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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霸道王爷爱上我 ...

  •   大殿弥漫恣肆的杀气顷刻凝固下来,三人都惊讶的回头看着宁容,沉沉密云压在心头。
      黄幔后身影重重,死亡气息铺天盖地。不成功,便成仁。林凤凰冷笑一声,肃然转身,姿态尽是睥睨,眼角一点冷光扫在女帝脸上:“下令啊。便让你看看这些爪牙如何一个个死掉。”
      凤君重创,已无力可战,女帝竟也仰天长笑,神态大是无畏:“好啊,那本君刚好可以与父皇母后团聚,还借你之手免了活人殉葬的罪孽!你倒是杀啊! 当本君没见过死人吗?本君十岁那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你还在耍拨浪鼓呢!”
      “陛下!”宁容几乎崩溃,光洁的额头蒙上一层细汗:“凤君当日被我猎人所伤,至今为愈,你可知为何?”
      女帝愣住了。宁容微微点头:“没错,那侵入骨髓的毒素,只要我有药可解。”
      “容叔。”女帝眸中惊忧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满满都是冷酷:“方才你救她,我就当你被被妖女蛊惑,但现在你真要背叛我隆安皇朝?”
      宁容闭了闭眼,声音虚弱不堪:“陛下杀她,当真是为我皇朝?”
      女帝瞬间攥紧了拳,她看了眼无声无息倒在角落的凤君,终于喝令:“全都退下!”
      帐外压抑的气息随即消失。
      宁容松了口气,看定林凤凰:“木姑娘-----”
      “住口!宁容,我便是看在往日情义,才放过你这个靖安王,你竟来坏我的事!”倒是林凤凰先开了口,眼泪已经收回,冰霜般的面孔高高昂着,“你当我怜惜这自己条命不成?要你来救?”
      宁容勉力挤出一丝笑,眉目柔和,“我怜惜。”眸子里一点希冀难以穿透浓浓苦涩“你往日待我,真有情义?”

      “解药!”角落里传来女帝的痛喝,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凤君,眼中两点怒火蓬勃欲出。

      宁容未动,林凤凰却动了,她闪电般欺近,一伸手,将宁容揽在怀里,脚尖一点,黄幔晃动,人已消失不见。

      林凤凰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靖安王要回封地,王府封存,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位置,将宁容小心放好。宁容捧腹蜷身,痛不可抑,一直隐忍的疼痛从小腹山洪般爆发,席卷整个身子。好似有只粗糙冰冷的大手伸到了自己体内,要强行扯出腹中刚成形的胎儿,他揪紧了腹部的衣服,微微挪动腰身,似乎要躲避这前所未有的的剧痛,奈何祸患植根腹中,怎么闪躲都无济于事,孩子仿佛感觉到不安全的处境,用力的挣扎,平日为他带来喜悦的胎动此时却成了痛苦的源头,直疼的发如水洗,面如纸白。

      林凤凰方才已感觉到那挨在自己身上的微圆的肚腹里,胎儿蠕动的极不正常,此时更不废话,转身拿药。
      宁容大惊,以为她要离开“别----”
      林凤凰回头看他:“我要救我孩子。”
      宁容垂手不语,分外落寞。
      庆幸以前她偷藏的药还在,林凤凰找出两颗药丸,没有温水送服,宁容吞得极为辛苦,呕意不断。
      “如果我的孩子出事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林凤凰面无表情,扶他躺好,拍开他紧按肚腹的手,小心将腰部垫起,给胎腹更多空间,知道如今胎儿脆弱的很,不敢随意揉抚,只抱出一条被子将他盖好。
      宁容掩了口,不敢再呕,却忍的气息紊乱,胸腔抽疼,难过的眼角泛红。
      林凤凰转头去看窗外,天际彤云堆积,妖妖灼灼,怪力乱神的迹象,像极了五年前。

      那同样是个血云漫天的时候,不正常的艳红烧透了半边天空,仿佛地狱深处喷射出的岩浆。她被母亲塞进了桶里,藏到水井下,一同藏着的还有一本秘笈,母亲的眼睛里藏着两把剑。林凤凰想那一定是复仇的剑,否则怎会如此明利?先听到人吵狗吠,接着便是惨呼,而后,红红的蛇般的血线从水井壁上蜿蜒而下,一点点滴落,在身边荡出红红的怪圈。她哭不出来,嗓子仿佛被紧紧扼着,没有一滴眼泪。

      兵戈声止,惨叫声落。她不知道自己在井里躲了多久,因为看不到日月轮升,很快老宅就烧了起来,烟雾弥漫,火光四射,毕竟一百多具尸体处理起来还是很费力的。她喝着冰冷的井水,嚼着井壁的青苔,眼睛里回荡着刺目的红光,熬过了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后来,她攀着井绳爬出来,连父母的尸体都没有试图寻找,往外跑的时候,脚心烫出了一堆水泡。

      不敢问医寻药,不懂料理救护,她挑破了水泡,皮肉开始溃烂,昏死在路边的时候,有野狗对她伸出了红红的舌头。狗流着口水从散发着血腥的脚步开始添起,于是她活了下来,而狗成了她逃亡后的第一顿美餐。

      然后,她被一个老乞丐用棍子狠狠打,打到最后乞丐说,你吃了我的狗,你就做我的狗吧。于是她有了人生中第一个主子。乞丐用丑陋的断肢敲着她的脸,向她炫耀讨来的善钱:“看到了吗?活着,是头等大事!做大事就得无耻!”
      乞丐有点势力,从此她再没吃过草。再后来,她看到乞丐和青楼鸨娘谈话,她被卖了一个很齐整的价钱,于是第二天,乞丐的人头出现在了鸨娘的床头。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背叛。乞丐嘬着一个善客的酒壶,冲她摇晃鼓囊囊的钱袋,腰上缠着从恩人身上拔下来的腰带,脚踩在赤身裸体的尸首上,志得意满的教她:“要大好处,就得无情!”

      “要忍!”乞丐也曾这样教她,猪头般肿胀的脸上,一张巧嘴对殴打的人说尽世上奉承话。
      这点不用教,她一直在忍,一直-----复仇的渴望如同饥渴焦躁的魔兽,冲撞叫嚣,她却驾驭这魔兽,让自己飞速的强大。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够无耻,直到对上宁容,那梅树下温柔似水的眼睛,让她的内心泛出一丝,久违的,鲜活的,愧疚。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够无情,直到宁容软软的倚在她身上,隔着衣料那纤小的触动,清晰的传达皮肤。

      “你恨我?”宁容缓了半晌,开口轻问,怀着一点点希冀。
      “我恨你们。”林凤凰答的很快。
      “当初何必要我生下孩子。”宁容眼帘微合,精神聚了又散,抚上隆起的孕腹,心中酸涩已极,长叹怀恨:“你要恨我,便痛快的恨,要杀我,便利落的杀,我们谁生谁死,各凭本事,何苦纠缠到这种地步。”
      “你宁家欠我的。”林凤凰终于回身,双眸灼灼似焰:“我木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我母我父一双至亲,还有一对被践踏成泥的赤胆忠肝!”

      在绝对的,彻底的受害者面前,一切补偿的想法都是如此的轻浮和可恶。宁容终于绝望,深深埋下了头,他还能奢望什么。只要他还活着,就必须站在宁氏这边。她要的,他给不了。他给的,她不稀罕。
      林凤凰的表情逆着光看不清楚。

      他已将兵权上交,权利割让,如今罪犯欺君,自身尚且难保,如何顾忌孩儿。宁容苦笑,从那萧条却冷硬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自觉如坠茫茫黑夜,完全看不到希望。
      林凤凰知道凤君解药这个借口拖不了多久。在林凤凰看来这个谎言烂到要死,不料宁玉疆竟然相信。她仿佛知道宁容在想什么,不带感情的声音分外冷静:“王爷聪明过人,我知道你会有法子保全的。”
      林凤凰纵身跃出,迅速消失。宁容这次连阻拦的精神也提不起来。

      气温渐高,日影渐短。树冠愈加浓郁,鸟鸣愈加清幽。
      本应掀起新一阵血雨腥风的刺君之事,竟然无声无息的落幕。靖安王照常回归封地,女帝按部就班实现自己掌权规划,温柔和顺的凤君依然是不可取代的心头至爱。仿佛一切都回归正途,只有宁容和林凤凰踏上歧路,再回不到过去。

      林凤凰不会知道,宁容只是对女帝讲,凤君无恙,我也希望皇朝无恙,此事就此揭过。我已将当年秘事告知几位宗族元老和朝堂股肱,只不过换了些说法,若陛下继续一意孤行,那林凤凰出事之时,就是凤君被宗祠审判之日。神态依旧从容沉静,只是凛然的目光让女帝怀疑自己再次回到了被训诫的童年。
      宁容也同样不知道,林凤凰甩着女帝的荷包在凤君面前晃,眼神冷冽如冬夜孤狼:“这宫城我能闯第一次,就能闯第二次,你能护她一时,不能护她一世,靖安王被为难的下一刻,你就会收到女帝的头颅。”

      封地的宅院不像京城一般堂皇严整,海棠瘦而菡萏静,树荫浓而黄鸟稀。进入五月,暑气几消几涨,最后滚滚热浪一统天地,愈战愈勇。躺椅一张,宁容在树荫下歇息,高高的孕腹已不是薄薄的毯子可以遮盖的,腰身中部盈盈凸起小丘,只是身体面庞未见丰腴,大袖中露出的一管手臂纤细中透着骨感,少了贵胄孕夫该有的雍容之态。

      孕体虚弱,舟车劳顿,初到封地水土难服,连本已停止的孕吐都死灰复燃,宁容结结实实病了一场,多亏九儿细心照料,方才拖拖拉拉好起来。
      宁容这几日睡不大好,半寐半醒间看到那仍显稚嫩却挥洒大气的女帝,却从她眼睛里看到深深的厌世情绪,明明皓齿朱颜,心中映像早已烟尘满面,他假装看不见,好奇女帝为何如此轻易就罢手“想不到陛下竟也看重情义。”
      女帝摇头,那双颇肖其父的眼睛里终于出现点少女该有的亮:“本君不重情义,只重凤君。”
      宁容微笑,心口闷痛,如生莲子丢入黄连汤,泛起一圈一圈苦涩。
      “人情薄似云,风景急如箭---”
      这句诗原本还是他读给她听的,宁容只好继续微笑,听她一字一顿:“只有云芳永远不会伤我,负我,我更不会伤他,负他。叔叔懂吗?”
      “我原本也以为我懂的。”宁容掩了失落,尽量让自己说的风轻云淡,眼前却有林凤凰流泪的面庞和决绝的背影起起落落。一个百拭无一用,一个千唤不一回。起落,沉浮,小锤般一下一下砸在心上。

      “王爷。王爷。”一边轻轻打扇的九儿瞧他睡梦中忽然蹙了眉,揪紧了掌下线毯,以为他魇着了,俯低了身子轻轻呼唤。
      宁容慢慢睁开眼,挥挥手:“不用担心,想起点事罢了。拿点水过来,口干。”九儿放心下来领命而去。
      躺久了腰酸腿困,宁容撩开毯子,一手撑了腰,一手扶了扶手,微微使力,想要站起,却不料腹中胎儿偏偏这时作乱,宁容轻呼一声,跌坐回去,伏在椅边,用手捂了腹侧,轻轻揉抚,痛的发白的脸上露出苦笑:“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他是有些宽慰的,毕竟这说明孩子很健康。他很看重这个孩子,奈何前段时间身子骨不争气,很是受了点苦头。他幼年也曾体弱难养,多费医药,还被人私下议论小皇子活不长,后来年岁渐长便也康健蓬勃,最近数月伴药度日,让他感觉又活倒退回去了。

      胎儿长的很快,肚腹一日圆似一日,隆起的高度与日俱增,宁容支撑起来颇感不易,而他原本腹肌紧瘦,并无膏腴,如此以来,更觉腹中撑胀难忍,胎儿紧贴腹壁,一举一动格外清晰,便感胎动实在频繁,胎腹也着实过于敏感,深苦拳脚力重。

      九儿倒了温水过来,捧给他喝。宁容抿了一口:“林姑娘仍然没有消息吗?”
      九儿黯然垂手:“属下办事不力。”
      宁容已经习惯了这种答案,摇头叹息:“不怪你。”他心里清楚,林凤凰关注这个孩子,所有必定不会离自己很远,奈何她就是不愿见他。林凤凰武功这么高,心计这么深,要想不让他找到简直轻而易举,更何况如今只不过一个无权无势闲散王爷,州府衙门不会用心,只能依靠王府的微薄力量,几无收效那是自然。

      只是,他更不愿意什么都不做。

      见到了又能说些什么呢?死者不能复活,悲剧已经发生,他的安慰只能换得她的冷笑,补偿的说辞只会激起她更大的愤恨。难道要她把所有复仇的业火都烧到自己身上,有多少怨毒统统发泄干净?做什么都冲我来?宁容自付没有这么伟大。

      “如果我的孩子出事了,我会恨你一辈子!”那果决凌厉的话语言犹在耳,宁容苦笑,心中自嘲:说的好像你一开始不恨我似得。我统共就这一辈子,孩子真出事了,也没有更多宁容给你恨。

      七个月了啊。宁容摸摸肚子,抬头看墙上日影:孩子出生时,她就会出现。值得欣喜吗?不,只怕她会抱走孩子,抱走再不看自己一眼,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此,宁容细思:她当初与双亲天人永隔,如今也要他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不管怎么看都大有可能。

      他仔细抚摸着圆隆的胎腹,体会胎儿的动作,痛楚中夹杂着飨宴般贪欢的享受,宴席会散,散无复聚,孩子会出生,然后再也不属于他。舍不得啊,如何舍得,骨肉分离?不忍心啊,又如何忍心,逆她心意?宁容闭了闭眼,心如落水白纸,飞速洇湿,飘零破碎。

      如今看来,林凤凰如他所愿不再行刺,却好像真的把所有仇恨转到他身上。她保得性命孩子,女帝保得皇位,凤君保得爱人,唯独他,什么都没有了。

      佛曰众生皆苦,戒贪嗔痴恨。只因他手不够大,心里装的又太多,所以该受此劫。宁容慨然长叹,怅然含悲,落寞凄伤如雨中梧桐。
      “王爷。”九儿看他面色,小心进言:“医师嘱咐宁心安神,切忌过重思虑,林姑娘不会狠心不管王爷的,王爷切勿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宁容苦笑摇头:“只是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是夜,靖安王府起火,烈焰飞光,一定刺痛了黑夜的眼睛,否则怎会有碎星如泪?

      着火的地方是马厩,受惊的马匹慌不择路,将火种扩散的到处都是。一开始不怎么严重的火情变得难以控制。
      林凤凰立在高处观望一会儿,闪身冲进了宅院。该死的!宁容在被九儿护持离开火场后,停了一会儿,竟然又冲了进去。
      她心脏狂跳,犹如擂鼓,只是打开宁容脸上的湿面巾的时候,看到那完好无损的容颜,所有担忧的表情都收了起来,又似覆上了一层冰霜。
      宁容呛了点烟,头晕身重,瞧她不悦,自己微微挺腰,从青石板上撑身坐起,轻轻咳嗽了两声,伸手捂了隐隐作痛的肚子,微微笑道:“我只当你再不来看我。”
      “你当我要看着你烧死我的孩子吗?”
      林凤凰话语尖酸表情刻薄,宁容大感被刺,既怒又苦,在她心里自己原是这种人!深深觉得这么多久的苦都白受了!一点感激惊喜荡然无存,激出一股邪火,登时微蹙了眉,挺直了腰杆:“你以为本王是为引你出来故意纵火少自己吗?我宁容还没有自贱到这种程度。”瞧她立眉肃立,宁容又后悔,生恐惹怒了她语气软和下来:“我不会那么狠心拿未出生的孩子做筹码,这也是我的骨血啊。”
      “陛下也是先皇骨血,她又做了什么?自古天家无亲,皇室薄情,我又不是没体会过。”林凤凰依旧言语冷淡。
      宁容叹了口气,放弃跟她争辩,轻轻揉着圆隆的孕腹,安抚受惊的孩子,多少有点神伤:“你放心,孩子很好,我一直都有好好待它的。”反而是它经常让我不得安生。
      林凤凰双目炯炯,认真的看着他:“我亲眼看到你又回火场。”
      宁容沉默,尔后叹息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对儿兔子,红目雪毛玲珑可爱,林凤凰微微瞠目,这正是她当初送他那一对儿绒巾兔偶。
      “你----”
      “一时忘情,冲动行事,以后不会了。”宁容低头算是认错,却捧住了那对儿小兔,轻轻抚摸,仿佛这是无价之宝。
      林凤凰愣了一愣,回过身去看火光,火势不算大,起火的地方却多,也扑灭还要费些时候。
      虽是夏天,但野外露重,多呆不宜,于是回头叫他:“王爷可有去处?”
      宁容习惯性的回头去看九儿----林凤凰无语
      “去客栈应付一下吧。”
      宁容点头,收起白兔儿,按了青石要站起,奈何腰软腹重,竟没有成功,苦笑道:“我身子重的很,劳驾姑娘扶我一把。”
      “没有九儿,王爷便寸步难行了吗?”林凤凰嘴上依旧刻薄,行动上倒也不为难他,一手搀了他臂弯,一手轻轻托了腹底,撑他起来。林凤凰来回摩挲了两下,便感觉到腹中孩子确实动的厉害,掌心里起起伏伏,轻轻重重,胎儿的力量透过薄嫩的腹部皮肤尽数传来,她又揽腰比划了两下,便知宁容原本腰身细小,如今重孕加身,从背后看却依然腰线鲜明,并未丰圆起来,胎儿沉隆便导致腰骨难堪负重,行动自然分外吃力,胎儿又施加诸多苦痛,倒也没有虚娇。

      只是------林凤凰扶他慢行,皱了眉终于开口“肚子实在小了些。”
      宁容勉强笑道:“我的确不显怀的。医师曾说胎儿靠后。”
      “你真的有好好养胎?”
      宁容无奈保证:“我确实很努力了。”

      今夜街上人来人往,惊慌纷乱的多,林凤凰生恐他被人撞到,索性圈了他的肩膀,牢牢护好了他,两人慢走逆行,路人纷纷投目回视,宁容原本是被人拱卫惯了的,奈何此时身姿怪异,步履维艰,全仗人护持,心里原本就尴尬的很,此时更加羞意上涌,暗恨这副身子不堪用,渐渐的垂了头去,再不抬起。

      林凤凰倒是第一次看到这飞扬骄纵的人也有这种模样,新鲜之余,颇感好笑,宁容看她一眼,颊上稍红,薄怒微嗔。林凤凰也不宽慰他,只觉得自己不添油加醋言语刺激已经是看肚里孩子面子了。

      两人走了半道街,东方已经见白,林凤凰感觉到臂弯上的力量加重许多,掌中孕腹沉坠感更强,便不再继续挑拣,就近选了一个富丽些的。

      “王爷可还有力气上楼?”林凤凰给小二交代清楚,选了优等上房,二楼,照顾宁容这个身子不便的人,只是此刻他的气息已有些紊乱,额上也有了汗粒。
      宁容勉强笑了笑,抬手拭汗,一楼还有些被火灾惊起的人在吃茶点,两人方一走进,便被十几双眼睛盯上,宁容何曾被这么直露的打量过,犹如芒刺在背,断不肯歇在这里,当即说道:“回房。”
      林凤凰点点头,看了看高高的楼梯,忽然伸手一捞,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宁容措不及防,当即轻呼出声,紧接着便听到周围人起哄,鼓掌大笑。宁容这辈子都没这么失态过,当即攥紧了拳头,直到林凤凰踢开房门,将他放下的时候,他耳朵还是红的。
      “你---你怎么可以---”宁容要争辩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林凤凰却嗤笑一声,心想又不是没抱过:“我乃草民一个,不懂规矩,王爷担待些个。或者,您要实在不忿儿,就再下去,当着他们的面儿自己走上来,看看是不是能挽回些颜面。”
      宁容素知她口辞锋锐,再讲只能平白受她取笑,况且确实承她照顾,只好自己转了话题:“多谢姑娘相救相扶,王府必有重谢,烦劳你请九儿过来。”
      林凤凰挑眉:“我照顾不周?”
      “不敢。”宁容摇头,他孕中几经波折,多医药静养,肚腹隆起之后,便从未走过这么多路,这会儿确实累了,捧腹揉腰,坐卧难安,无暇多想。却不料林凤凰继续盘问:“不敢?那就是确实如此咯?草民从未如此服侍过人,没想到王爷这般难伺候?”

      宁容只觉她有点无理取闹,只好放低姿态柔声解释:“姑娘多虑了,是我言语不周。”
      林凤凰打开窗子换空气,看到楼下正养着大缸荷花,鱼戏莲叶间别具生趣,便爬在那里赏玩。
      宁容原本想躺一躺,只是难以躬身退履,恐再遭她言语奚落,也不好开口,便抓了靠枕斜斜倚上。他仔细看着那道身影,深深将她刻进眸子,却又有种她随时就会飞走的感觉,恨不得牢牢将她拴在身边,内心五味杂陈,连喜悦也不彻底。

      林凤凰三分用心的看鱼,便听到背后轻叹:“你最近过的不好?”
      “嗯?”
      “气色还不如在王府的日子。”
      “我变丑了?”林凤凰故意诘难。
      “憔悴了。”宁容摇头叹息,眼底满是心疼,继而苦笑:“若说变丑,那是我吧。”他低了头抚摸高隆的肚子,难以想象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笨拙扭曲。
      林凤凰作势打量他,上上下下看好几遍,只看到宁容又要羞恼却点点头,毫不留情的说:“确实丑了。”
      被人这么直接的嫌弃,尤其还是心上人无情的点明,宁容当即白了脸,却听林凤凰继续道:“丰满一些就好了,孕夫要圆润点才好看。”
      宁容无奈,捉弄他好像变成了她的乐趣。看着她眼底一道明显的青痕,实在难掩忧虑:“你终究放不下。”
      林凤凰当即变了脸色。
      “仇恨使人疲惫”宁容自知没有立场,却依旧苦劝,诚心发问“我要如何才能让你开心?”
      林凤凰冷笑:“那还要烦请王爷先教教我什么是开心。”
      宁容察觉她的敌意,不由再次叹息,垂眸看着肚子“有了孩子,你会幸福吗?”
      林凤凰不语,沉默片刻,豁然转身,竟是要离开。
      宁容慌了,起身阻拦,身子一软,险些摔倒,两只兔偶从袖子里滚了出来,林凤凰牢牢接住了他,扶他站定站稳,却慢慢抽回了手。
      “你---”
      “王爷。”林凤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开心。但我知道至少现在,我面对破坏我报仇大业的人,是绝对不开心的。”
      宁容的手无力垂下,林凤凰从身边慢慢走过,看着她一点点走远,竟想不出挽留的理由。
      看着那道身影慢慢消失,浓浓的无力感在心底泛滥一片。只觉命运安排这段际遇,一定有着荒神拓地的粗犷,轻轻一划就是一道天堅,而这天堅里满满的都是血海深仇。沉沦下去,看不到对岸,也看不到明天。
      地上两只兔偶分落东西。宁容想要捡起,无力弯腰,委坐榻上,看着它们遥遥相望,怅惘良久,不由轻叹: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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