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番外 黄金之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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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走廊里弥散着清雅的莲花香气，一线阳光斜斜地从巨大落地窗里照进来。穿过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宴会厅。房间陈设十分简单，墙壁上连照明的魔法宝石也没有，圆弧型的茶几巧妙地拼接出镂空错开的双弧形，中间的天鹅绒靠垫上悬浮着一颗硕大的水晶球，照得一切都纤毫毕现。巨大的六翼，或者端庄或者随意地敛起，比黄金更明亮的光芒，莹然交错着雪白与冰蓝，在幽暗中焕发出魔幻般的色泽。浅红的大理石板上铺着长绒的地毯，新雪的色泽上钩织出连绵不绝的金色六芒星。
不可否认，无须任何装饰，六翼天使本身便是最华丽的装饰。
若非而今笼罩房间的气氛如此之糟，这本该是一幅极其赏心悦目的画面。
很长时间中，没有任何一位天使开口。甚至在新的水晶球被布置好之后，房间里的气氛也仍然是凝滞的。莫名的寒意紧贴肌肤，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并非是上过战场的大天使们不知世事，只能说，鬼王的变态程度确实出人意料。
哪怕已经换了一个房间，之前的那种景象……仿佛不曾淡去。
昏暗的光线中，不断反复嬉闹纠缠的各色躯体……
像是无声的狂欢，又或者，是欲|望的飨宴，那些极尽精致娇媚英俊的姣好面容上明明没有表情，却比绝望更绝望……
若只是鲜血与死亡，倒没什么值得恐惧了。
水晶球里的光芒一阵颤抖，涟漪般荡漾开来。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越来越清晰，直到清晰得可以看到那烤架上的……
带血的黄金羽翼，散落的羽毛，垂落的油滴，还有黑中发红的烤架。
这是——！
倒吸气的声音。
打翻什么的声音。
还有……
亚纳尔失神地扯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他并不觉得痛。
……我低估了别西卜。
梅丹佐的声音很轻，却毫不意外地看到各位大天使的颔首赞同，甚至连平日最乐于与他计较争斗的然德基尔也不例外。
地狱中不少魔族嗜吃天使的翅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别西卜是其中翘首。这点并非任何意义上的秘密，大天使们亦早已知悉。
然而……从来不是以这种直白的方式。
魔族，尤其是最古老的古魔瑟瓦坎普，他们来自深渊，钟爱黑暗，以残忍、贪婪、暴虐为荣，以血腥、痛苦、死亡为最终归属，乐于享受所有属于黑暗面的情感，自私而自大。
——这是主司圣歌与美丽的尚达奉在天界文书中对古魔的描写。
尚达奉与他虽是孪生兄弟，力量属性却截然不同，他们自出生便分开，并非如何亲密，但此时此刻，梅丹佐非常想告诉自己不在场的的兄弟：他完全赞同这一段描述。彻头彻尾毫无保留地赞同。
事实上，神之颜君主发觉自己正在考虑下下个月圆即将举行的两境贸易会谈。每一纪一次的贸易会谈过去从未因两界之战而中止过，即使是在光暗四战时也不曾——哪怕双方代表团离开谈判桌即投身战场。
但现在嘛，他不敢保证在见到别西卜的第一时间他会不会直接放出末日黄昏……
那种不堪的狂欢中，不止一张熟悉的面孔。
或许并非曾经是多么亲密的战友同伴，然而……
不可原谅！
他垂下眼帘。胸口隐隐生痛。
水晶球里的景象轻微地波动着，仿佛处在流水之下，明明澄澈，又像是模糊。
火系的真知之术……
在混乱中显现一切的真实。
并不是常用的魔法，然而用在此刻再适合不过。
这项法术对魔法的要求并不苛刻，只是施行要求保持绝对的心情平静，不可有起伏，否则将导致不同程度的魔法反噬。
视野余光里，一直懒散地靠在躺椅上的亚纳尔优雅地支起身体，只是起身时漫不经心地扯断了又一绺自己的头发，他毫不动容，看得拉斐尔轻轻蹙眉。
梅丹佐按住额头，熟悉的……头痛。
下次，和他同行的应该就是亚纳尔？司掌金星天的炽天使，和睦天使……
哈，说来他有太多年没见过冰霜系终极魔法的壮观景象了——天地一色，万物冰封，一切笼罩于银白的死寂。如光之灿烂，如死之毁灭。
不过，考虑到冰霜系一定程度上会与火系相冲，或许他与乌列同时前往会是更好的战术搭配？梅丹佐默默思考着，并未费心去确认什么。
也毫无必要。
比起形于外的表情，或许是魔力的波动更能忠实反映出主人的心情。
房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起凝结出一层雪白的冰晶，而精巧的冰晶之间闪动着淡紫的光芒。那是雷电系特有的光芒。
无论看上去如何镇定，乌列对于别西卜的态度……绝不会比亚纳尔好。
哗啦一声，门外不远处的喷泉骤然破窗而入。
距离太近，拉斐尔错愕之下，临时竖起的风刃没能完全拦下溅落的大朵水花，靠窗坐着的他与然德基尔的衣衫顿时打湿了大半。
加百列？
不止一人惊呼出声。水系的大天使垂着头，翡翠色的长发几乎完全挡住了那张精致面孔上的表情。
像是过了很久才听到熟悉的声音，甜美如少女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极恶之花。原来如此。别西卜——！！”
众人来不及多问，加百列也来不及多说，水晶球中的景象急速变幻，各种场景不断旋转，出现又消失，一片混沌中，高大魔族笑得从容得意，“所谓的极恶之花，寄生时汲取你的生命，结出的花苞代表的是你心底里最黑暗的欲望，往往也是被压抑得最深的，甚至连你本人都难以察觉的欲望。未开放之前，极恶之花的花苞都是血红的，而真正的面目连我都无法察觉，直到它完全盛开。这朵花盛开时，会发生什么？我十分期待……”
很好。
梅丹佐想。
别西卜已体贴地解释得十分清楚。
他极快地瞥了一眼加百列，那纤细的肩线……似乎在微微颤抖。
或许，她了解得更多……
不，梅丹佐默默纠正自己，作为创世天使的她，本来就应该了解得比在座的任何大天使都多。只是她总习惯保持沉默。
自从光暗四战之后，再也不曾出现在中心圣殿的形如被流放在外的水之天使……
也许，连神都无法了解那心底最清晰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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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惊喜之后通常必有惊吓相伴，别西卜当前就处于这种囧境中。
他难得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幻境。
严格说来这也是他力量控制下幻化出的景象……
不过，呃，为何这位看上去安静顺从的小天使幻化出的极恶之花终景是……竞技场，不，他该说这是战场才对！
作为饭后消遣，似乎激烈了一点？别西卜喃喃自语。
身后的一身粉色蕾丝的精灵女妖低头看着手中托着的硕大银盘，隐蔽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第一次陪同别西卜来参与这样的活动了……
然而，这大概是最出乎她意料的一次。
杀戮吗……
心底隐藏得最深最黑暗的欲望……
死亡的阴影笼罩全场，如此浓厚。
双翼天使手中起初并无武器，后来开始不断夺取他人的武器。
最初是黑红的长枪，群殴中折断之后是火焰造型的双手重剑，在重剑□□脆利落地当作暗器掷飞之后，最后是一把黑铁的单手剑——简朴的护手，细长的剑锋——最普通的那种长剑。无论神族魔族还是精灵中都非常常见的武器。
然而，那是令她惊叹的技巧。
并非是炫目的技巧或者压倒性的力量，然而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简单来说，是精准，精准到令人恐惧。绝不浪费任何一分气力，最直接最有效率的杀戮。
她看着场中天使灵巧轻捷的闪避进击，鲜血淋漓满目狼藉中竟有种狂烈的美感，从高级奥术傀儡到狂魔族骑士到变种混血地行龙，无一例外。
片刻之后，竞技场灰色的地面上已经堆满了残破的血肉与奥术残骸，而场中天使的动作甚至连节奏都没有变化。
很美，但美到了极致，近乎恐怖。
她感觉到嘴里一阵发苦。
很久没有这种……直面死亡的感受了……
虽然她是法职，但丰富的阅历弥补了不足，不同职业的偏好并不会影响到她的眼光。精灵族中用剑的高手很多，她可以说出许多名字，比这位的剑法更精妙威力更大更富于变化，然而……罕有人能比这位天使的剑术更精准更简洁……
不期然地，她看到那双眼睛。
血腥环绕下的眼睛……好清澈……
一片淡蓝的空无。
冰冷。清明。仿佛盛夏里山顶绝壁上永不融化的冰。绝对的冷静，绝对的淡漠。被围攻、受伤、失去或者更换兵器，种种这些全然不成为困扰。
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包括所有。
——连死亡本身也毫无所惧。
她想起很久之前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那是绝顶杀戮者才有的眼神。
/有些人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在战斗中热血沸腾，有些人是天生的守卫者，他们擅于战斗却不喜战斗，缜密而从容，而……天生的杀戮者不同。
无需武器，他们自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若非亲眼所见，你不会明白。
而哪怕在众人之中，你也能第一眼将他们认出来。/
她看着主人别西卜越来越惊讶的神情，忽然很想微笑。
明明，看上去是那样温和安静又顺从的美人。
以貌取人，不，以貌取天使，看来确实是件冒险的事情呢……
虚伪而懦弱的神族吗……
未必吧 。
玫红的蓬松长发从双颊自然而然地垂落，遮住了双眸流转异常明亮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番外 黄金之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