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137、第 137 章

　　国后发话，要揪出背后的搅屎棍们予以严惩，国府上下一下子消停了不少，尤其是扶摇台家宴当中出席的那些位，前些天还煞有介事的频频现身，到如今，却是一个也没了。
　　不过京墨晓得，这只是一时安宁罢了，等风头一过，那些人回过味来，肯定会卷土重来的，她嗤笑着摆头，真不想拿血缘关系说事，毕竟，这种东西也未必百分百的靠谱，瞧那位她敬重又不赞同的已逝前辈就知道了。
　　这一晚的饮宴，她只用来嘉奖一直跟在身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几个人，红蕉，鬼白，鬼珠，银翘，蝉衣，还有长若。
　　他们也才知道，这一局，京墨这个大领导，甚至连他们都瞒过去了。
　　从扶摇台家宴，甚至是更早之前的黑色区边境土地产权开始，一切，就都是京墨精心谋划的布局，她先是泄露给祖父黑色区旁边有她新盖的房子，随后，任凭老头把土地房产索去，接着，引发了她“为浮屠矿而决心要回房产”的一系列事端。
　　从一开始，她就对所有的“家人”做足了戏，拼命隐瞒、生怕人知的，也都是虚假的捏造，她知道，祖父每天都在窃听，并且会把窃听到的秘密全部贩卖出去，那么，她拼命死守的“秘密”，就会验证一些事实——“家人”们的真面目，是趁火打劫，还是安守本分。
　　结果显而易见。

　　“这么说，你对我们表示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了？”事后，京墨第一个告知的，就是“家人”里最值得信赖的第二任养母，青葙。然而此刻养母的脸色，却有些霜重雪浓。
　　“是的。”京墨的口吻理所当然：“可如你所见，他们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真的，祖父的摇摆不定、窃听偷取，养父的趁虚而入、威逼恐吓，夏家养母的得寸进尺、无法无天，婧纡母女的贪得无厌、巧取豪夺，以及……亦朱那按捺不住从而败露彻底的居心。妈妈，我真的十分伤心，倘若他们对待我，如你对我一般真心，我的布局，又怎会吓到他们？”
　　“可是，阿墨，他们只是穷怕了，或许是有点利欲熏心，不过罪不至死啊。”青葙于心不忍的皱了皱眉，似有恳求之意。
　　“我没有要他们死啊，再穷，也不能昧了良心，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又何必苦苦纠缠于我，有今时今日可都是他们自找的，最可恨的，是当他们知道了浮屠岩矿对于我来说的重要性之后，居然更加猛烈的咄咄逼人了，不给我留半点活路啊。”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把浮屠岩所在地的消息散播给各个国家，让各个国家扑个空以后，将矛头指向他们？”青葙恐慌的坐不住了，忽然到京墨身边，哀求她：“女儿啊，妈妈求你，放了亦朱吧，也千万别牵扯到晴裳，她们还年轻呢！”
　　“妈妈放心吧，我不但不会动亦朱，我也不会为难其他的家人，因为，要出来背黑锅的，已经另有人在了。”京墨不漏痕迹的从青葙手中抽离自己的胳膊，走到门口去发号施令：“鬼白，让你的人保护好名单上的人，不要让神无月猎罂找到，鬼珠，你派人去盯着神无月猎罂，如果他要逃出国境，就给我拿下。”
　　“女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青葙听得一头雾水。
　　“妈妈，你知道吗？神无月猎罂才是搅屎棍的头头，在别国面前露脸邀功的也是他，可惜他弄巧成拙了，本打算一个人抢功，掩埋住同样出了力的永辉等人，可这样一来，别国也只会记恨他一个人，现在，我将他抛出去，任由别国啃食撕咬，我的养父母、我的后祖父、我的大堂姐还有你的后侄女，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神无月猎罂这么狡猾，他万一咬出亦朱他们，可怎么办啊？”
　　“他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了，他的话还值钱么，只会让人觉得他临死不留好，多拉几个垫背的罢了，再说有我在，谁敢动亦朱呢？”京墨转眼笑容满覆，回身坐到青葙旁边，温柔握住了养母的手：“妈妈放心吧，您对我的养育之情，救命之恩，我会铭记永生的，只要妈妈心里永远有我这个女儿，我保证，一辈子都不会让妈妈无助。就算我为了一些目的，会残酷的对待敌人，但我也不会那样对你，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永远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是吗？”
　　“当然了，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的整颗心都是为了你，阿墨，妈妈自然希望你好好的。”
　　“谢谢妈妈。”京墨把头靠在青葙肩膀上，想起了少年时，被她救助的画面，免不得一阵留恋感动。
　　“那你告诉妈妈，真正的浮屠岩矿在哪里呢？”
　　“妈妈，您最近的风湿病好些了吧，我给您新配的药，还管用吧？”
　　“阿墨，你就告诉妈妈吧，妈妈不会跟别人讲的。”
　　“妈妈，您今晚留下来吃饭好不好？蝉衣新学了几道火国菜，非常有味道。”
　　“女儿，你是不相信妈妈吗？”青葙用手推开京墨靠过来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与之配合默契的，是京墨同样失去了温度的笑脸，正因为变得无比阴寒，所以京墨现在的表情，让青葙一阵冷汗：“妈妈，你知道为什么比起夏而怠，我更喜欢和您说话吗？”
　　青葙不语，气怔怔的望着她。
　　“因为她是明坏啊，非常容易破坏气氛，而妈妈你是不同的……”离开椅子，京墨慢慢蹲下身去，轻缓撩开青葙的长裙摆，抚摸她触碰了无数次的、失去知觉的一双腿，她感到了，养母身上从未有过的颤抖：“妈妈，你骗得女儿好苦，你知道我多希望能治好你的一双腿吗？我多希望能和妈妈挽着手，一起到集市上去游逛，多希望，看到妈妈像个健康的大人一样，自由的行走，从我们相遇那天开始，我就在心底许下了这个愿望，可悲的是，它什么时候实现的，我居然都不知道。”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青葙的嘴唇惨白，消瘦的脸容也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妈妈记得小时候教我医术时，您对我讲的话吗？”京墨露出怀念的表情，这一刻，她的眼中没有阴霾，也隐藏起了那份失落：“您说，学医之人，用医之人，要比寻常人多留一万个心眼，目光所及之处，务必牢记细节，只有这样，才能将所学技能发挥到极致。我将您的一字一言，奉做人生信条，可妈妈，却越来越不了解女儿了。”
　　“够了，你如果想斥责我，就直说吧。”青葙向来温柔的脸上，忽然漫出几许尖刻的味道：“比起你对我的失望，我对你的失望，才叫人痛彻心扉！”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你为什么要骗我？”青葙忽然泪如雨下，伤痛和怨恨混杂在一起：“海枣的死，是你造成的，对吗？你却把罪名扣在了那两个跳梁派的身上，你明明知道，我们失散多年，重聚以后有多么珍惜！可你，为了继续做我的孩子，就不能容下我的亲生孩子！如果你真的顾念我对你的养育之情，你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抚养的京墨不是这样的，她善良而正直，如果不是权力污染了她，她无论如何……不会……”
　　“所以，你就和爷爷联手窥听我的消息，隐瞒我你双脚已经康复的事实，把一切都跟神无月猎罂做了汇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和毫无防备，屡屡做出背叛我的事吗！”京墨倏然摁住轮椅的两只扶手，从高处逼视青葙含泪的双眼。
　　“对，没错！因为我要给我的亲生孩子报仇！”
　　“你是听谁说的？我才是杀你孩子的凶手？你听谁说我把罪名扣在了跳梁派的头上？就因为我是国后我可以做到这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京墨声泪俱下，不知不觉中，失望和心痛侵染了她的理智：“是什么样的证据，让妈妈坚信不疑，开始怀疑在你身边多年的女儿？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然后你亲生的孩子死了，理所当然就成了我的罪过？等于是我做的？”
　　“没错，就是这样！”青葙瘫在轮椅上，可还是把头仰得高高的，似乎在倔强的同京墨对峙：“我青葙自认为悬壶济世多年，做人光明磊落，从未有过伤天害理的举动，可为什么，让我接连失去两个亲生的孩子？而你……而你这个并不是我亲生的，居然还活着！”
　　“这就是妈妈恨我的理由？因为你养了我，我就该死？”
　　“我……我没想过要你死，可是……可是……”
　　“国后大人！君皇大人召您过去议事！”负责传话的长若敲响了这间隐秘的门。
　　京墨擦干眼泪，面容复原成来时的淡静和威仪：“马上过去。”
　　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甚至没给青葙留下只言片语，反倒是这时候的青葙，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猛地唤了她一声。
　　京墨没有回头，而是撂下一句话：“妈妈好好休息吧，无需想太多，既然我全力保你，就不会把你交出去。”

　　前往九鼎堂的一路上，京墨对于眼前即将上演的几幕，已经有了充分的预料，脑海里，也不自禁上演起这些天来的弯绕。
　　浮屠岩矿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无灵黑色区一带发现的，那里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幌子，真正的岩矿，是在化云未知森林里出现的，时间也要提早许多，只不过，两个版本唯一的不变之处，是京墨确实在找到了一处以后，又马不停蹄的展开了其他地域的地质勘测。
　　化云城未知森林里那棵白色的树，叫做玉魂树，也只有它的树根，长年深埋土下，才会令土质岩层发生变化，经年累月，生成浮屠岩矿，树龄越大的树根，挥发出来的物质越有助于浮屠石的纯度，纯度越高的浮屠石，自然也就越名贵。
　　无灵黑色区外部压根不存在玉魂树，自然就没可能生成浮屠岩石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京墨设下的圈套，不确定的因素只有，主动跳进陷阱里还沾沾自喜的井底之蛙有几只，起初京墨是不清楚的，这就跟渔人垂钓一样，永远无法预计上钩鱼儿的数目。
　　——还有，上钩鱼儿的姓名。
　　抵达九鼎堂时，一国之主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原地转悠，见京墨来了，如临大喜，赶忙快步上来求取解决办法。而他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脱簪散发的王妃正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哭泣求饶。
　　不用看也知道是神无月娥凰了，在为她那个悔不当初的父亲求得宽恕，她一来了就披头散发，粉黛不施，还穿着单薄的素衣素裙，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峥嵘试了几次，都不能让她起来说话，可这事，他又无法轻易裁夺，只能派人通知国后，赶紧过来解决。
　　神无月娥凰大概没有想到，京墨一出现，刚好解了峥嵘的困顿迷局，国主趁势脱身，压根不想多留在这里，神无月娥凰眼中焦急更甚，发现京墨正盯着自己，才收敛了那份失望，又对着京墨叩了几个头：“国后大人，家父罪无可恕，但求免其死罪！请国后大人开恩！”
　　“娥凰王妃啊，你起来说话。”京墨伸手拉她的胳膊，知道她要退让，甚至会以“您不答应我就不起身”为由坚持己见，京墨就加大力度，迫使她不得不起身。
　　一旁陪侍的年长侍女翠茶死死盯着京墨，依照她往日里的嚣张气焰，早就给这个摩诃家的女人好看了，但如今家主有难，她也只好把怨气咽回肚子里。
　　“这件事呢，已经不是我和国主足已插手的了，我也并不知道，原来一直在背后搞动作和本国后作对的，就是……啊，当然了，如果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不会见死不救的，但可惜就可惜在，你的父亲亲自跑到火之国等王室面前，已经彻底泄露了他的身份，现在就算光之国全力保他，其他各国也不会答应的。”
　　“你就直说你见死不救得了！虚伪什么！幸灾乐祸什么！”
　　“翠茶！跪下！”很少苛责身边人的娥凰眼下是勃然大怒，一张花容气愤的发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口舌之快！”
　　“王妃，我就说求这个女人是没用的！她千方百计和你争宠！处处打压你！现在还害得家主有家难回！”
　　“翠茶！”暴怒之下的大小姐声音都吼破了，她浑身发颤，没几秒就昏厥过去。
　　翠茶又张牙舞爪的嚎起丧来，好不容易把人扶到了九鼎堂的偏殿，却开始在里头大哭不止，趁着王妃不省人事，也在哭声中夹杂了几句怨骂。
　　“红蕉。”
　　“属下明白！”红蕉得令，转身去了王妃所在的偏殿，只一声招呼，她便明白国后想要什么：“来人，把这个气昏了王妃的侍女拖出去打。”
　　九鼎堂前厅中，京墨正在惬意的喝茶，长若来到身边，汇报了京墨差她调查的一些秘事。
　　“国后，里面那位是真的昏倒了吗？”
　　“真也好，假也好，既然昏了，就不会再跳起来救一个被打的侍女。”
　　“神无月猎罂已经到第一调查局了，这个消息，你预备什么时候公布？”
　　“等他伏法了，自然天下皆知。”京墨心情大好，把茶水喝了个一干二净：“未免节外生枝，我才叫人早早把他秘密送走的，什么他要逃离国境就把他扣住，全都是虚张声势。”
　　“这下，王妃她就没有依靠了，她会不会怨恨你呢？”
　　“你在担心吗，长若？”
　　“倒也不是，感觉上，她也未必会那样。”
　　“会也好，不会也好，如果事事瞻前顾后，就不会有我今天的辉煌了，神无月猎罂咎由自取，如果将来有人要为了这扭曲的正义找我报复，那也是命运的安排，我兵来将挡就是。”
　　“没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阻碍您的脚步，京墨大人。”
　　优昙长若坚信着她自己的眼光，以及这份眼光之下，围绕在摩诃京墨身上的不败气息。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它形成一种不可思议的向心力、凝聚力，让整个看似复杂多变的国府，不知不觉间，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