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莫路LU

12、第 12 章

　　大年三十这天天还没亮，外面的鞭炮声已经提前告诉人们，除夕来了。苏建业早早的给下人们发了红包，好让她们高兴的回家过年。简单吃了早饭，刘重将车除了雪，开到院子口等苏建业他们，之前讲好了的，今天要去周老爷子家过年。
　　苏林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大衣，围巾是苏建业新买给他的，红颜色的，苏建业说红色的喜庆，过年了，就要红红火火的。苏启晨依旧骄傲的很，连坐车子都不要和苏林挨着，自顾自的跑到副驾驶去坐了，苏建业见状也只是摇了摇头，随他去了。
　　大概快10点的时候，几个人到了周老爷子家，刘重去停车，苏建业带着妻儿准备敲门，谁知还没抬手，唐云深便开门出来了。
　　行了礼，叫了人，唐云深笑着招呼苏建业几个进屋。唐宇坤闻声也出来了，看到苏建业，笑道：“建业！哎呦呦，快进屋，方才云深就说听见车子声音了，准是你们来了，我还不信，以为他听错了呢！哈哈。”
　　苏建业道：“今个儿起的早，在家闲不住，就一心想早些过来看看你们，这一算，又是好久不见了。”
　　唐宇坤道：“可不是嘛！你说，咱们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也就是上学那会有过几年好光景在一起玩闹罢了。”
　　“对了，周老爷子呢？”
　　唐宇坤道：“昨天有些受了风寒，在内卧睡着呢！不要紧，已经吃过药了，无需担忧。”
　　周秀梅从厨房过来，吩咐下人给几人倒上茶水，摆上糕点，随后坐到翟彤旁边，笑道：“哎呦，你们看看呦，宇坤这是回忆上小时候了，咱们怕是要去找个戏班子听戏去了，让他们兄弟俩在这慢慢回想吧，怕是说到晚上都讲不完的嘞！”
　　众人笑笑，翟彤喝了口茶，对周秀梅道：“秀梅啊，我是真的老羡慕你了，有云深这么优秀的儿子，听说军校期末考，云深排了第一名呢！厉害厉害啊！”
　　“哈哈，云深这孩子啊，打小就独立惯了，我近年来常与宇坤在队上，无法照顾他，多亏你们了。”
　　翟彤瞥了眼苏林，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到照顾，还得感谢云深照顾我们家苏林呢！两人打小就玩在一块，当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呢！”
　　闻言，苏建业抬眼看了一下翟彤，道：“他们俩是兄弟，关系好是好事。我过了年就要去徐州任职了，想着就不带妻儿过去了，带着刘重就行了。”
　　“哎，时局动荡啊，能有几时安稳？这不三月份我和秀梅也得回去队上了”唐宇坤顿了顿，道：“哎，也不知这‘剿共’啊，要几时停歇啊？何时才能共同对抗外敌呢？”
　　苏建业道：“过年了，暂不说时事了，我们两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1935年了，要好好过才是啊！”
　　“哎，饭好了，大家上桌吃饭吧！酸菜炖的猪肉粉条，纯正东北菜，来来来，入座入座。”周秀梅笑道。
　　苏建业起身将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对众人道：“我草拟了一份财产分配证明书，想着也算是给妻儿留下保障了吧！倒不是我这个人悲观，只是有的东西提早打算也是好的，这不正好宇坤还能给我当个见证人。”
　　翟彤翻了个白眼，心想“哼，什么证明，还不是怕你走了之后我们母子欺负你那个小儿子”。
　　于是走到苏建业身边笑道：“哎呦，这证明不证明的拿出来惹人笑话，都是一家人，什么东西不都是共享的不是？走走走，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啊，我请大家去戏园子听戏，听说今天的戏呀，特别的精彩呢！”翟彤说完，朝着苏启晨使了使眼色，扭着跨入席了。
　　午饭过后已是下午两点钟了，翟彤见大家已再无继续用餐的意思便让苏启晨将一堆的信件拿出来放到客厅的桌子上，道：“前些天整理旧物啊，发现许多没开封的信件呢！许是搁置久了，都忘记了”
　　听到信件二字，唐云深和苏林疑惑的对视而望，苏林走到桌子旁边，那些信封已经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岁了，他心里怀疑，便拿起一封，转到正面，‘苏林收’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苏林心下猛地一惊，这是唐云深的字迹，他识得，还未来得及继续想，翟彤继续道：“有几封看不清收件人的，我就拆开看了，哎呦，这些啊，竟都是你们云深写给我们苏林的信呢！”
　　翟彤打开一封，拿给周秀梅看，用着比较懊悔的语气道：“我真不是有意拆开的，不过，你们看看，这信中所述诸如‘林儿，哥好想你，两年了，为何一封信都没给哥回？’还有这句‘我的林儿是忘记哥了吗？’哎呦，字字含情，句句义深呐！这兄弟俩感情真的太好了。”
　　见周秀梅急切的一封信接一封信拆开去读，翟彤在心里笑了，她不慌不忙的又道：“都怪我，大意了，以为这些信是哪个寄错了地址，也没去细看，害的云深这几百封信都白写了，婶子不好，婶子不好。”
　　唐云深冷着眼神，其实在他们看信的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不对了，当初问苏林信的时候，苏林说从未见过时他就应该有些防备的，如今，却被阴险小人拿出来肆意嘲讽，当真是自己的大意。
　　苏启晨在一旁掺和道：“他们感情好，有几个不知道？在老家那会儿，和他们一起玩的那些小孩，私下都管苏林叫‘大嫂’呢！”
　　唐云深握拳怒斥道：“苏启晨，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嘿，我胡说，那我问你，这是什么？”说着，苏启晨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虽然拍摄距离有些远，但照片中的两个人却依旧能分辨出来，正是唐云深和苏林。而其中一张照片中的场景，不是别的，正是那天苏林不小心亲吻到唐云深脸颊的一幕，而另一张，则是苏林离开后，唐云深抿唇微笑的场景。
　　苏林脸红的快要滴血，他抬眼，正对上苏建业蹙眉凝视他的眼神，苏林语无伦次的说道：“父亲，这，不是这样的，我，我……”
　　翟彤突然厉声道：“还说不是这样，苏家待你那么好，你却不知羞耻的去勾引唐家少爷，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你父亲吗？对得起你宇坤叔叔吗？”
　　苏林慌了，他不知如何辩解，只是无助的摇着头。
　　唐宇坤读了几封信，拿起照片走到唐云深面前，道：“你告诉我，这里面有误会吗？”
　　唐云深看着父亲，又看看众人，笑道：“没有误会，我是喜欢苏林。信是我写的，那个吻也是我诱他亲的，与苏林无关。他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喜欢，只是单纯的把我当哥哥罢了。”
　　话毕，唐云深的左脸便肿了起来，涓涓的鲜血自他唇角流下，唐宇坤终是打了他。
　　“宇坤……”周秀梅上前惊呼。
　　苏林见状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跪下哽咽道：“不是的，是我喜欢的云深哥哥，是我自私，是我不知分寸，跨过了友情，又越过了亲情。不要怪云深哥哥，不要怪他。”
　　苏建业深吸了口气，微微平复了下心绪，对二人道：“你们年纪小，又是打小的情分，辩错了情谊也是可能的。但古语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你们……归到正途，觅得良缘结婚生子，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苏林转头去看唐云深，唐云深也在望着他，四目相对间，苏林笑了，他似乎突然明白了那些戏文和以前读的那些讲述情爱的书里描绘的那种至真至情的文字含义。不是伤春悲秋也不是无痛呻吟，只是心意使然。
　　喜欢了多年的一个人，怎能当做没发生过？自己心里明明住着人，怎能再与旁人共结连理？
　　苏林定了定神，望着苏建业一字一句坚定道：“父亲，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打从我有喜欢这个认知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只是，我喜欢的人他叫唐云深，碰巧他是男人而已。”苏林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云深哥哥，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就像是夜空里最耀眼的那颗星星，许是那份光芒将我原本灰暗的世界照亮。这些年，云深哥哥早已住在我心里很久很久了，抛不去也断不开了。”
　　“父亲，我知道，您从小培养我读圣贤书，教我做人的道理。希望我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为祖国科研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我现在依旧会的，这些，与我喜欢云深哥哥并无冲突啊！我们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沦丧道德，我们只是喜欢着对方而已啊！”
　　“住口”苏建业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喜欢同性，就是罪，你若当真和他在一起，世人会如何看待你们两个？脊梁骨不被人戳死都是怪事了，到时候那些冷嘲热讽，你们当真能承受得住？”
　　周秀梅流着泪附和说：“是啊，到时候，你们如何自处啊？”
　　周老爷子许是听见外面的争吵声，他披着一件薄衫，拄着拐杖的手颤巍巍的，唐宇坤想要上前去扶他，被他拒绝了。
　　缓缓的走到苏林和唐云深面前，咳了几声，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世上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顿了顿，周老爷子眼眶微红，继续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挑一条最难的路走啊？”
　　唐云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外公，抱歉，云深让您失望了。”他挑了挑眉，继续道：“就算路再难，云深不悔。”
　　苏林闻言看向唐云深，坚定道：“苏林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