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纪时stayre

34、三十四

　　朴怀宏的官司还在打，朴灿烈被革了职，金钟仁是他请来的法律顾问，自然跟着他走。可惜物证统统指向了朴怀宏受贿，那厢的人调查得焦头烂额。吴世勋打过电话给朴灿译，可怜了那个刚上初中的孩子，因为闹得沸沸扬扬的丑闻而迫不得已转了校。孩子总是无辜的，吴世勋心里不是滋味。
　　鹿晗的越洋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吴世勋回到日本一个礼拜后的事情。小吴老师还怀念着教书的那段日子，静静地趴在榻榻米上做奥数题。这两年都忙着奔波，刚开始是修士后来是模特，很久没放这么长的假期了。整个人在家窝着也清心寡欲了许多。
　　“鹿哥？”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他挑挑眉。
　　“世勋。”鹿晗的声音带着两分严肃，吴世勋停了手中的笔，“朴灿烈家的事，我这里好像有点线索。”
　　要说鹿晗在这圈子里也摸爬滚打了两年，人脉是有的，之前Chanse集团曝出那档子事，想到朴灿烈怎么说也能算他一个情敌就多留了个心眼，就让圈内的朋友帮忙打听了下，就这么打听到了些古怪的事儿。
　　“还记得上次和你一起上节目的那个齐栎么。”吴世勋不自禁收紧了手，鹿晗继续道，“朴灿烈在Chanse最大的对手是个叫沈笙的人，沈笙自小父母离异，我听说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的意思是，齐栎是沈笙的弟弟？”
　　“是，齐栎后面是有人罩着的，咱们那档节目，他是被人硬塞进来的。”本来还以为那孩子后面藏着个金主，谁想到是亲哥哥，“世勋啊，你和齐栎有什么交集么？我看之前在节目上他一直对你示好的感觉。”
　　“有一点。”想起在新品发布会上偶遇齐栎的事，吴世勋咬了咬牙，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会不会是你弄错了，齐栎那孩子看着不像有什么居心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觉得沈笙和齐栎与朴家的事脱不了干系。你想想，朴家落马后的最大受益者是谁？沈笙这不刚刚坐上Chanse总裁的位置，说和他没关我都不信。”
　　“你后脑勺的伤应该不是意外吧？”鹿晗还真是字字珠玑，“跟你有关的新品发布会，朴灿烈怎么可能会出错，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Chanse为了息事宁人就说是他们的失误，其实是谁搞的鬼呢？”
　　吴世勋面对着鹿晗的连珠炮，一个字也应不上。
　　信息量超乎他的想象，齐栎那张清纯无辜的小脸，他把人当小孩子看，结果现在被告知那人可能在背后阴他。太难以置信了。
　　“没线索的话，可以从齐栎那儿查查看。”鹿晗说，“他的联系方式等等我发给你，这是朴家的事，我本来不该多嘴，但你也被牵扯进来了，你有权利知道。”
　　“谢谢。”吴世勋呐呐然，挂了电话后失神了好一会。
　　之前没有太当回事，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录节目的时候，齐栎确实说了他是B市航空航天大学的学生，和朴灿烈一个学校。只是朴灿烈早两年前就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这孩子今年九月刚上的大学，两个人怎么说也不可能在大学里产生交集的啊。
　　他打电话给齐栎的时候，对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像是已经等待了许久。
　　“Sehun哥。”对面沉稳的声音传过来，和印象中的活泼形象大相径庭。
　　“嗯。”倒是吴世勋嗓子眼涩涩的，不知怎么开口，“小七月，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对方沉寂了三秒，才应：“当面说比较好，你觉得呢，Sehun哥？”
　　“我同意。你在哪里？”
　　“朴灿烈念过的大学里。”
　　他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一句朴灿烈已经将吴世勋心里的猜测证实了五六分，他果真是冲着朴家去的。只是吴世勋不懂，刚刚那句话里透出的一股子酽酽的哀伤是怎么回事？
　　再来到B市简直恍若隔世，上一次来还是他二十四岁生日时候，初春深夜的B市冷寂得很，他和朴灿烈挤在一张狭小的病床上睡得安稳。
　　而这一次，他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
　　齐栎在机场大楼里接他，小孩还是像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笑得人畜无害，朝他招了招手。吴世勋冲他点点头，也跟了上去。齐栎带他去了B航，这还是吴世勋第一次走进这里，朴灿烈曾经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十月的B市一切都正好，长得仍旺盛的枝丫花丛，教学楼行政楼围建而成的建筑群，行色匆匆的学生和教授。齐栎带着吴世勋慢慢地逛遍这整个校园，眼底闪烁的是憧憬。
　　吴世勋忍不住想，他没有参与到的那些年，朴灿烈在这里都做过些什么呢？
　　毕业的时候，穿着硕士服的他，是站在哪里拍下了最后一张照片呢？
　　他记得高三快结束的那个夏天，学校给他们办了成人礼，那个下午，整个高三年级都在操场上拍照，躺在绿荫草坪上的，互相搂着的，男朋友公主抱女朋友的，相机的快门摁不停，他们都知道，这么多人，过了这个夏天，也许永生都再不相见。
　　拍集体照的时候按班级来站位，吴世勋当时和朴灿烈中间隔了三个班，可那人实在太显眼，拔尖的身高和出众的相貌，吴世勋习惯性地往他那个方向转了个头，摄像师一个咔嚓，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所以毕业照上的吴世勋，只留下了个扭头的侧面。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吧？”
　　齐栎的话打断了吴世勋的遐想。他默不作声，等着这人接下去的话。
　　树叶缓缓飘了两片下来，碧绿的颜色。齐栎伸手接住，声音似在叹息：“这里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他们坐在林荫旁的长椅上，齐栎慢慢把他的故事说给吴世勋听。
　　“我刚上高一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朴灿烈，那时候他还是B航的研究生，有个B航的教授来我们学校开讲座，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他说得很慢，像在回忆，每一句话在他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画面，拼凑出一整个过去。
　　“他真的很有人气，我记得当时我们班好几个妹子都问他要联系方式。教授讲完之后，也让他发表了一段说辞，当时我还向他提问了，他声音真好听，搞得我完全没认真听他当时说了些什么。我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以后要念B航了。”
　　吴世勋被他这番话说得愣愣的，仿佛是那年十四岁的自己。
　　所谓的一眼万年。
　　“所以吴世勋，我可嫉妒你了。”齐栎轻轻地，像自言自语，“明明我就站在你旁边，他却完全看不到我。”
　　他问他，年少时的爱恋算什么？
　　是什么支撑着一个人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吴世勋答不上来，他摸摸自己刺刺的脑袋，新长出来的头发还扎着手。
　　“当时你被砸晕过去的时候，朴灿烈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嘴角勾起道弧，像在自嘲，“那一刻我就放弃了，我知道，朴灿烈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我。”
　　他大方承认：“设备是我故意破坏的，照片也是我寄给朴灿烈的，我就想看看他会怎么样。”
　　“照片？”吴世勋睁圆了眼。
　　“你不知道？”齐栎笑，“看来朴灿烈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我寄了很多你的近身照给他，没想到他立刻就跟你解除了代言，真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
　　“不过你也不赖啊Sehun哥。”这孩子冲他俏皮地眨了下眼，“我看到你之前的直播了，在这种时候还能站出来为他说话，我输得心服口服。”
　　吴世勋翻了翻细细的双眼皮，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齐栎还笑盈盈瞧着他，他一点也没办法责怪这个孩子。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他？”
　　戛然而止说到一半的话，齐栎心领神会。
　　“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两年前的时候。”他缓了下，孩子气地抬头望天，似在思考，“那天我去医院看感冒，结果瞧见朴灿烈拉着你的手从医院走出来。”
　　你说这世界怎么这样小？齐栎似笑非笑地朝着他看：“我看见他冲着你笑，笑得特别小心又温柔，也许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学弟，可他却占据了我整三年的青春。”
　　“也许你喜欢的并不是他，只是喜欢那个对爱情抱有憧憬的自己罢了。”
　　“或许吧。”齐栎长舒口气，语气里全是感慨，“我一直以为他会留在B市去做科研，却没想到他回了S市接手了他父亲的公司。我念了B航后特意去找过当时带他的教授，他也很遗憾朴灿烈就这么离开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封密封的档案袋，看模样还沉甸甸的。
　　“我对他们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没什么兴趣，但这个东西也许你会感兴趣。”齐栎把东西交到吴世勋手上，“我还是喜欢那个给我们分享航天知识的朴学长，他的眼睛里都冒着光，特别好看。”
　　吴世勋紧紧攥着档案袋，齐栎已经站起来，他往后退了两步，背景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翠绿衬着澄蓝的天空，美好得像幅画。
　　“我也挺喜欢航天的，也许有天你们能看到我造的飞船飞到宇宙上去。”
　　所谓梦开始的地方。
　　吴世勋动容。他走上前去，轻轻拥住面前这个笑容澄澈的少年，像在拥抱过去的自己。
　　“谢谢你，小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