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章旧年》寻常姬

3、三

　　到得水源处，陆彥秋这才发现原来这水是自塞外居延湖汇出，南北纵横，水量虽不多却胜在源源不断且清冽洁净，当下便心生一计，与里正商讨起来。
　　“大人此法甚好，若是能成，泗城今后就能指着这条水渠过活啦！”里正说着，不禁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又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靠谱，又忧心道，“只是短时间之内，恐怕无法完成这样的工程，眼下泗城内连基本的劳动力也没几个，大人，这……”
　　“无妨，这几日医士们会尽力医治百姓，建造水渠是长久之计，不急。我已命人在这水源沿途都做好了标记，分三段设据点接水送水，每日只需从泗城门口取水便是。”陆彥秋说着，喊来几个亲信，捡了根树枝在地方画起图来，“竹一你就守在水源处，负责灌水往回送，至七里地左右到达阿成这里，阿成行七里再将水送到霍丘手里，霍丘最后将水送至城门口，待人来取，如此这般每日可少量多次，不费时，也省些力气。”
　　几人皆认认真真的应下了，里正舒了口气，放心的听从陆彥秋安排。
　　到得第三日，泗城中医患据地已经能用上煮沸的热水和热腾腾的食物汤药了。有了水，救治的难度便小了许多，医士们费尽心思的找各种药材来为百姓疗养身体，消毒衣物，百姓们感恩戴德，但凡能走动的便赶着来帮忙，倒是苦中有甜，其乐融融。
　　再五日，因感染疫病被隔离起来的百姓，已陆续有了变好的趋势，虽还未断根，却也有效的遏制了其发展之势。这天陆彥秋正忙着找法子做通水管道，有医正过来禀报道是研制出了一味药，应当可以杜绝瘟疫根源，只是药性凶猛，需要有人先行试药。
　　陆彥秋想了想，让人去传了话，又在自荐的百姓中挑选了两个体格健壮的男子试了药，带下去由医士日夜看护记录情况。

　　里正仍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彥秋身边，眼见着泗城的状况一点点变好，这位京城来的大人带着手下和医士们如此不分昼夜的操劳，心中无不感动，他实在清楚，就泗城这不毛之地，换人来恐怕早就撂挑子了。正想得出神，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所幸陆彥秋手快扶了一把，只踢翻了一个陶罐，滚远了。
　　“曹大哥，当心脚下。”
　　里正汗颜，只觉得十分尴尬，便打了个哈哈道，“一时大意，幸亏这陶罐皮实，禁摔。”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陆彥秋见状又仔细问了半天，提了陶罐来反复摔打，倒还真是结实得很。“如这般陶罐要烧制多久才能成形？”
　　“约摸要个七天左右，这陶罐泥塑成形后得阴干才可进行烧制，按现在这个天气，或许还能快一些也说不准。”里正说着，见陆彥秋面露喜色，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问这罐子又有何用？”
　　陆彥秋难得笑了笑，“曹大哥，你说这陶罐本是泥土烧制而成，多用于储水，非高温之下不易破裂，是不是？”里正茫然的点点头。“大哥再想想，这样的陶罐，是不是刚巧适合做成通水管道？”
　　听得这么一说，里正终于明白了，看着陆彥秋，眼中一热便跪了下去。
　　“谢大人救我泗城于水火之中，我曹光德今生无以为报！”
　　“大哥快起来，可莫要彥秋也来拜你了。”陆彥秋说着，将里正扶了起来。“我不过耍耍心眼动动嘴皮子罢了，真正做事的都是这些普通百姓，我又有何功劳？”
　　见他情绪更是激动，陆彥秋实在应付不来，便道，“曹大哥，你去看看早上试药的人情况如何了，此事可不能拖。”
　　曹里正闻言自是慌忙去了，陆彥秋舒了口气，想着他说了城东边不远处有烧陶厂，便打算先独自过去看看情况。才走到一半，身后响起嗒嗒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朝廷派来的随行侍卫头领赵东驱马上前来了。
　　“赵总管是来找彥秋？”
　　赵东勒马停下，脸色十分难看，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支吾了半天一狠心道，“适才医正让病人服下药后，有一个状况不太好，他女人在一旁寻死腻活的撒泼，我嫌她碍事便将她推了一把，岂料她身子骨弱，摔了一跤便……她丈夫见了，急火攻心，跟着去了。”说罢单膝重重一跪，“但求大人开罪。”
　　陆彥秋眉头紧蹙，沉声问，“其他人情况如何？”
　　“乱了……里正已在安抚那些百姓，让我来速请大人回去稳定局面。”赵东心中实在愧疚难当，他怎么也想不到，就那么一推，那女人会恰恰摔在石块间磕破脑袋。
　　“现在论罪无用，且先回去再说。”陆彥秋接过缰绳，一路疾驰回去，到得据地才知道何为——乱了。

　　这里的百姓无不是被病痛和饥饿折磨了许久的人，意志力不坚定之外，心理上更是毫无安全感。陆彥秋带人进城后虽短暂解决了一些问题，却因为疫病特殊的原由未能迅速祛除瘟疫，时间一长他们心中便越是没底。今日再起了赵东这一档子无心之失，百姓们自觉活命无门，便生了些反心，群情激愤起来。而先前试药的几人，除了死去的那个，另一人也并无好转，许多病人开始抗拒医士诊脉，也不愿继续喝药了。
　　见到陆彥秋，里正满额大汗的跑过来，愁道，“大人可算来了，我已让内子去向百姓们解释去了，只是现下药也不管用，恐怕人心难定。”
　　“罢了，既如此总要想办法解决才是。替我叫来医正，我有话要问。”陆彥秋说完，见赵东仍满脸痛苦之色，又沉声问道，“赵总管家中可有亲故？”
　　赵东不妨他有这一问，迟疑道，“属下父母早亡，家中还有二位兄弟。”
　　“可有婚约？”
　　见他摇头，陆彥秋道，“事发突然，百姓霍乱实属常事，如今唯有一法能解，只是你需要冒些风险，你可愿意？”
　　赵东拱手道，“这事因属下而起，属下愿听凭大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