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113、第 113 章

　　越是主要的嫌犯，就越要留到最后审讯，芙雅伦萨作为这一天司法审判宫里的“主角”，在无人为其辩护的情况下，仍据理力争，对于铁一般的实证也连连否认，那不安分、不认命的样子，让听审席里的笑霜如坐针毡。
　　京墨亲自到场，三言两语就把芙雅伦萨驳斥的一声不吭，来看热闹的人之中，那个跳梁派的莉生这时候阴阳怪气的开口了：“也就你说的还算客观。”
　　“不是还算，是很客观，其余人也是，不服来辩。”宁蓝替京墨接下这话茬，把莉生堵了个满脸不忿。
　　芙雅伦萨时不时往听审席的女儿身上瞟，渐渐引起了跳梁派的注意，京墨察觉到有人又要起刺，就下令暂停审讯，择日重来。
　　笑霜知道，京姐这是在顾忌自己的感受，继续被父亲有恃无恐的盯视，她本人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说出什么，近来脾气愈发难以控制，以往都是她提醒犀言冷静，现在倒完全颠倒了。
　　京墨准许笑霜去探视芙雅伦萨，笑霜也早就迫不及待想跟父亲来一次正面交锋了，他这个人向来不听劝，小的时候笑霜任他摆弄，可现在，她长大成人了，已经不是谁思想的傀儡，她有自己的主张和判断。
　　依照笑霜的要求，会面室最后只剩下她和父亲两个，他们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芙雅伦萨不死心的模样让笑霜非常火大：“爸爸，你已经罪证确凿了，还在期盼什么呢？”
　　“人活着总要有盼头，不是吗？”
　　“够了，我不跟你绕圈子，起阳亲王自身难保，肯定不会理会你，至于我，你也别指望了，因为这次调查就是我发起的。”
　　芙雅伦萨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跳出来好几根：“果然啊，果然！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在这里，我是光之国的少主，不仅仅是你的女儿！”
　　“少说的义正言辞，你效忠的国后大人，还不是依靠我，才能得到如今的东陆天下？她作为实质性的女王，可关键时刻竟然对我落井下石！”
　　“国后大人这么做没有错！你是功臣又怎么了？功臣就可以随便的犯错误吗！”
　　“那只是花之国原来的黄种人贱民，有什么可怜惜的！”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吗！”笑霜不想和他理论种族贵贱问题，她现在也无心这些旁枝末节：“你所践踏和忽视的你眼里的‘黄种人贱民’正是京墨国后最最珍惜的！另一方面，你作为功臣，却第一个跳出来破坏她刚刚推行的新法！你让她如何容你！”
　　几句话吼得芙雅伦萨不做声了，如果刚刚还有膨胀的念头，那么现在就是临近瘪气不远了。
　　“是爸爸你，一直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你对于光之国、君皇还有国后来说，唯一有建设性的提议，就是鼓励她继续开疆扩土，可在这之后，你还做过什么利于国家的事情了？国主国后都不糊涂，反而精明的很，你出了几分力、有什么目的，不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吗！可你自作聪明，自封功臣，仗着这点纸片般的功劳为所欲为！法律面前，国后大人连自己的哥哥都只能舍弃，何况是你！”
　　“那，那我怎么办？我本以为我的好日子就快来了啊！”芙雅伦萨面对无法动摇的残酷现状，只能选择悲号和哭泣。
　　“人的好日子，都是靠走正道得来的，歪门邪道是不可能长久的，你和起阳亲王侵吞灾民的救命钱，给整个光之国府丢脸，抹黑我们整个团队的荣耀！”
　　“团队？别开玩笑了！现在的光之国，和格蕾莎时期的花之国有什么分别，国府上层四分五裂，甚至连表面的和平都做不到！”
　　这一次，是笑霜哑口无言，她对于国主国后“留跳梁派于大殿之上”的做法也相当不解，然而作为一个少主，她所能做的，就是全力完成自己的使命、全力秉承先辈的信念：“这些不是我该关心的，爸爸，我从小就接受你的安排，学习帝王学，我曾经对你的野心嗤之以鼻，可现在，我要感谢你当年的教导，不然，我也不会觉得……幼时学习的那些东西，到了今天，竟会有这么大的用武之地，我想，不论你的初衷是什么，作为你的女儿，我现在依仗着你赋予我的‘财富’，正在为一个国度更加光明而全力以赴，都是值得我们整个芙雅家族自豪的，至于你心心念念的‘贵族’‘家族’，对不起，光之国不时兴这些，在这里，人人平等，没有贵族和庶民之分！”
　　笑霜离开拘押室以后，芙雅伦萨久久的回不过神，最后的最后，他长叹一口气，对门外“旁听”的京墨国后说道：“您都听到我女儿说的话了，我也就如你们所愿，老实交代一切吧。”
　　不论芙雅伦萨是急流勇退，还是真的被女儿说服打动，总之，他愿意接受制裁，并且在服刑期满以后重新做人了。
　　这个结果不仅令笑霜安心，曾经挣扎犹豫过的京墨也很欣慰，她对于芙雅伦萨，是实打实的无情利用，可每次想到这个人的女儿，京墨就有些痛不欲生。
　　芙雅伦萨对于自己太过自信，始终以为君皇和国后是真的信赖着他，可实际上，京墨却从来没这么想过，甚至给他一个毫无实权的闲差，连半个城主都不算。京墨对吞并东陆行动，秘密展开的一系列计划里，一直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原则，但凡有一丁点可疑之处、不可信之处的人，都会被排除在外，像亚心心和新生派，更是连沾边的可能都没有，她还把大部分监视的力度放在东陆的几个臣服旧势力上，尤其是野心勃勃的芙雅伦萨。
　　芙雅伦萨于她来说，确实是功不可没的一份子，他提议，让京墨不断的吞并领土，甚至波及到东陆周遭的大国里，京墨没有对任何人说，她确实萌生过那种可怕的念头——有生之年，联合雷国瓜分了风国的土地，那才叫一个不枉此生。
　　伟大的念头，产生往往只需一瞬，可实践起来恐怕就要耗费大半辈子人生了，刚刚确立了东陆的新主人，这么迫不及待的重掀战乱，一定会因为动作过大，引起全术法界民众的惶惶不安、从而引发别国的敌意和针对，让光之国成为众矢之的，绝不是她的愿望。
　　占了花域改了统治，顶多被当成捡漏子，再染指他国那可就是居心不良的可耻行为了，而且也违背了各国互不侵犯的同盟条约。在术法界这么个集“各家”为一体的世界里，按部就班，永远比急功近利来得稳当。

　　两日后的国会，君皇宣布了对于起阳亲王“贬为庶人、圈禁南区”的处罚，同时，服刑和没收财产的，还有芙雅伦萨等一行五人。不少跳梁派沾沾自喜，跳出来当面嘲笑笑霜有个不争气的父亲，犀言和影姗帮笑霜怼这些长舌妇，反倒是笑霜自己，心中坦然——她的父亲，终于肯听她这女儿的一句劝了。
　　因为还有其他的任务要指派，君皇就把光域本土的城主们召过来了，他的指示刚刚阐述完，黄括就站出来上谏了，如果是寻常的谏言，采纳与否，君皇都平淡处之，可这次稍有不同，他的提议太过“伤筋动骨”。
　　“属下以为，是时候启用‘贵族分权制度’了，免得国府一盘散沙，长此以往，给外敌入侵作祟的机会。”
　　“旧时的贵族分权制？”君皇心里一沉，可表面上并没急着否决：“光之国初期，确实有几个贵族存在，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从四代统治开始，悬殊的阶级之分就被更为民主的制度取代，我们既然秉承的是四代遗训，自然……”
　　“是‘启用’，而不是‘恢复旧时代’，君皇大人。”黄括一口打断国君的回复，硬生生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过去的那些家族，即便还存在，也不能任用，我光之国，本土连着东陆，地大物博，优良的家族种群比比皆是，何不提拔一下他们，来巩固我光域的实力？”
　　“同意哦。”莉生一举手，七染一哆嗦，这丫头，又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出来抢风头了，她说的话，偏偏还有那么点小想法：“我们可以放宽目标，效法冰之国初年那样，招揽全术法界各地有名望、势力、军力和财力的贵族豪门，用权位收买他们替我们效劳，金钱和武器，就是我们接纳他们的条件。”
　　“属下反对。”笑霜一出声，整个议事大殿死水一般的宁寂，她可是轻易不开口参与这种争端的，这次却是破天荒闪了黄括一个措手不及啊：“光国初年采用贵族分权，是因为四大家族帮助初代稳固江山，是功臣，就跟今天各位城主大人一样，可是后来，初代国主大人还是取缔了四贵族的存在，就因为有弊端，所以之后，光之国再无贵族阶级。”
　　“真稀奇呀，听说你也是花国白种人的贵族后裔，怎么东陆灭了你的种族，你一点恨意都没有，反而在这里咋咋呼呼，和正义的一方唱反调呢？”莉生眯着眼睛嘲讽起来：“还是说，靠内定关系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啊，不参加国府考试也一定会成功的。”
　　“你这话，是在影射四代先贤们吗？”笑霜无需开口，晚一步抵达“战场”的国后京墨，意气风发的走到了众人面前，凌人的气概，迸发出的压迫力让莉生胆寒：“还有，你前面那几句，是在怂恿仇恨滋生吗？如此居心，实在阴暗！我国府大殿之上岂能容你这种人？给我滚出去！”
　　莉生本想吼她“我犯了什么错”，可在京墨杀气腾腾的注视下，她怂了，冒着冷汗夹着尾巴，灰溜溜蹿出殿门。
　　“京姐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我怎么看不出来……”犀言觉得自己粗枝大叶脑子笨，就也想学习一下洞若观火之术，笑霜告诉她学会察言观色就成功一半了。
　　对于如今的局势，笑霜亦分析的清楚明了：“如果察言观色不顶用，我们就按照逻辑推理去判断京姐的想法。”
　　“你是说？”
　　“京姐一定不会同意的。”
　　“你是顺着她的意思？”
　　“我和京姐是不谋而合，我本人，因为幼年时期在芙雅家耳濡目染的那些，以至于非常厌恶这种贵族阶级制，不过京姐和我的原因不一样。”笑霜认清楚自己的内心，同时也看穿了京墨的思量：“现在，大权都由君皇和国后把持，光之国还是典型的中央集权制，如果采取了贵族分权制，就等于无形的分走了王与后手中的权力，就算黄括城主有一万个理由，也不会被京姐采纳。”
　　“不是说做国主国后，是为了天下苍生吗？怎么看上去，又像是舍不得权力了？”
　　“能给万民带来美好生活的君王，同时也恋慕权势，这是不发生冲突的，换个角度想，如果贵族分权制真的建立了，对于光之国也未必有好处。”
　　“怎么说？”
　　“从好的方面讲，国内外招揽过来的这些‘强悍家族’，确实可以凭借有财有势的优势，充裕我们的国库和兵器库，从不好的方面讲，这些家族起初地位平等，可时间一久就会发生冲突，用权位收买的后果，就是让每个家族都‘不甘落于人后’、甚至‘不甘与人平起平坐’，贵族们之间的利益纷争就会爆发，退一万步说，他们和乐融融不争抢，联盟又联姻，又对民众有什么好处？普通民众永远占据国家的主体，谁能保证，贵族们分权之后，会‘上忠君后、下惜子民’呢？”
　　在笑霜小声对犀言讲述这些时，黄括已经和大部分六代少主起了争执，他们辩论不休，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坚持，黄括作为年长的同僚，对于这些后辈的张狂十分不满，甚至影射他们靠的不是本事，是四代天地盟留给他们的“名誉资本”。
　　但除此之外，白雨等不占少数的国府成员，也出声反对这项提案，这让黄括十分窘迫，连亲人安璧都不声援他，看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摆明了也是站在对面的。
　　“国后大人，属下不知道你抢在国主大人之前强烈反对属下的提案，是什么用意，属下只清楚，你担心的那些隐患全都不存在！这些贵族没有联合的可能，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心不齐，就会形成相互牵制的局面，他们只需要对你和君皇大人效忠，你也不需要他们团结一心不是吗？如果他们起了冲突，就跟平定战乱一样解决掉就好了啊！反正那个时候，国库和兵器库已经充盈了，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可以取消了！最重要的是，启用‘贵族分权制’，可以保全这个残破不全的国家！”
　　前面顶多是意见不合，京墨即便不赞同也会虚心入耳，可最后这句话，摆明是在挑衅她和君皇的权威，别说她窝火，就是王座上背脊□□、一向个性柔和宽厚的峥嵘都发飙了：“大胆黄括！身为一城之主，居然当众危言耸听！残破不全？那个残破不全的光之国已经被我六代统治消灭了！还哪里来的残破不全！更可笑的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你就要拖整个国家下水！”
　　“属下可不是奴颜媚骨的小人，属下知道说的话直接，会伤害到君皇和国后，可是一切都为了光之国的属下，不怕得罪您！也不怕说难听的话！她！这个女人！”黄括忽然情绪激动的指住王座边安然伫立的高挑女性，眼里溢满了仇恨：“一个女子，不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出来干预国政，指手画脚！成何体统！千年以前，光之国这片土地上，是神之国在统治，光之国到了今天还在传承神之国的文化精神不是吗？那么男尊女卑的习俗！怎么你们都忘了？都忘了呢？！”
　　“说了半天，原来是男权主义的病入膏肓者啊，看来，新一轮的女权运动就要开始了哦。”几乎所有女性，听到黄括那句话以后，都不自在起来，宁蓝更是会火上浇油：“大殿上的众位姐妹，你们可是被男权拥护者排斥了哟。”
　　也只有不知羞耻的梓目家幽灵故作开明：“很正常，如果你是男人，你也会拥护男权的，这没什么可喷的。”
　　“黄括城主，今天我们只讨论‘贵族分权制的利弊’，至于男权主义女权主义，你喜欢的话，改天我们再过招……各位，在你们上任之初，我就给每个人发过‘投票牌’，你们可带在身上？没带也不要紧，凡是有投票牌的，待会，就进行一轮‘同意’还是‘反对’的竞选吧！”
　　“国后大人，怎么不跟属下争辩了？难道你畏惧了吗？”黄括促狭的一笑，颇为得意。
　　“你根本没有令本国后畏惧的价值，就凭你那被男权毒素腐蚀的脑袋，另外，你的诡辩学的并不怎么样。”
　　黄括脸色僵硬，他用了什么语言技巧，这个女人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更让黄括失望的是，支持贵族分权制确立的国府成员寥寥无几，至于那些只会和稀泥的跳梁派，据说都不晓得投票牌是什么，当然不在计算之内了。
　　他苦心冥想的“打压京墨初计划”，竟无疾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