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69、第 69 章

　　山之国早些年局势动荡，内战不断，自从百老大坐拥王权后，一方领土和平安定，就这样维系到了今天，几年前，老国主去世，他的第一义子炽渕继承了“王位”。
　　两年前，炽渕正式更名为百黛原，过继给并无子嗣的前国主百老大做“亲生儿子”，百黛原继承了父亲稳健的作风，对内安抚民心，对外实行和平贸易策略，同时，作为天蚕国的靠山，百黛原多年来给予其帮助，却从来不索取利益。
　　“这山国国主多年来不立国后，人们都说，他守护天蚕就跟守护他内心唯一的真爱一样，毕竟男人嘛，到了岁数不娶妻生子，肯定有非同一般的理由啊！”
　　在影姗热衷于八卦并喋喋不休时，一行人已经驶进了天蚕境域，这里休养生息多年，早已不似当初那般荒芜贫瘠，象征活力和希望的小孩子们随处可见，这会儿，正兴高采烈往一个方向齐刷刷的奔涌。
　　原来，附近搭了个木偶戏舞台，今天刚好有精彩的演出。犀言打听到这么有趣的活动，就央求大家陪她一块儿看，影姗也不停的张罗，就这样，初具规模的“五代召回团体”齐刷刷上路了。
　　搭建这个舞台的人是这里残疾儿童福利院的老师，是个看上去成熟、但还未满二十岁的少年，他一身花哨的魔术师打扮，身材高大挺拔，满脸堆笑，非常和善，他每天都和孩子们在一起玩，教他们读书写字，绘画手工。他还会做各种各样别处买不到的神国古式玩具，据说，是偶然间捡到一本书，根据上面记载的内容仿制的，有走马灯、饮水鸟、祈天灯、木牛流马，他还会教孩子们简单的魔术，可以说，是这家福利院最受欢迎的老师了。
　　舞台上，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傀儡师神采奕奕，正在给孩子们表演各种生动有趣的木偶戏，孩子们都十分兴奋，水汪汪的眼睛里布满了新奇和喜悦，别说是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样精彩新颖的表演，连犀言影姗这样的大姑娘都看入迷了，他们一连拍手叫好，欢呼声持续不断。
　　可笑霜还是留意到了新归来成员又琳的反常，她很沉默，不像之前那么健谈，眼睛里湿湿润润沁满了泪光。体内的生命之元再起波动，她轻轻拉了拉又琳的袖口，靠近问：“又琳，你认识这个人对不对？”
　　“他就是宵问，就是我……正在寻找的人。”
　　——也是，召回小队正在寻找的下一个目标。

　　这时候，一个在舞台下跟着傀儡师学得有模有样的小孩，手中木偶不小心搞得七零八落，他弄了一会儿，却是越搞越乱，失措之下，无助而悲伤的哭了起来。
　　轮椅上的少年傀儡师立刻停止表演跑下舞台，他先是蹲下来安慰哭泣的孩子，如兄长一般抚摸孩子毛茸茸的头，随后拾起地上散落的木偶四肢，研究该如何把它们复原。
　　明镜台适时上前，微笑请缨：“我是木工，不妨让我试试。”
　　宵问抬起双眼，一时有些发愣：“那就有劳了。”
　　明镜台不费吹灰之力的修好了木偶，孩子们渐渐围绕过来，对这个手巧的哥哥也充满了喜欢跟好奇，那个破涕为笑的小男孩先是跟明镜台道谢，随后又跑到宵问面前。
　　“老师，谢谢你送我的木偶，它现在已经治好病了，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宵问捏捏他的小脸蛋：“好了，带着小朋友们去玩吧，哥哥还有事情。”
　　孩子们嘻嘻哈哈跑开了，宵问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这些陌生人：“各位是从域外来的吧？”
　　通过又琳的佐证，他们已经确定了少年傀儡师的身份，自然无需隐瞒下去，北迢界带头，领着大家慢慢靠近了傀儡师：“宵问，你一点都记不起我们了吗？”
　　还以为他需要一些时间彻底恢复记忆，没想到，宵问的反应比其他召回者平静的多，像早有预料一样：“想起来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我这个样子，如何堪当大任？”
　　“大多数人选择重归，或许只是想找回过去的家人和同伴，而宵问，竟然立刻就远虑到了今后的种种……大任，是啊，即便是我，阿界，犀言，这几个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完成使命的人，也不曾对这些多做设想……”笑霜在心底对宵问默默竖起了大拇指，不管他愿不愿意，首先，他的考虑是比一般人周全得多的。
　　“别说傻话了，站在这里的，都是你昔年的伙伴，就算是为了大家，你也不能放弃啊！”北迢界指着身后的众人给他看：“明镜台，燕木零，白婳，又琳，影姗，还有待归的冲影！你看看，哪一个不是你当年拼死保护的家人？”
　　“宵问哥哥，不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放你走了。”又琳深深地望着他，一刻不曾停止，然而，她却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宵问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比大多数孩子年长一岁的宵问，从相遇以来，就一直是这个“家庭”里的顶梁柱，他懂得照顾每一个人的感受，还拼尽全力的保护、守候他们，在其他人心里，他的地位是永远不会变的。
　　又琳没有气馁，她慢慢走到轮椅前，俯身蹲下，静静看着宵问的一双腿：“当年，是我拖累了宵问哥哥，如果不是又琳这么没用，哥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哥哥因为这个缘故，再也不理我了，那我的罪孽一辈子也洗刷不清了，我们分别了这么久，宵问哥哥……就真的不打算认我、认大家了吗？”
　　宵问把脸别到又琳目睹不到的方向，神色满是凄凉，他的声线发颤，似有无尽的苦楚：“你是绿言家的大小姐，而我，只是出身寒微的奴仆，你不需要为了我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宵问哥哥，这些都不是理由，如果你的心里没有我，那又琳今天说得再多都没用，你也无需……用这样的借口搪塞我。”又琳忍住这股不断上涌的心痛，慢慢直起了身：“这次，也并不是我一个人想独占你，而是大家需要你。”
　　宵问的容貌算是这些人里变化最小的，橘粉色的发丝，中长的发式，清秀俊美的容貌，还有几点消不掉的雀斑，甚至于讲话的声音，都是又琳所熟悉的那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原因，召回原来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宵问坐在轮椅上，在“旧友”们的围绕下，坦白自己的想法：“你们想过吗？把人全都集合到一起，然后呢？该怎么做？造反？夺回主权？凭你们区区数人的微弱之力，去追逐这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吗？”
　　“说起来，这个我们还真没考虑那么远……”犀言被他一番话说得有点心虚。
　　“呵。”优雅温和的少年，禁不住冷笑了一声：“连目标都没想清楚，就横冲直撞，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未来当儿戏吗？”
　　“并不是什么都没考虑过。”笑霜本不想在这时候提起，但宵问既然谈到，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吐口了：“把全员一个不剩的召集回来，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我们也并不是吃饱了没事做，非得用这样的方式找刺激。”
　　“那你说说，你们将来预备怎么打算？”
　　“三言两语，很难让你了解到全部，不过如果你同意加入，我想，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这次谈话与沟通，算是无疾而终，宵问依旧没有表态，收了傀儡戏台子就回福利院了，而其他人，也继续入住到绿言杏的旅馆里。
　　犀言抱着笑霜的胳膊不放，问她是否真的替大家规划了很长远的事情，看着这丫头一脸纯净的天真样，笑霜觉得，过早的给她施加压力，对于行动未必有好处，便微笑着安抚：“你呢，现在要做的，就是帮我们找到余下的几个召回者，至于往后的事，放心，肯定少不了你那份！”
　　“我脑子没有你们好使，到时候一定要及时通知我，我不想坏事，也不想拖后腿！”
　　“知道啦。”

　　天蚕福利院的后方，有一个花草繁茂的庄园，是宵问为了给孩子提供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而花费心思建造的，里面的花种，都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找到的，孩子们每天读完书，都会在里面嬉戏，看着他们童真的笑脸，宵问就仿佛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东西。
　　他是一个遭遇悲惨的人，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大多数人轻视着，因为他出身不好，父母是某贵族阶级地区里最微贱的奴役，后来父母过世，他就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他遇到了又琳他们，后来又有幸进入凝光城，跟随光域四代上主学习各种本领，在他的认识里，只有这些人，不会轻视他，不会薄待他。
　　月光下，略显沧桑的净白脸庞上挂着泪痕，一声纯美的少女音色，打破了这月夜的寂静。
　　“宵问哥哥，还是跟从前一样，那么爱哭。”花园的后门没关，又琳就这样长驱而入了，她站在数米开外的一点上，对着一楼阳台上宵问哥哥的面容浅笑：“每当遇到触动情感的事情，你都会哭，我记得，我们一同救过一只小狗，后来因为没钱给它看病，而眼睁睁看着它死掉，当时宵问哥哥哭着问我，如果我们有钱，是不是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宵问哥哥是那么慈悲善良的一个人，如今，却对有难的大家视若无睹，究竟是，哥哥变了？还是从一开始又琳就看错了人？”
　　宵问垂头不语，不论又琳用怎样的话去打动他，刺激他，直到，早已被富豪之家收为女儿的姑娘，绿言杏，含泪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没有宵问哥哥的人生，又琳已经不怕失去任何东西了，宵问哥哥或许从此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我了。”
　　又琳离开了，她的身影也从花园外的篱栅后消失，宵问见人没有再回来，拄着拐杖追了出来，他的腿脚不便，走得稍微急点都有可能跌跤。他承认，又琳的出现让他死水一样的心重新泛出涟漪，而“召回小队”的靠近，又让他茫然无措。
　　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有嘴上说的那么意志坚定。
　　“宵问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呢？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吗？”
　　又琳从拐角后走回来，静静地站定在恋慕之人的面前，深深的凝望着他有些憔悴的脸。
　　“我，没有不想见你，又琳……对不起。”
　　他并没有失去全部的记忆，之所以没有回去找四代的哥哥姐姐，也是因为他获救后在病床上躺了一年，有一位专业的傀儡制造家拯救了濒死的他，帮助他起死回生，还给他那条失去的小腿准备了代替品——义肢，当他要排除万难回到大家身边时，那个救治他的恩人仅凭一句话，就击溃了他的希望——你这个样子，配和他们在一起吗，他们到现在也没来找你，怕是根本不需要你这个人了吧？
　　宵问最终放弃了回去的打算，在漫长的时日中强使自己忘记过去，他勤加锻炼，渐渐适应了靠假肢去活动，缓步行走的话，也根本看不出他是个残疾人。
　　如果不是和大家，和又琳的再次相遇，宵问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回想”那些洋溢着幸福的过往了，因为他觉得，他不配拥有。
　　“宵问哥哥，在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会轻视你，大家的心没变，变了的，恐怕是宵问哥哥的心吧？”
　　宵问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本心，额头上堪堪浮现的光色标志，在这晦暗的夜色下，明芒四射，熠熠夺目。

　　宵问跟福利院院长辞行的时候，孩子们都依依不舍的拽着他袖口，央求老师不要走，宵问在这里多年，又何尝舍得一走了之？不过他答应了又琳，会跟大家一起回到光之国去，他承诺这些孩子，总有一天会回来探望他们，到时候，会给他们带来更有趣的东西。
　　脚刚刚迈入绿言旅馆的大门，厅子里就灯火全亮，一张张阳光和乐的笑脸，一双双明亮温柔的眼睛，还有一声声暖人心扉的呼唤：“宵问！欢迎你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