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栗》魔餍

15、第十四章

　　沈羽在阎城之中做了一点实验，发觉建筑上的绿苔越多，其风化程度也越严重。在尘埃中，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保存下来，翻了半天，沈羽只满头黑线找出一本《食鉴》，里头文字十分古怪，只能勉强辨认，研究半天，他只能看出是一本食谱，记载许多稀珍奇食，里头诸多食材如云中鳗、海底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些就算了，有一道烧鹿筋，所用原料为九色鹿是什么鬼，估计之后所记就该是不死药、凉拌龙筋之类的了，原因无它，九色鹿嫦娥奔月哪吒闹海不都是小时候一盘磁带里的吗喂！！

　　这太奇葩了，周遭大部分建筑物里的东西跟建筑物本身一起化为灰灰，唯独留下这一本分辨食材、教人做饭的东西。

　　他初时发现一本保存完好的古籍还有点欣喜，以为找到是某种宝经仙籍，再一认清书上的字，脸差点一绿。

　　沈羽把书阖上，在一所莫名城中研究一本莫名菜谱，他还没有这样清闲的兴致。

　　把书一卷塞入衣襟之内，和紫果放在一处，这个时候沈羽倒是十分羡慕萧家人所用的那种指尖空间。

　　巨城中毫无人烟，沈羽在其中小心行走，不再去破坏其中古迹。

　　有一些明显没被绿苔侵蚀的多似庙宇，阴气中有种出尘意，与其它化灰的建筑有区别，表面流出一种势，内里光滑干净，却空无一物。

　　整个阎城更像一座巨大的空城，不仅没有人踪，也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城中毫无打斗或者大灾过的痕迹，仿佛只是一座放在案几上的精美玩物。

　　而此时天色再度暗下，临近黄昏，与城中残垣飞灰相映，有种怆然萧瑟之感。

　　阴异古街，突然卷起一阵凄厉寒风，有乐声隐隐从远处传来，这种声音很缥缈，但不是九天之上那种暗含威严的仙乐，而是近乎那种单调、古怪，又空洞的回响。

　　沈羽沿城中主路向远方若隐若现的邪影魔宫走去，城中房舍本身就已够诡奇高耸，而宫殿群位于其后，如置身于魔影交汇之地，许多尖塔一样的楼阁垂下交错相斜的影子，使整个城市如一座森森鬼城。因此主干路最后连向的宫殿群虽然布局同人间皇城大体相似，却毫无富丽景象，阴森森静穆如同陵墓。

　　一路行来，沈羽对城中布置大体有了数，总体布局仍以中轴辐射，虽然表面凌乱，如同散于案上的棋子，但邪影密布之下，主路如同影中缝、雾中光，如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直直插入后方的宫殿群，破开一线之景，也使旁人得以察觉到笼罩于黑雾之中的邪怖巨殿。

　　沈羽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凝重，因为还未至近前，就有一种强烈的阴寒之气袭来，这种寒冷并不是纯然针对温度来说的，而是莫名使人心里发冷、发慌，如同一股小蚂蚁携点点冰块爬至人的心上。

　　而到了大殿之前，他更是面色森寒，因为数百玄阶之上，赫然有序地陈列着一具具人骨，散落其上，表面无序，仔细观察却如被无形钩以一种奇异轨迹勾挂，暗合某种道韵，给人以心理上的不适。

　　这些人骨大多残破不堪，似乎经历了太久的岁月洗礼，已经不堪一击，沈羽没敢去碰，出于谨慎认为有些不详，甚至可能是某种针对外来者的陷阱，然而他登上玄阶，脚落地，轻微震动，以使久伏的人骨一个个跌落成灰。

　　这一景象没让他露出诧异，只给他带来一种怪异感，仿佛成了某种古迹破坏者，因为白骨氧化招致的破灭都要算在他的头上，若是在现世一定罪名不轻。

　　玄阶除了让人心生不安，并没有施加更多威压。沈羽视线自下而上，发觉飞檐之上蹲着石雕小兽，随即注意到左右四只鬼鸮圆溜溜的双眼，仿佛正在注视着他，不过或许因为鸟身矮小肥圆，使人完全感觉不到威慑。

　　他摸了摸鼻子，总有种古怪感觉。可能小动物被雕刻得过于活灵活现，有强烈被注视的感觉。

　　而下方殿门大开，人还未走近，就有种置身于山岳之间的感觉，因为殿门过高，难免让人有种错位的空间错觉。

　　而他视线在仿佛黑洞一般的大殿内徘徊良久，才发现门槛上趴着一具人骨，骨质洁白如玉，依眉弓和颅底来看应该为男性，大半身在殿外，仿佛死前正在奋力向殿外爬出，而沈羽定睛细瞧，赫然发现那小半截本该在殿内的尸骨却截然消失。

　　断口处有被撕裂的痕迹，到门槛处刚好终止，头骨眼窝向外，空洞洞似乎有种深切的怨恨，这是一种可怕警告，让沈羽心下一凉。

　　大殿之内黑魖魖完全不透任何光亮，完全处于阴暗之间，伸手入内，连自身也彻底融为黑暗。

　　沈羽有些犹疑，关键在于底牌太少，若遇危险很容易湮没成炮灰，无辜丢失性命。

　　他低头沉思，不经意中发现白骨有一处泛着与其它部位不同的颜色，仿佛有肉色宛转在骨上，像是某种活物在流动，沈羽观察一会儿，才以手指探入，一触之下，竟穿骨而出，似进入另一处空间，毫无障碍，而他的两指在其中已夹住一有棱角的物件，捞出，才发现是一方以白玉为材质的古印，上有血丝，在做活得流动，很奇特，却没有邪意，握于手中，甚至有种温润平和之感。

　　而古印下两个字，陌生难见，不同于其它沈羽还能勉强辨识的字，这两个古字有种威严中正之气。

　　“镇天……”有一丝苍老兼之阴森森的长叹在沈羽脑海中突兀响起，差点把他惊得将手中小印扔出。

　　“是谁？”

　　几乎是问出的刹那，他就已经醒悟，四面无人，阎城空荡，最近的生物在脑内传音，还有可能是谁？

　　就是他头上那只猥琐老龟。

　　“小儿，多吃些鱼，可长脑子。”老龟在沈羽脑子里阴测测地说，口气充满嘲意，将下面人类的智商看得很低。

　　“你一路都装成不会说话。”这老龟一路扮演着无声角色，此时出声让他防不胜防。

　　“看你不认识字，心生怜悯，才出声。”

　　这老乌龟说话很气人，而且字里行间有种对老沈的轻视。

　　老沈很冷静，受网络洗礼很长，并不在意这种程度的攻击，“你为何把我坑来此界？”

　　“此界？”老龟冷笑了一下，“愚蠢，这里已不是你先前所待的地方，此处大道不全，应该为古之大能所截的一方小天地。”

　　“小天地……”沈羽自语，琢磨一下词中含义，“我要如何回到我原本的世界。”

　　老龟沉默，沈羽并不催它，因为这个问题比任何其它事都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