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37、第 37 章

　　就这样，笑霜和犀言上午留在公会，下午做起了兼职，好在念知毓芽她们都没受到牵连，这也是令笑霜倍觉安心的原因。
　　笑霜瞒着犀言，把她俩要应聘的雕塑品店做了彻底的调查，还好，没发现跟雪契有关联，这才高高兴兴拉着犀言一同过去。
　　这是一家叫作“纯色”的工艺品店，店面较大，以销售雕塑类工艺品为主，落户在国都城已有两年时间了，老板是名五十多岁的女性，人称镶婆，脸色蜡黄，体态干枯，初见两人时，笑模笑样，但当一名女性店员跟她耳语几句后，她的态度就微妙起来，打量笑霜犀言时的眼神也挑剔了一些。
　　很快，她给出两人应聘店员的答案——只能留下一人。
　　笑霜选这里的首要原因就是它支付的报酬最高，理性如她，当然不会像犀言一样意气用事，犀言表示要留一起留，要走一块走，笑霜则劝她留下，自己可以另谋别处。
　　“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应该你留下！”
　　“云巫叔叔身体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在给他买药，早一天工作，早放松一些，犀言，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听我的吧。”
　　“那你呢？”犀言撇着嘴，舍不得就这样和笑霜分开工作。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再说，离了这我立刻就去找，找到后就来告诉你好不好？”
　　“那好吧，霜霜，你一个人要事事小心，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我啊！”
　　“放心吧，我记下了。”
　　笑霜带着浅而明快的笑意离开纯色工艺品店，犀言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而萌生出一股极致的孤独感来。她用力甩头，把这消极尽数抛开，这可是笑霜给她争取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让笑霜失望。
　　兼职的第一个晚上，犀言在充满干劲的兴奋里度过，工作时间是下午五点到半夜十一点，她锁好店门出来的时候，店周围的路灯还亮着，许多店家都熄灯打烊了，只有对面一家私人诊所还在营业。
　　含睇医馆，这家私人诊所也算远近闻名，据说它的创立者是里面的主治医师，连诊所的名字都与她相同。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从里面跑出一个胖胖的少女护士，犀言才用一声尖叫打破了四下的宁谧。
　　“亦朱？！你是亦朱吗！”
　　“……你是……犀言？！”
　　几年前，亦朱就住在舅舅家旁边，她热心可爱，是犀言儿时最要好的朋友，后来她家搬走了，犀言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今天重逢，两个女孩都喜不自胜。
　　犀言想，这是她活到现在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因为几天后，笑霜也找到了兼职的工作，遗憾的是距离公会和纯色都很远，犀言每天下了班，到回家的一段路途，就只能跟亦朱结伴同行了。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犀言每天下午都会开开心心来店里做兼职，她很勤快，而且开朗活泼，很受店里导购员姐姐们的喜欢，直到有一次干活的时候，副店长跟她搭话，问她在雪契美术公会的事情，犀言大大咧咧就坦诚相告了，甚至不避忌被抄袭的话题。
　　于是再来上班时，一切的味道就不对了，镶婆的妹妹芹婆，不但给犀言定做了一套大的离谱的工作服，甚至还总找机会拿话损她，犀言不理会那些刁钻的评价，只希望她能给换个尺码小点的裤子，芹婆不予理会，还加重犀言的工作量，让她提着松垮垮的裤腰来来回回搬东西。
　　真忙起来的时候，完全顾不上，从旁路过的芹婆就借机嘲讽：“哎呀妈呀，裤子都掉下来了！”
　　那嫌恶轻视的口吻没能在犀言心底留下阴影，因为这时候的犀言，还完全不知道镶婆一家与某些人背后的肮脏交易。
　　犀言傻兮兮一笑，把裤子往上提：“芹姐，我回去缝几个裤袢，这样方便穿裤腰带！”
　　“你想缝就缝？这你的裤子啊？我告诉你！不行！”
　　犀言以为芹婆佯作恼怒，是跟她开玩笑呢，于是也嘿嘿乐着：“别呀，有这提裤子的时间我多搬几箱货多好呀！您说是不？”
　　刚好在旁的镶婆，于是和妹妹一起摆出势利眼的经典目光，用冰冷的瞪视加沉默回应犀言的玩笑。

　　犀言在纯色的主要任务就是卸货、搬货、整理返货，她奇大的力气在她们看来简直就是怪物，镶婆一口气，让她一个人搬几百箱东西，她居然不喊累，终于完成了，才坐在库房的台阶上休息喘气。
　　镶婆收起眼底的震惊，走过去对犀言急头白脸的：“你干什么呢啊！”
　　犀言抬眼一笑：“镶姐，我累了，休息一会儿继续行吗？”
　　镶婆的语气愈发的不饶人：“你挺闲啊，你看哪个人像你这么闲着了？”
　　旁边的好心导购员嘀咕了一句“因为所有体力活都是犀言做的”，还被镶婆一瞪眼睛吓跑了。
　　犀言没法子，只好起身，没活也要找活干，这时候，副店长茅艳过来补刀，说犀言搬的箱数不对。
　　“我数的很认真，一共三百五十箱，没有错啊。”犀言胸有成竹的保证。
　　“呵呵，我就数少一箱，你自己记错了就记错了，怎么还不承认？”茅艳冷笑回应，一口咬定是犀言搞错了。
　　然后，镶婆就无条件的相信了茅艳，她把犀言叫到前面，当着所有导购、店长、甚至是顾客的面狂喷了犀言一顿：“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啊！就不能仔细点吗！你说你懒的！都懒死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就不能认真点数？！”
　　“我搬的时候就有数，搬完之后又数了一次，我保证和进货单上的数量一模一样。”犀言也认认真真的重申。
　　谁知镶婆暴躁的打断了她：“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的数和茅艳对不上知道不！”
　　犀言心再大，这时候也委屈的不行，况且茅艳还提醒镶婆，失货须得由弄丢货的犀言赔偿。
　　犀言于是火了，揪着茅艳，要她和自己一起查一遍，看犀言气势汹汹不肯罢手的样子，镶婆只好答应，在茅艳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数下，证实犀言并未出错。
　　无话可说的镶婆，没有说茅艳一个不字，当然，也没对犀言有任何表示。
　　犀言的兼职属于钟点工，都是日结薪水的，可镶婆故意压着，说一个月后再给，犀言想，镶婆大概是怕她跑了，反正月结的时候也不差，之前接任务攒下来的钱还够支撑一段时间，她就退步妥协了。
　　下班时都半夜了，可这是犀言每天最放松的时间，这天一出来，亦朱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瞧好友这么开心，犀言的心也没那么堵了：“亦朱啊，晚上好。”
　　“我听说纯色的薪水很高，我不管！你得请客！”
　　“正好我也饿了，去前面那家馄饨店吃夜宵吧！”
　　“我不去！我要去绿翠锦！”
　　亦朱不由分说，强拉着犀言到了彻夜无休的绿翠锦，绿翠锦是上等酒家，一道菜的价格够点二十碗馄饨的，不过亦朱毫不客气，一口气叫了八道上好菜肴，顷刻花掉犀言半个月的工钱。
　　犀言平时很节俭，从来舍不得给自己吃好的，从认识笑霜和阿界以来，也一直都是跟着他们享享口福，这一下子倾囊而出，她还真有点心疼，不过看亦朱吃的眉飞色舞的样子，她心情就豁然了。
　　“听说，你在雪契快混不下去了？”亦朱一面大快朵颐，一面和犀言聊天。
　　不说还好，一说，犀言还真就不吐不快起来，毕竟心里有个疙瘩，还没完全消除呢。既然话赶话说到这茬上，那不妨顺势倾吐一二。
　　犀言讲述在公会里遭遇的不公待遇时，心底压制的怒意又有点沸腾了，怎知亦朱大口大口嚼着烧鹅肉，还反问犀言：“你没发现，你也挺极品的吗？”
　　犀言傻乎乎的摆头：“没发现啊，你发现了？”
　　亦朱一放筷子，指手画脚，高声说教：“别人怎么就不被抄袭？别人怎么就遇不到极品？就你总能遇到呢？你不应该审视一下自己吗？”
　　“天大的冤枉，我又没求谁抄袭我，而且设计师作品又不是永久的秘密，总要见人的啊，一见光就被抄，怪我吗……”
　　“你是不是傻？你可以做的垃圾一点啊，这样就不会被抄了啊！你还记得弗丽吧？她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有些穷人，明明没钱还要来医馆看病，你说说他们，不是极品吗？就那么怕死啊？没钱不看不就完了吗？”
　　“亦朱，这话不对吧，生命面前哪有贫富之分，生病了，谁都有权利就医啊！”
　　亦朱听后，撅起厚嘴唇，摆出了不高兴的长脸：“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生病。”
　　犀言听不出她啥意思，亦朱似乎也发觉自己吃人嘴短不好直接得罪这点，便付以一笑：“哎呀，其实我也差不多，所以像咱俩这样的注定被淘汰。”
　　犀言不这么觉得，自信的微笑起来：“那可未必，未来的走势，也许就是你口中的‘被淘汰的犀言’所掌握的呢！”
　　亦朱不再接茬，而是开启了新的话题：“对了，下星期我生日，你记得送我礼物哦，我想要最大的毛绒熊玩具，你给我买那个就行了！”
　　“我自己做一个送你吧。”
　　亦朱嫌弃的白了她两眼：“谁要你做的啊？我要的可是名牌玩具！说起来，现在过生日过新年什么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嘞！也就收礼物的时候能让我高兴高兴！”
　　“不会啊，我觉得挺有喜气的，尤其是过年，最喜欢了！”
　　“完了，我看我比你还灰暗，感觉一点喜庆的劲儿都没有！”
　　犀言又开始反思了，她很灰暗吗？哪里啊？

　　直到第二天在菜市场买菜，犀言还在想着给亦朱做毛绒玩具的事，那玩具她打听了，实在贵的吓人，不过她记住样子了，做个一模一样的，亦朱肯定高兴。
　　她需要补充体力，晚上不可多吃，容易积食，但早上必须要吃的饱些。
　　刚巧，就碰到了同来买菜的镶婆。
　　镶婆一脸鄙视的盯着犀言手里那两块豆腐：“呀，怎么买两块豆腐？挺能吃啊！”
　　“嘿嘿，多吃点才有力气给镶姐干活嘛！”
　　镶婆并不领情，冷笑回说：“什么玩意给我干活？你是给你自己，你要是没点力气，谁用你啊？”
　　犀言原来在夏家，也不见得这么饿过，在公会更是整日坐着搞雕刻，可自从进了镶婆这店，她干尽了体力活，当然消耗大了。
　　镶婆就因为太忙，瘦成了一把老枯柴，犀言心想，镶婆这个年纪还是丰腴一点瞅着有福气。

　　犀言回到笑霜租的屋子里做饭匆匆吃了一口，看着熟悉的布置，忽然很想念笑霜，笑霜的工作因为忙，加上路途远，所以下班之后便直接就寝在工作的寝室楼里了，第二天才直接赶到公会。一来二去，租的房子无人，便把钥匙交给了犀言。
　　反正犀言也不愿意天天回夏家看舅母脸色，没了笑霜也不想住在公会，于是她就留在房子里，一来方便自己，二来给笑霜看个屋子。
　　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这种孤独感，在公会，她只是强撑，再也没了高兴的理由，所以她就把寄托放在了纯色工艺品店，哪怕是做最辛苦的工作，她也甘之如饴。
　　可惜，天不遂人愿，镶婆和她的亲友管理者，对待犀言的态度日益冷淡，奇怪的是，他们宁可留着不顺眼的犀言，也没有说开除她。
　　“镶姐，一年份的账本我都钉好了，就差个外皮儿。”搬完货，犀言会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可镶婆并没有因此看好她：“钉这玩意都不会，你可真有意思！”
　　“不是不会，是没有外皮，我不知道从何钉起啊。”
　　茅艳这时候凑上来给镶婆解围：“呀，犀言，听说你吃的跟猪一样多，那怎么还站着呢？大肚子！”
　　犀言顺口跟着她的玩笑说下去：“大才站着，坐着岂不更大？”
　　犀言无心的回驳，却让镶婆和茅艳愤懑至极，两个人又一唱一搭的当众呵斥起犀言来，叫犀言滚出去搬货时，镶婆还在后头急扭歪的暴骂。
　　并且当天，镶婆还故意在犀言下班的时候给她安排了繁重的工作任务，凭借犀言的利落，也不会延时太久，大概是看出了犀言的优势，导购员都走光了，镶婆也没有放话让她走。犀言第一次产生镶婆是故意为之的感觉，因为镶婆明明可以放她走，或者有事说事，再去做其他的，可偏偏拖着不放，让犀言乖乖等她这个老板忙完下班了再打算。
　　“对了，有一批夜间急送的货，你留下来接手吧。”镶婆想当然的发号施令，全无商量之意。
　　“大概几点呢？”
　　“一两点钟吧，我看你今天也不用回去了，反正也回不去了呵呵。”
　　镶婆把仓库钥匙扔在地上，犀言只好弯腰捡起来，她会功夫能够自卫，所以根本不担心安全问题，可夜里加班，她从没遇上过。
　　“行了，我回家了，你在这盯着吧。”镶婆换下工作服，把自己拾掇整齐后踩着高跟鞋踏踏往外走，出门前不忘给犀言一番警示：“库房里面的东西你可得看住了，如果丢了，你要按照卖价赔偿，别想着逃跑，凭我家的势力，你跑再远也能把你抓回来，到时候，该赔的钱要赔，该坐的牢你也躲不了。”

　　这一个晚上，堪称犀言有生以来最草木皆兵的一夜，生怕真的有贼人来趁虚而入，为确保万无一失，连眨眼的次数都有限。
　　犀言以为，只要她一心一意的认真工作，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总会改观，可她太蠢，太天真了。
　　镶婆在次日下午，再一次见到犀言时，依然说丢了很多货物，并向犀言索要赔偿。
　　犀言这次真的不能忍了，至少她不要被人冤枉，根本没有盗贼，她也不会掩盖真相。可惜她势单力孤，百口莫辩之余也找不到实证洗清自己。
　　就当头上顶着千金重债、走投无路之际，念知送到“纯色”一卷录影带，并高调示威，要控诉该店的监守自盗行为。犀言这才知道，笑霜走前暗暗拜托念知，帮忙照看容易招小人坑骗的犀言，念知就夜夜将录影机放在可以拍到“纯色”的角落，第二天早上再拿走，没想到歪打正着，真的拍下了那一晚的全程，完美证明了犀言清清白白的事实。
　　纯色这才熄了火，在念知的逼迫下，还由老板镶婆亲自跟犀言道歉认错，犀言还真不稀罕这份道歉，不过人谁无过，过去就过去了，她也不会耿耿于怀。
　　但念知提醒她，镶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念知，你又帮了我一次。”她感激的握住念知的双手，并不孤独不是吗？没有笑霜，她还有念知这个朋友啊。
　　“犀言，我也不瞒你，笑霜之前调查纯色，可能出了点差错，我最近发现，镶婆芹婆，还有那个副店长茅艳，其实都和雪契有关系。”
　　“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见犀言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欢喜，念知就不忍心让它暗淡下去了：“总之，你要小心纯色的人。又或者，我帮你找其他的工作，免得在这受气受罪的。”
　　“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刚出了这种事，我一走，他们肯定会说我心虚怕事，说我畏罪潜逃，就算你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她们也会把话传的很难听吧……”
　　原来犀言有自己的考量，并不是一味的单纯傻气：“你根本不需要理会他们的看法。”
　　“今后可能还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亦朱说的没错，也许真是我解决问题的能力太差，如果一遇到事情我就逃走，那不是太逊了吗？哈哈哈，难得晚上也见面，咱们不说这些烦心事！吃饭了吗？我请你吃夜宵！走起！”
　　很多时候，念知会和笑霜一样，羡慕犀言乐天开朗的精气神，佩服她容易原谅他人的心胸，这样一个人，本该成为宠儿般的角色。也许，想要发光的美玉，都必先经历一番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