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王者归来 ...
-
京城繁华熙攘依旧。我坐在茶馆的雅间里眺望久违的景象，耐心地喝茶等人。
我一向很喜欢这个茶馆，碧螺沁香，茶点可口，更妙的是，走廊尽头有个隐蔽的雅间。慢慢剥着茴香豆，耳听楼梯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不多时雅间竹帘被掀开，进来了一个人。
他摆着一张臭脸坐在我对面，冷声问：“干什么？”
“堂堂四贝勒出门，护卫也不带几个？”我揶揄着，一边给他倒茶。
“到底什么事？”他冷冷笑了下，“解药的日子还没到吧？”
我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淡淡道：“要你办的事呢？”
“皇阿玛……皇上精明得很，没那么容易办到。”
我瞥他一眼，举杯啜茶：“这茶不错，跟贡茶比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胤禛碰也不碰茶杯，垂眼说：“问完了？”
“还没开始问呢。”我盯住他，问，“在绥德，为什么要陷害我？”
他一怔，霍然瞪住我，手一撑想起身，却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你以为不喝茶就没事了吗？不觉得茶馆里有这种过于甜腻的香气，是件很奇怪的事？”我踢出桌下的熏香盒，用茶水浇灭了烟气，“这是江湖第一毒王秘制迷药，十二个时辰内都动不了。你不回答一次，我就剁掉你一根手指，看你能撑多久。”
愤怒从他眼中迸射而出，我掏出匕首把玩，对着亮光检验它的锋利。心理战中他落了下风，嗫嚅几下嘴唇，不甘不愿地开口。
“我恨你。明明跟我是同样的人，凭什么你就能逍遥快活得到一切？明明都是棋子，为什么只有我要承担那些折磨？我设那局，就是要告诉你，你也不过是个棋子。”
“是这样啊。”我漠然地掏掏耳朵，“我还以为你吃我跟太子的醋呢。不过你放心，太子喜欢的还是十三岁前的你，四阿哥。”
胤禛顿然激动，手一撑想站起来，结果再次发现自己动不了。我对上他瞪圆的眼睛，微微笑道：“这世上只有我相信，你才是真正的四阿哥。”
胤禛喘了两下，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什么妖术进了我的身体？！”
“这个嘛，”我又拣了颗茴香豆，慢条斯理道，“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总之我不是自愿进到这个身体的，而且，也还不了你。”
我咽下茴香豆，瞅了眼依旧处于惊怒状态的胤禛，客气地笑了下：“你不是回去了嘛，四阿哥还是你……”
他提声喝断我：“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什么好庆幸的！”
“你说那个毒药啊。”我慢慢掏出一个瓷瓶在手中摩挲，“我在拿迷药的时候，顺便把‘阴晴’的解药也捎了份出来。”
胤禛的眼珠随着我的手不断颤跳，最后眼一眯，道：“条件？”
“这本来就不该是你受的罪，还谈什么条件啊。”我笑着倒茶，“反正你现在动不了，我们来聊聊吧。我一直很好奇，太子为什么对我，不对，是对你这么执着？”
寒光闪过，胤禛沉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聊聊而已。”我低头，漫不经心地翻看瓷瓶，瓶身上贴有红纸，上书“解”字。
憋了一会，胤禛平声说：“我自小就跟太子交好。”
“我知道你跟太子感情好，可好得也太不寻常了。他不止一次怪我忘记了约定，什么一辈子在一起之类的，到底是你勾引他还是他勾引你？”
胤禛很想拍桌，却只能动几动手指，面上寒霜遍布，阴鸷地看着我：“他是太子，我不过是讨好他。”
我诧异道：“你那时才多大啊！”
他讥讽地笑了下：“宫里头会有孩子？”
我无语地眨了眨眼，再问：“那你为什么对胤禩好？他无权无势，不值得你费心。”
胤禛闭上眼，像是沉浸到过往的回忆中，许久后才慢慢说：“八弟的位份确实不高，但他有个好额娘。他额娘每月的宫分不多，却总能给他弄出好吃的点心，绣精致的荷包……这些，我从来没从我额娘那里得到过，她只会一遍一遍地让我记住，要守一个皇子的本分。我跟八弟在一起，是想跟他学学要怎么做才能让额娘喜欢。但是后来我终于明白，这永远不可能。”他冷冷笑起来：“我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
我转头，忍住告诉他真相的冲动，继续问：“这么看来，你跟胤禩的感情也不是很深，为什么要替他喝下太子那杯酒？”
这次，胤禛憋了半天就是不说。我瞄瞄他，嘲弄道：“你不会是真的喜欢太子吧？”
胤禛很有气节地抿紧唇，不说，就是不说。
“你遮着掩着也没用，太子喜欢你，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胤禛眼神一厉，狠道：“就算是，那又如何？”
“哦~~所以你吃醋了，喝了春药还使性子不肯服解药，结果自作聪明跳下水池淹死了；所以你跟太子说你想起了以前，让太子以为能与你重拾前缘，结果我倒霉地代替你跟太子睡了——是不是？”
他抽搐了下嘴角，不答话。我把解药瓶子举到跟前，一字一顿问：“是不是？”
他眼里变幻着复杂的神色，最后似狠下了心，点点头。
“难怪呢，我跟你这么不像，太子也不起疑，还是胤禩聪明。”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早就暴露了，难道没发现胤禩对你的态度一落千尺吗？”我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
“胤禩现在可以不说，可谁能保证他会替你我瞒一辈子？所以我决定，这个阿哥还是由我来做。”我拿出洒了蒙汗药的手帕，蒙上胤禛的口鼻，轻声低喃，“安心地睡吧，四阿哥。”
看着昏迷的胤禛，我拿起瓷瓶揭下红纸，耸肩道：“别怪我骗你，我也不知道解药放在哪里。”
我跟他互换了衣服，撕下自己的面具给他戴上，走到隔壁雅间，叫出候在那里的两个红莲教徒，示意道：“把隔壁那个人弄去四合院好好看守。”
站在绿云罩顶的禛贝勒府前，我驻步仰望。与这压抑的京城相比，我更想留在叶倾歌身边，可我要亲手让雷锐死无葬身之地，除了四阿哥的身体，我一无所有。
深吸口气，我抬脚跨入朱门。匆匆一瞥，贝勒府的景象没多大改变，但总让人觉得陌生。我择了一处树荫坐下，按住胸口的百曜石，石头的冰凉渗入骨髓，陪着我想像将来在这所房子里发生的惊涛骇浪。
叶倾歌……
沉闷的痛漫开，将暮色染成一片血红。我握紧拳，努力咽下抽痛。
“主子，您回来啦。侧福晋让奴才来问您，是不是该开晚膳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对我打了个千，问道。
我心里微微诧异，把脸转向阴暗处，低哑说：“好。”
正堂前候着两个女人，李莲英和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女子。我在那个陌生女人脸上打量一圈，转头微微笑着，对李莲英说：“我回来了，英儿。”
李莲英怔了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惨白，后退一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主子当心！”她的丫鬟眼明手快扶住她，笑着说，“主子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可要为小阿哥保重自己。”
我挑了挑眉，询问的目光投向李莲英，她的面色更白一层。
“爷，您累坏了吧？妾身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爷您尝尝。”陌生女人搭住我的胳膊，一脸娇笑，凑到我耳边说，“一会，妾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我手一抖，忍住没推开女人，暗暗翻个白眼。看来那位四阿哥很努力啊，不过一年多工夫，给家里添了不少人口。
李莲英一直心神不定地低着头。我有心让她轻松点，这样下去迟早被人看出破绽，陌生女人的丫鬟却抢先给我们舀了汤，然后一脸喜气地对她主子说：“格格，您也要多吃些，养好了身子才能……”
女人打了下丫鬟，害羞地瞅我一眼。李莲英吃惊地瞥她一下，再担忧地瞥我一下，继续低头沉默。
你们这些个眼神乱飞的，真当我是白痴了啊！我咳了几下，开口道：“刚才说有好消息告诉我，是什么消息？”
女人敛了衣袖，飞红了脸说：“孟御医今天给妾身号过脉，说妾身……说妾身有了，月余了。”
“恭喜萌儿妹妹了。”李莲英抢先道，惴惴地看我。
我顺着她告诉我的称呼说：“是吗，萌儿，我要当阿玛了？”
女人娇羞地点头。我装作淡淡欢喜的样子，续道：“明天让御药房开个方子，好好调理身体。”
“妾身谢爷的关心。”
女人盈盈下拜，我扶起她说：“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不用跪来跪去的。来，多吃点。”
晚膳在和谐的气氛下顺利完成，女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我示意李莲英来书房。一进书房，她就跪了下来，我挥手说：“不必，你不是也有身孕了吗？”
这话却让她大大打了个冷颤，神色愈加楚楚可怜，颤巍巍地依言站起来。
“舒兰呢？”
“福晋在东屋，这一年多来，福晋都一个人住在那儿。”
我黯淡地垂眼看自己的手，再问：“小兴子呢？”
“小兴子他……”李莲英怯怯看我下，“半年前让……让给放回家照顾他娘去了。”
沉沉的默然。我怆然闭目，心里明白小兴子必是凶多吉少。
“新来的太监和刚才那个女人，都叫什么？”
“现在伺候您的叫小廉子。刚才那个，是去年冬刚进府的格格宋萌萌。”她低头，声音低了几分，“很得宠。”
我看她一副摇摇欲坠快站不住的模样，估计受到的惊吓挺大的，舒缓了口气说：“行了，你先下去吧。刚才看你没吃多少，回去补一顿，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有孕的人了。”
我起身离开书房，来到东屋。窗上投映着舒兰孤寂的侧影，我鼻子一酸，整顿了下情绪，才推门而入。
“爷？”舒兰吃惊地看着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施个万福。
我扶起她，环顾了冷清的屋子，更觉愧疚，伸指抚了下她依然美丽却落寞万分的脸，温声说：“舒兰，你这又是何苦。”
舒兰温婉地笑了笑，说：“我身体一直不大好，这儿清净……”
我冲口而出：“别信那些话。”
舒兰睁大了眼，眸中忽然泛起雾气：“爷，您……您去过柏林寺了？”
我不置可否：“别信那些鬼话，你跟我这么多年，对我是好是坏我还不知道吗？马上搬回来，舒兰。”
“可是……”
“我不是跟你说别信那些鬼话吗？”我握紧她的肩膀，“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福晋。”
舒兰擦了擦眼角，低低抽泣一声，道：“是。”
我笑着帮她擦眼泪，说：“那么，是你跟我回去，还是我今晚留在这？”
“这里，这里怎么能让爷您住。”舒兰红了脸，轻轻说，“我跟您回屋。”
她握住我的手，门外却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有人焦急地叫道：“主子，福晋，侧福晋小产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王者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