧的房里出来，碗中的粥丝毫未动。他无奈地望一眼江南行，顺手将门带上。江南行见状就知道颜萧还是不肯进食，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仍旧不愿吃东西吗？”
慕容海棠苦笑着点头，转身朝厨房走去。江南行却是忍无可忍，冲进房去一把抓起躺在床上的颜萧。他本欲一拳揍下去将颜萧打醒，可是看着他那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奄奄一息的样子，又不忍心下手，只好讪讪地缩回了举到一半的拳头。
“你打呀，怎么不打了！要是能把我打死最好。动手，动手啊，江南行。”想不到颜萧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啪——
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颜萧蜡黄的脸侧，将他瘦弱的身子打得歪倒在一边。江南行一把扯过颜萧的衣领，让他看着自己，“颜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费尽心力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如今你却又想一头栽进去。你发哪门子的疯！？”
颜萧被江南行这么一折腾，原本病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只是一个劲的咳嗽，身子弓得像虾米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要将内脏全部咳出来一般。他断断续续地道：“我又没……让你们救，谁让你们救……我的。我……我要和瑗瑾一起走，你……你们都不让。你们太狠心了。咳咳咳咳……”
“你以为我想救你啊。要不是为了让死去的人安息，我才不救你。你难道忘了纪小荷和曲苑锦，她们都希望你能幸福地活着吗？你现在这样怎么对得起为你而死的人。醒醒吧，颜萧！”说完江南行便甩袖出门。
“我喜欢的人都死了，我独活在世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就这样死了干净！”颜萧虚弱的声音带着一股绝望的死寂。
“死——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替她活下去，完成她的梦想。让她的生命得以延续。”慕容海棠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颜萧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他抬头对慕容海棠说：“我饿了，想吃东西。”
慕容海棠浅浅一笑，就去给他拿东西吃。颜萧你终于想清楚了，活着才是最好的，死了就一切成空再也找不回。我想纪小荷和曲苑锦她们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高兴的。还有现在生死未卜的琴缳……
屋外有人叩门，慕容海棠想江南行真是小孩子脾气。昨天才说看不惯颜萧那要死要活的样子，彻底不管他了。今天就巴巴地跑来，到底是朋友一场，岂能说不管便不管的。慕容海棠把门打开，正准备趁机数落一下江南行，可话到嘴边却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来人不是江南行，而是赵余阳。
这不禁让慕容海棠想起当初他们刚把颜萧带回来时，赵余阳便带了大批官差要来抓颜萧。说什么颜萧杀人犯法，还说此次非把人带走不可。他们横冲直撞地闯进来，直到看见颜萧生死未卜地躺在床上才罢休。如今又来不知所为何事。慕容海棠这样淡泊的人，现在见了赵余阳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几分厌恶。就像江南行说的，当官的有什么了不起。
“有何贵干？赵大人。”
“呃——我是来道歉的。真凶已经落网，与颜掌柜无关。所以……”
“既然真凶已经抓获，那就别来找颜萧了——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慕容海棠转身欲关门，却被赵余阳伸手拦住。
“我想见一见颜萧。我有几句话要问他，不知放不方便？”
慕容海棠见他一脸的真诚，便侧身将赵余阳让进门内，把他领到颜萧的房里。
“颜萧，凶手已经抓到。特此向你赔罪道歉，希望你能原谅。”赵余阳一时间找不到话来说，气氛变得有点窘迫。
颜萧轻声说：“无妨。”然后示意赵余阳坐下来说话。
赵余阳见他双目直视前方并未看着自己，而且目光空洞，丝毫不见往日的神采。赵余阳不禁脱口问道：“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大人还有什么事？”
“我……我想知道苑锦在这儿吗？”赵余阳心中挣扎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颜萧沉默了，瘦削的脸上霎时满是悲伤。顿时屋里一片寂静，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唯一的声响是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颜萧最终开口道：“赵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就请回吧。我累了。”说完便闭上眼。
赵余阳悻悻地从房里出来，看见正在晒药材的慕容海棠。他朝慕容海棠点头示意一下便要离开，却被慕容海棠喊住：“你想知道曲苑锦的下落？”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赵余阳的声音中掩饰不住激动。
“她死了，葬在关外。”
“死……死了。这不是真的，对吗？”赵余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是我和江南行亲手葬的。”慕容海棠依旧是那毫无波澜的音调。
赵余阳没有再说什么，他那怅然若失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游魂般地朝门外走去，口中说道：“明天我就押解凶手回京。”
慕容海棠望着赵余阳离去的背影，不禁苦笑。又是一个伤心之人，情，真是一副剧毒——死了一人，伤了一片，苦了一世。颜萧要真的想通才好。
“颜萧，你真的决定离开此地，浪迹天涯？”江南行忍不住再次问道。
“嗯，我决定了。”颜萧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瓷坛，“我要完成瑗瑾的愿望，带她周游四海，看遍天下美景。”
“你能想通，我真的很高兴。颜萧，你的身体刚恢复，凡事小心为上。”慕容海棠拍拍颜萧的肩。
“是啊，是啊。你现在可不比以前，眼睛也不方便了，出门在外要更加小心。还有——你非走不可吗？”江南行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你都问了多少遍了？现在我郑重地回答你，我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你明白了吗？”颜萧轻轻地拍拍江南行。
“一路保重。”
“后会有期。保重。”
颜萧所乘的马车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烟尘。站在门口送别的两人互望一眼——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
“哎，你为什么要骗赵余阳说曲苑锦葬在了关外？”
“难道告诉他我们把她烧了，骨灰在颜萧手里，让他和颜萧抢！”慕容海棠斜一眼江南行，那眼神分明是你这白痴。
江南行见状，抽出折扇在慕容海棠的头上就是一记。可惜还没打下去就被发现，他只好赔笑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前些天颜萧到底在干什么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莲叶田田，菡萏妖娆。一阵风吹过那硕大的荷叶如碧浪一般涌动，枝头的荷花也频频点头，如含羞颔首的少女。水面上架了一座桥，人从桥上过，如在荷中行，人倚花姿，花映人面，花，人两相恋。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景致！”慕容海棠不禁赞叹，转向江南行问道，“你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地方。太美了！”
“这全是颜萧的功劳。这里所有的荷花都是他亲手栽植的。我帮忙搬运。这些荷花以前是纪小荷与曲苑锦栽种的。颜萧说她们两人都喜欢西湖与荷花，就把她们最喜欢的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也算完成一个心愿。”
“原来如此。这么美的地方总该有个名字，总不能叫它荷塘吧。”
“这不用你操心。颜萧早就想好名字了，那桥上的凉亭上匾额都挂上了。”江南行得意的笑着，好像那名字是他取的一般。
“曲苑风荷。”慕容海棠读出匾额上的四个大字。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