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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第 168 章 ...

  •   亦朱回无暗城的时候,最后一个跳梁派已经咽了气,当她听说这一切都是京墨的裁决,结合对她母亲的救助这件事,亦朱的内心是愤怒而恐惧的,她怒在今后再没有人帮她对付京墨,惧在,自己或许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她要连夜带着京墨给的金子逃离这座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临走之前,她还得去她妈妈的屋子里找点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京墨安的什么心,安置她老母的屋子看上去价值不菲,连她这个赖在无暗城多日的年轻人,都没享受过。
      当时,母亲的床边拉着帷幔,亦朱心下暗喜,能悄无声息的顺利溜走,她就大功告成了,就留着这个没用的老母给京墨一个人享用吧,有人喜欢替她赡养长辈,她何乐不为呢?
      这么想着,亦朱居然兴奋的笑出了声,一回头却看见老母尸变一样脸色惨白的直立在她背后,吓得她连滚带爬差点从门口跌出去,反应过来,亦朱怒不可遏,甚至忘记了此时正值深更半夜,她的任何一句高吼都会飘传出很远。
      “你要死啊!大半夜不睡觉站在我背后吓人!你不是瘫痪了吗!原来是装的啊!你怎么当妈的?这么阴险!”
      “亦朱你这个畜生!”老母抡圆了膀子,朝女儿脸上连抽数十下,打得亦朱一顿蒙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或许是国后给的汤药起作用了,反正她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就差一个宣泄的目标了:“你自己又穷又丑找不到丈夫还总在我跟前往国后身上拐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这就奇了怪了,亦朱确实说过“我和京墨这种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身材没有长相身材的,怎么可能找到好男人”,不过依照老母的记性,怎么可能记得住呢?难道……这个能一下子站直溜的瘫痪,是京墨假冒伪装的?
      思绪游走到这里,亦朱把当初弃母亲于不顾的恐慌心虚全都抛诸脑后,她将眼前的老妇当成披着亲妈皮的京墨,回以十二万分的力量,加上数十个响亮的耳光:“没错啊!在我眼里!你京墨就是一个完全达不到外貌标准的平庸货色!我亦朱压根没瞧得起过你!”
      “那也比你每天做梦幻想和男神同框同床要强!”老母被亦朱的耳光打的脸都肿了,她愤恨不堪,厮杀一般的痛吼:“我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你这么个杂种!你当初做的丑事!如果不是国后替你瞒着!如果不是她拦着我!我早就给你捅出去了!亦朱!你今天这么对我!我跟你没完——”
      之后的事情亦朱就没印象了,只感到母亲吼完这句话,她的后脑勺遭到了痛击,那一下子劲头够猛,砸的她以为脑壳都裂了,直到次日苏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还算整洁的环境里,才意识到,原来,又有人帮助了她。
      这是一个叫豆豆的少女,圆脸蛋尖下巴,五官看上去应该是做过整形手术,而且不太成功,可她笑容甜美,叫人觉得很和气,据她所说,是路过无暗城外门的时候,看到亦朱母女倒在草丛里,她于心不忍,就把人带回了家中。
      亦朱于是对雪中送炭的少女感恩戴德,当场就发誓一定会当牛做马报答她,豆豆也很客气,一口一个“姐”的叫着,说甭当回事。
      虽然被好心人收留帮助,可亦朱的情绪依然不见好转,她的好日子简直就是瞬间被终结的,在不知道母亲还活着的这段时日里,她满心认为自己总算甩掉了一个大拖累,她恢复往日活力,和狐朋狗友去周边的小城游玩,远的去不起,就把廉价的郊游描绘成世界级旅行,她拿着二手相机四处自拍,用照片来体现自己的得意,以快乐为炫富的资本。
      可是,京墨居然暗中救下了她母亲,还把人掌控在手里,现在,更是莫名其妙把母女二人赶出来,亦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喜悦,还是灾难。
      在豆豆家,她终日里想着怎么再弄些钱来,那些金币她都用来酬谢恩人了,白住人家的,总不能还白吃不是?这点道理,她亦朱还是懂的!
      当初和意歆几度闹得不愉快,可眼下,有能力帮得上忙的,也只有这个旧友了,亦朱从来不觉得,意歆那种软弱性子,会拒绝她的要求,就算她亦朱从不把她当回事,意歆也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不过这次,亦朱还是学聪明了,她没有直接找上意歆,或多或少觉得难为情,她想到了母亲,就诱导母亲摆出楚楚可怜样,去索取意歆的关照。
      于是,深觉有理、此计可行的芝桂,屁颠屁颠的跑到无暗城去找意歆了,然而,自从跳梁派获罪死绝,京墨就严加把控无暗城的进出,就算是被她救过的亦朱老母,也再无资格踏入半分,所幸,刚巧赶上意歆办事回来,一眼就瞅见了求入不成痛哭流涕的芝桂。
      意歆想起很多人劝诫过她的话——想要过好日子,就得远离精神病。
      如果芝桂是个无奈可怜的精神病患者,那亦朱就是自作自受型的精神病患者,差别在于,前者确实让意歆于心不忍过,而后者,是一次次将意歆的友情磨光,直至消无的。
      意歆把她安置在旅馆,定期送些钱和衣物过去,听说亦朱对母亲做过那种事,难怪芝桂一副不想和亦朱住在一起的样子,其实意歆也预料到了,每次帮这个妇人,都无异于自找麻烦,没有了女儿来依靠,芝桂就一天八次的骚扰意歆,在无暗城外面叫门,负责传话的小护卫烦都烦死了。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意歆有些忍无可忍,就直言说:“阿姨,我看你病情好了很多,不如你就回去找亦朱好了。”
      芝桂表示:“亦朱她在休息,在睡觉,所以我只能来找你聊天了。”
      意歆当时的心情是崩溃的,亦朱不见得有她这个内务苑总长忙,自己都脚打后脑勺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妈妈,对于芝桂,她这个毫无瓜葛的外姓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现在,由着自己的女儿舒舒服服睡觉,却一天八次来骚扰她这个外人,意歆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了,不是说抑郁症不影响智商的吗,那怎么芝桂就是和寻常的不太一样呢?
      最可气的是,亦朱毫不领情,听说了以后,不但心安理得的接受意歆帮她代劳的现状,还在芝桂稍微好转了以后,再度对意歆过河拆桥,在一次大事上,帮着意歆的对手,狠狠的打压意歆。
      当时,和意歆敌对的女人同她对峙在无暗城门外,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对方无理取闹,可亦朱上来一掺和,就把矛头通通指向意歆了,意歆当时这个气啊,不过回过头来听芝桂这么一絮叨,就明白为什么亦朱这么迫不及待的发坏了。
      那完全就是,自己过得不好,也无比希望别人比自己更糟的病态心思啊。
      根据芝桂所说,亦朱不好意思天天呆在素不相识的豆豆家里,居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她那个迁居回国、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奶奶,还死乞白赖的住到了人家的仓库里,亦朱觉得这是应该的,这是她奶奶欠她的,而且这样,她也能省下一笔钱,不用再付给豆豆了。
      芝桂就有样学样跟着住了进去,亦朱的奶奶本就不爽,哪怕收留一条狗,都比放俩大活人在仓库里强,这要是半夜去仓房拿东西,见俩鬼似的女人杵在那,多恐怖啊!
      于是,反悔比翻书还快的老人家,跑到刚刚好转的芝桂面前,冷嘲热讽的歧视了一番,就这么活活的将芝桂气回了原状态,如果不是芝桂来跟意歆报告这件事,亦朱是绝不会让意歆知道从而看笑话的,想来也是,亦朱做了那么多帮着敌人怼自己的事,现在哪好意思自揭短处呢?遇到这样的灾难,以亦朱的心思,自然也不想说出来供敌人取乐。
      敌人,呵呵,意歆自嘲,自己居然莫名其妙被一个利欲熏心的旧友,就这么当成了敌人。想当初,但凡对亦朱不利不公的事,意歆都全力维护,亦朱从小就被亲生的爷爷奶奶苛待,意歆每次也都帮着出谋划策,结果换来了什么呢?嫉妒意歆如今的地位,拥有的京墨赋予的多处房产,就那么公然的,帮着素不相识的敌人,来泼她这个旧友的冷水。
      怎么还好意思,让自己的母亲一次次找上门来求助呢?
      亦朱的父母在她出生不久后离异,祖母为了霸占亦朱父亲名下的房产,就主动收养了亦朱,但是,老人并不把这个长孙女当一回事,长期予以虐待,在亦朱初级学院都没上完的情况下,无情将其赶出了家门,亦朱于是到外婆家投靠外婆和母亲,多年过去了,外婆去世,她再度被两个亲舅舅赶出家门,只好和母亲流落在外,好在后来有了无暗城这个栖身之所。
      这次被京墨彻底扫地出门,也算是她人生第三次遭无情驱赶了,亦朱内心的痛愤和不甘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最能够接近体会的,却只有意歆了,正因为如此,当亦朱对意歆得意洋洋的时候,意歆才觉得这人无比可悲,已经落得这般田地,还在为了所谓的面子强颜欢笑。
      意歆在叹息,她也不像从前那么心疼亦朱,但,也绝非希望其倒霉的小人,再次见到亦朱,她刚刚从奶奶家的仓库里出来,意歆好言奉劝,让亦朱不要太大意了,结果遭到亦朱的疯狂嘲弄,亦朱得意张狂的表示,自己已经住进了富商奶奶家,一副奶奶已经把她定为了继承人的高傲架势。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半辈子都生活在夹缝当中的亦朱,梦想着做一个大人物,却连给大人物提鞋的机会都没有,奶奶家的户主没变,她也没有所谓的居住权,更不存在继承权,她就算在仓库里躲个猫猫,也随时会被情绪化的奶奶赶出家门,实现第四次的人生驱撵。
      意歆哭笑不得,也算摸清了亦朱的路数,以及命运对亦朱路数做出的回报,每次亦朱得意洋洋炫耀母亲病愈、对帮助芝桂的人们过河拆桥不久,芝桂的病都会大幅度恶化回去,每次亦朱骄傲满满的表示自己有了贵人和出路、从而去藐视一切旧友的时候,她到手的财路,都会无情飞走。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当一个人期待别人不好过的时候,她自己一定就先不好过了。

      豆豆帮亦朱找了个清洁工的工作,亦朱有千万个不情愿,也只能为了生计点头,她的同事普遍年龄在她之上,每天问东问西,她丝毫不敢泄露自己的母亲有抑郁症,她知道,精神病是有遗传性的,搞不好这些扫大街的大妈同事,就把她当成同类了。
      好在不是所有的清洁工都这样,她就发现了几个家庭条件还不差,仅仅是把这份工作当玩耍的老妇,亦朱不惜舍弃多年的朋友,也要义无反顾投入她们的阵营,每次到意歆面前,都会一口一个“我同事开着马车送我回家”、“我同事开着马车来探望我的病,而你屁都没放一个”,同样是讲话,描述酒肉同事的时候,她用的是崇拜感激的语气,描述对意歆的感觉时,用的却是嫌弃冷漠的音调。
      每当这时,意歆也只是笑笑:“车又不是你的,连马车都买不起,也是没谁了。”
      “那怎么地!同事就是比某些朋友有用!朋友算什么?都是负能量的废物!”
      意歆本该生气,可一想到,亦朱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就顷刻间释怀,依照命运对亦朱的“报答”,她很快应该会迎来点什么。
      意歆的小小预料果然不错,亦朱回豆豆那看情况,正巧遇到母亲被豆豆冷着脸斥责的一幕:“要不是有人委托我捡你回来,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么大人了,得学会灵活,你不仅在这,在哪工作不都需要灵活运用吗?这玩意没有定性的,就好比我让你收拾屋子,你可以灵活的去干啊!”
      见亦朱回来了,豆豆也不给好脸色,拂袖离去,芝桂有时候也算圣母心泛滥,感念着豆豆的收留之恩,便不计较一个晚辈的吆五喝六,还跟亦朱解释:“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还挺有经验的,看上去挺精明的呢。”
      亦朱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藐视着自己的亲妈:“那当然了!”
      等出去面对豆豆时,亦朱就换上了奴颜媚骨的嘴脸,也完全不把豆豆开头的第一句话当个关键:“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和我妈妈的照顾!”
      伸手不打笑脸人,豆豆就僵硬的给了个嘴角上挑的回应:“姐客气了,真不好意思,害你妈犯了病。”
      “这跟你没关系,小妹。”
      “哎呀,要不是我没注意,也不会这样。”
      “没事,我妈她也不厉害。”
      “太傻了你妈。”
      亦朱吐舌,一脸讨好样:“她要是像你一样就行了。”
      豆豆瞥了瞥她,轻蔑道:“那对呗。”
      即便豆豆还是在当天把这对母女赶了出去,实现亦朱人生的第五次被驱撵,亦朱也完全没怀疑,这个犯了死罪的少女,其实是京墨故意安排的,为京墨做这一切,在亦朱母女面前表演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换取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毕竟,京墨的酷刑,是一般人受不住的。
      再来看亦朱,做了清洁工以后依然想光鲜亮丽的站在世人面前,尽管并没有哪个世人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她,想来想去,要保住面子,就必须抛弃自己的亲妈了。
      意歆再度见到芝桂时,这个妇人鼻青脸肿,显然是被亦朱痛殴了好几顿,她向意歆哭诉,亦朱要把这亲妈送回两个舅舅那去,谁人不知,亦朱的两个舅舅见钱眼开,送人过去还能有好结果?亦朱总之是撒手不管了,单位发点福利,她通通送去孝敬奶奶,只为了能在奶奶家的仓库里,有个容身之处。
      “这个畜生根本和我这个亲妈不是一条心的!她向着她奶!也不想想!要不是她奶奶,我能旧病复发吗!也不想想她奶奶是怎么刺激我怎么气我的!”
      意歆也是佩服亦朱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为了住一个仓库,连尊严都能舍弃到这个份上,就是不晓得老天爷会不会怜惜她这份忍辱负重的情操,会不会给她一个锦绣前程。
      意歆拭目以待,并且真真正正的,从此开始,拭目以待着亦朱悲凉的下场。

      这次,意歆是真真正正的,打算和亦朱做一个了结,从此以后,她不会再管亦朱和其母亲的任何事,作为一个朋友,一个已经谈不上朋友的旧友,她被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早已受够了,她要结束这些,就必须把芝桂送回亦朱身边。
      刚进仓库门,一股难闻的馊味就扑鼻而来,意歆是最爱干净的,心想能脏成亦朱这样,也真是厉害,让亦朱开开仓房的大门换个空气,亦朱还不肯,似乎对于母亲的上门,相当不满。
      “有一次我和我妈路过无暗城,要进去找你,可是护卫不肯传话,我还想呢,你这么个大活人,死了?还失联了!”
      “溜达到无暗城就想见我,不就是希望我请你进去做客么?还带着你这个精神病老母,谁家乐意接待?心里没个数?精神没个自觉?”见亦朱正要开腔,意歆含笑挑眉:“真是可喜可贺。”
      亦朱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喷起,就不耐烦的嚷嚷回来:“什么事啊?!还可喜可贺?你有什么可喜的?有什么可贺的!”
      “关你屁事?”意歆在这最后一次相聚里,是彻彻底底毫无保留的大爆发了,可惜她终非亦朱之流,怎么看都恶毒狠辣不起来:“你装了这么久的b,不累吗?还有你的妈妈,总是一见面就问我‘心情挺好的呗’,是啊,没见到你们母女之前,我的心情一直很好,见了你们,就是太阳也会懒得放光的,懂不?”
      亦朱憋足了力量预备回喷,却忽然发现自己失了声,两只手开始剧烈的抽搐颤抖,而这一切,都被懒得再看她一眼的意歆错过了,意歆只是起身,环顾这个肮脏简陋的仓库:“你这个人,是如何对待朋友的,又是如何对待自己母亲的,又是如何讨好狐朋狗友的,我早就一清二楚,我一次次的放任你,是我的不对,但是,这不表示你就理所应当了,你为了讨好同事,干出了多少踩朋友、贬母亲的事,又说过多少类似的话?你自己都计算不明白吧?到了此时此刻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如此利欲熏心见钱眼开,实在令人作呕!”
      亦朱的母亲芝桂瘫坐到椅子上,最可怕的不是她失去了对亦朱的信心,而是人之将死,居然把意歆的话,打从心里认成了真理。
      “狐朋狗友也值得拿出来炫耀?你是认识远古女神仙了怎么的?以前可怜你年纪小,这么大了,还让我觉得可怜,那就是你活的可悲了。不是喜欢凭‘有没有用处’去衡量别人吗,整的跟你自己多有用似的,那活该你一辈子凄苦咯,我就翘首以待,慢慢等着看~还有啊,你下次存足了底气再来找我得瑟,最低标准,怎么也得是你母亲抑郁症全好、你奶奶把房产送给你了的时候啊,都没有的话,你就安心做一个夹缝里的小人物吧,最可笑的是,你这种货色,还妄图和京墨那样的女性相提并论,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嘞?”
      意歆说完这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仍不肯回头看亦朱丑陋的猪脸,也自然看不到,她那面目扭曲却只言片语都吐露不出的狰狞和痛苦:“听说,精神疾病是遗传的,不知道自恋和装b算不算精神病的一种,后顾之忧一大堆,哪来的底气供你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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