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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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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欢乐的白天,晚上也应该是个美梦的。
可现实是,我做了超级可怕的噩梦。
“小妹妹,不要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我爸爸前一天晚上还在家呢,可是后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交给警察叔叔就行了,你跟你舅妈先回家吧。”
“舅妈,我爸爸,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我很听话,很听话,为什么?”
“这些你不要管了,你爸爸生活的很好,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的。”
可是,我总是梦见,他被杀死了。
滴答,滴答,滴答。
我很害怕,可是血越来越多,漫过我的脚底,地板上鲜红一片。
崭新的校服,已经不能穿了,鼻腔周围,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血泊里,锋利的水果刀闪闪发亮。
映出我的脸,苍白混杂着鲜红。
“我好怕啊。”
“别担心,有我在。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黑暗中,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等到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清新柔软的床铺,干干净净的睡衣,温暖的阳光,阳台生机勃发的绿萝,窗外小鸟叽叽喳喳。
一个噩梦,醒来恍如隔世。
我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梦,为什么印象如此深刻?手心的触感如此鲜明?
我走到客厅,看到舅妈正在收拾东西。
“睡醒了吗?还要不要躺一会?”
舅妈冲我露出和蔼的微笑。
“我爸爸呢?”
舅妈神情自若,“你爸爸出远门了。”
“去哪了?”
“去找你妈妈去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家。不喜欢舅妈照顾你吗?”
“……不是。”
“那就走吧,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了,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的。”
我低下头,不说话,心里苦涩得翻江倒海。
舅妈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别担心,你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开心,所以以后,你每一天都要开心,这样爸爸才会放心。”
“如果我开心的话,他会很快就回来吗?”
我马上抬起了头。
“当然了,”舅妈擦干我眼角的泪痕,笑着说:“快去收拾东西,到我们的新家去。”
一转眼,已经在舅妈家生活了十年,就连谎言,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你在舅妈家过得不开心吗?”
每当我想问起那天发生的事,以及爸爸的去向,舅妈总是用这句话卖弄苦情,企图搪塞我。
最大的可能,是丢下我远走天涯了吧。
可我始终想不明白,爸爸怎么舍得这样不告而别。
无奈,我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终于有一天,在知道舅妈想要卖掉爸爸的房子后,我坚决不同意,和她大吵一架后,舅妈拿出了所谓的“证据”。
“我走了,好好照顾小潮,不要找我,一定要对小潮好,钥匙在门边的报纸筒里,用张黄色的布包着。”
这是那天夜里凌晨一点钟,他发给舅妈的短信。
“那天除了你爸爸和你,没有其他人,就算有,也不可能用你爸爸的手机给我发短信。”
我低下头,不说话。
舅妈很清楚知道,我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怀疑的话,就说说你的看法,你爸爸如果不是出远门,那是怎么了?”
我不敢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谁会相信一个十岁孩子的证言。
“那为什么联系不到他,他就一点也不想回来看我吗?”
“还不懂吗,你爸爸不要你了。”
这句话后,我再也没有问起关于爸爸的事。
每次想起,嘴里就好像被塞了一缸酸菜水,想吐,却吐不出来。
还有谁,能够让我的怀疑变成真相?
连续做了三天同样的噩梦,我再也忍受不了,一大早就出了门。
这么关键的时候,言禀之竟然从欢乐谷离开那天起,就没有回过家。
你在哪,你在哪,能回我电话吗。
我手机里的发件箱,都是这些短信,电话也打了无数,可都没有回信。
慢慢地,我的心跌到了谷底。
难道,我又被人骗了吗?又被人残忍抛弃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难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是假的吗?
去问徐景白,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我快速走在路上,脑子很乱,梦里的情景很清晰,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身边的人物风景,都像模糊的油画色块,斑驳地联系在一起。
天空,也是阴阴软软的,一点阳光也没有。
“大哥哥,我喜欢你。”
回忆里,似乎我对某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每天和大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对面的人温柔地笑,没有把我的话当成童言无忌。
可惜,我记不起他的样子。
“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爸爸会保护我。”
“那我就暗中保护你。”
“为什么?”
对“暗中”两个字含义还不太明确的我,咯咯地笑。
“站在公主身边的应该是骑士,不是幽灵。”
可坐在我面前的,分明是阳光般耀眼的王子。
“幽灵?你是鬼吗?”
我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他温柔地笑了。
“有可能,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不存在的,只是你的一个梦。”
我的……梦……
突然,大哥哥原本就模糊的脸被青烟覆盖,青烟消散后,出现一张厉鬼般的脸,径直向我扑来,如地狱来的使者,张开血盆大口,大喊着。
“你的所作所为,会遭到报应的!”
突然,由脚底升起的寒意,让我打了一个大哆嗦。
真相对于我来说,究竟有多遥远,似乎到现在,我才隐约感受到。
耳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尖利刺耳。
不要,不要……
视线一片模糊,心被紧紧地揪住,我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滴——
突然,手腕被猛地拉扯,那力道,似乎能将筋都要连根抽出来。
恍惚之中,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表情凶悍得像要吃人。
“好痛啊!”
我后退两步,不禁大叫,试图抽回手。
然而,那个男人没有松手。
“知道痛?那还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马路中间!”
他比我更大声,几乎是在咆哮。
我抬头一看,终于清醒了过来。
刚才卡车为了躲避我,冲上了逆行车道,造成了大堵车,喇叭声此起彼伏。
“你,你……”
没等我开口,他又拽着我离开马路。
“好痛,好痛!”
我想甩开,无奈像强力胶一样被扯着,撕皮拧肉的疼。
放手,放手,我带着哭音小声说,手腕已经没有知觉了。
眼前这人,突然变得好可怕,好像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言禀之……”
我哀求着喊他名字,他才停了下来。
他的手,铁一般冰冷。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我,眼里仿佛能射出刀子。
“你明明跟着我,为什么不出声?”
像个幽灵一样。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我一直感觉到有人跟着,却不知道位置,就是你,是不是?”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刚才那一吼,仿佛把他的力气都用尽了。
我自暴自弃对他大喊。
“你为什么要管我,我就是个神经病,整天梦见自己杀人。”
“那只是梦。”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哼,一般人会做这样的梦吗?”
“你不会杀人的。”
“你凭什么相信我?”
“那你相信我吗?”
为什么反问?我一愣。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梦见自己杀人了,你相信我的梦,还是相信我?”
一定要选一项的话,那我当然相信他。
言禀之面无表情看着我,声音强硬冰冷,很是陌生。
“你只是当局者迷,为什么不找个人倾诉。”
“你知道,为什么还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从认识我开始,言禀之就给我一种很克制的感觉,明明这一秒和我亲热的不得了,下一秒却冷若冰霜,一副要把我推得远远的样子。
他沉默许久,说:“那个人,不应该是我。”
“我希望,你能和老徐在一起,至少让他照顾你,不要像今天一样乱跑。”
我气血上涌,抬手就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玩够了,就把我甩给别人?”
“对。”
一个字,粉碎了我所有的想法。
言禀之依旧面无表情。
“你怎么认为,对我来说不重要。”
“那我要被车撞死,也不关你的事吧。”
我突然和他针锋相对起来。
“对。”
我的视线,已有点模糊了。
“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他站在我面前,无拘无束,却像戴了戒具,每一句话,都是一句刺痛。
“要是我不听你的呢,你还会像幽灵一样跟着我吗?”
“不会了。”
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混蛋,简直人渣!
我气的七窍生烟,一屁股坐在路边,一直到日落。
那幽灵般的气息,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夕阳的日落,有些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冬日里春风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怎么坐这?不冷吗?”
我抬头一看,是徐景白的摩托,在冬日的冷风中,腾腾冒着白气。
他停下车,拿了件风衣给我。
快披上吧,风大。
我看了一眼风衣,那件衣服,毫无疑问就是我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他从摩托车里拿出来,给脱衣男披的那件。
上车吧,他的手习惯性搭上我的手臂。
我反过来用另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直勾勾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问我。
“怎么了?”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撒谎骗一个人?”
他笑了,眼神干净澄澈,毫不犹豫地说。
“当然是没有办法的时候。”
“那……被揭穿了以后呢。”
他耸耸肩,仍然带着笑意。
“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你的意思是,不要揭穿比较好?”
“当然了,撒谎无非是保护自己,或者保护别人,为什么非要揭穿?”
见我沉默,他继续问我:“真相有那么重要吗,还是说,你有知道真相后,也能负担后果的觉悟吗?”
我无言以对。
“所以,还是不知道,会比较快乐吧。”
徐景白跨上车,把头盔递给我。
我坐在他身后,大风呜呜的吹,即便这样也能闻到,他身上的消毒药水味。
不用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像好奇猫一样,只会打破目前的平衡。
“搂紧我,这样会暖和一些。”
我慢慢靠在他背上,切实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平稳,温暖,波澜不惊。
也许顺从,真的会比较好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被各种颜色的棉花包围着。
再见了,小潮。
一个声音这么说。
随后,嘴唇被一片熟悉的柔软包围着,温柔,安心,转瞬即逝。
第二天,老徐告诉我,言禀之搬走了,聊天群里也少了一个用户。
他就这么人间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