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有张脸[无限]》一目琳琅

15、第 15 章

　　周翔从小到大第一次，不是因为拿奖状而站在讲台边上。他转头看看小恒，后者一脸愧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旁边的一男一女两位同学也好不到那里去，跟他一起进来的家长，女生的妈妈满脸写着“发怒前兆”四个字。

　　杨老师开口了，她不是对着讲台上这六位学生和家长说的，而是面对讲台下的同学们说话：“今天晚放学一会儿，你们也别抱怨。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告诉你们，马上初三你们常规放学时间就是晚上七点半，但是我实话放在这儿，真到了初三，不到八点半，你们出不了教室门！”

　　底下鸦雀无声。周翔偷偷看过去，虽然学生们安静如鸡，表情却都如丧考妣。杨老师又转头对那个女生说：“说说吧，当着你妈妈面，说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女孩涨红了脸，垂着头，一句话不说。女孩的妈妈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气的不清，她上前一步狠狠的戳了下女孩的头，说道：“老师问你话呢！到底怎么了？！说话啊你！”

　　女孩被戳的身子歪了歪，还是低头绞着双手咬着嘴唇不说话。女孩妈妈看她这个倔强的样子，更加生气，她再次举起手说道：“让你说话你听见没有？！”眼看手就要落在女孩脸上，女孩已经缩了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女孩妈妈扬起的巴掌。

　　是那个叫王悦的少年，他用变声期特有的公鸭一样的嗓音说道：“阿姨，姚艺欣是被我和周恒连累的。没她什么事儿。您要打，打我就行，我抗揍。”

　　周翔差点没笑出来，吞口口水才勉强憋住了。

　　“你还仗义了是吧？啊？”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杨老师气的不轻，她“腾腾腾”的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在比她还高半头的王悦面前说道：“你现在知道连累别人了？！你当时做的时候怎么不怕连累人家姚艺欣呢？！啊？！”

　　“当时谁能想到能让你抓个现行啊！”王悦说话满不在乎的劲儿让周翔彻底笑了出来。他赶紧咳嗽两声掩饰住。旁边的小恒一脸“我哥比我还二，真丢脸”的表情。

　　王悦的爸爸忍不住，可能也知道自己儿子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多说一句话能让老师脑筋抽搐，于是问道：“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杨老师果然气得不轻，她直接说道：“你问你儿子！”

　　王悦的爸爸又把目光转向儿子，王悦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没多大点事儿，就是，我跟周恒还有三班的赵海洋一起组队参加少年三人篮球赛，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王悦爸爸说：“是啊，我不是还赞助你们买队服和应援装备了吗？”王悦继续说：“对啊，我们后来拿了全市冠军，挺牛是吧？”

　　王悦爸爸一脸茫然：“我知道啊，我也赞助你们庆功宴了。”王悦继续吊儿郎当的：“那我们为啥能拿第一啊？”王悦他爸懵懵的回答：“因为你们……打球有天分？对手太弱？”

　　杨老师实在听不下去了，在旁边气急败坏的喊道：“因为他们不写作业！”
　　“啊？”三个家长同时问出声，杨老师指着王悦说道：“你的作业……”她又指指周恒：“还有你的作业！你们俩说，都谁给你们写的？！”

　　周翔看着周恒，周恒看了一眼哥哥的目光，低头不说话。王悦继续满不在乎：“姚艺欣啊！”他爸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怎么让同学给你写作业，不是说了吗？让你拿钱雇人写！”

　　王悦一脸委屈：“雇了啊！雇了姚艺欣啊！”王悦他爸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周围两道怨毒的目光——一道来自杨老师，一道来自姚艺欣她妈。

　　王悦他爸吞了吞口水，给自己找补：“那个，老师……这是我考虑不周到了。我没想到他能雇同班同学，我以为他在网上找个代写作业的……”

　　杨老师一脸不可思议：“王悦爸爸！这是雇谁的问题吗？根本就不应该雇人写作业！！我们留作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锻炼学生的学习能力！雇人写作业，雇人写作业……”显然杨老师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表达她此时的痛心疾首。她用手指隔空点了点王悦，说不出话来。

　　至此，周翔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三人篮球赛对手都比较强劲，这三个少年既然拿了冠军，肯定是没少下功夫练习。练习跟学习时间是冲突的。没时间写作业，王悦他爸就大手一挥给钱解决，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此时歇斯底里的还有姚艺欣她妈，她的脸已经涨的比女儿还红，她狠狠的戳女儿的脑袋，问道：“丢人吗？丢人吗？！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丢人！我供你吃供你喝，你缺钱吗？！你靠这种方式赚钱？！啊？！你缺那点钱？！”

　　姚艺欣小声说道：“不是一点，一个人一天作业二百块，周末翻倍，我这个月赚了一万五呢！”“你就为了一万五……”姚艺欣妈妈说不下去了，一万五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她单身，一个人带女儿，一万五的确数目不小。她改了路径：“你缺吃缺喝吗？要钱干嘛？”

　　“我想……买台水果电脑……”
　　“你……”姚艺欣的妈妈说不出话来了，女儿想要一台自己的电脑，家里只有一部电脑，她也要用，女儿也要用，电脑比他们两个人都忙，而且电脑有点老了，用起来有些慢。女儿说过几个月了，想要台水果电脑，她还跟女儿吵了一架，都是电脑干嘛非要买水果的，还要高配？一台电脑抵上她两个月工资了，哪有那么多钱？！

　　“你就因为这个，就把自己卖了？丢人现眼！”姚艺欣她妈觉得很窘迫，她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单身带不好女儿，穷，活不起，单亲家庭出不了好孩子。当时她离婚，非要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笑话。好在女儿争气，学习一直都好，可现在女儿自己跑出来给别人写作业赚钱，她觉得自己的脸被女儿踩在了脚底下。

　　“我没把自己卖了，我靠劳动赚钱，为什么不可以？”姚艺欣显然被自己妈说的话刺激到了，同学们看她跟王悦走的近，总说她攀附富贵，想将来嫁给王悦当豪门太太。大家都这么说，可她没有，她跟王悦一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特殊关系。

　　王悦想雇人写作业，她刚好学习好，就把这活接了，她靠自己，靠劳动，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怎么就把自己卖了？！

　　母女俩剑拔弩张，空气中瞪出了火药味。偏杨老师还在旁边补枪：“姚艺欣，我觉得你妈妈说的对。你是单亲家庭，老师一直都很关注你的学习生活。单亲家庭的孩子更应该自立自强，什么事是对的，什么事事错的，你应该知道。读书人要有骨气，女孩子更要自爱，怎么明知道这是错，还要犯错呢？”

　　“我没有……”姚艺欣猛然抬起头来，她嘴唇抖着，说不出话，眼泪一串一串的从眼眶里往外冒。

　　周恒扭头看了一眼姚艺欣，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王悦开口了：“不是，这事儿是我干的！我出的主意，我花的钱，你们都对着人家姚艺欣干什么啊？冲我来，别欺负人家女孩！”王悦他爸赶紧说：“对对对，是我教的不对，我不该让孩子雇人写作业……我该……我该……我该亲自找人给他写……啊不是，亲自找人辅导他写作业！”

　　“王悦爸爸，你……”杨老师也被这对父子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周翔终于找机会说了话：“杨老师，这件事的确是这三个孩子做的不对。您看我们回去批评教育，明天拿检讨书回来给您看行不行？”

　　周翔读书那会儿，检讨书是差生杀手锏。他自己没写过，但是看过别的同学只要写了检讨书就没事了。他觉得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全班同学都看着，有个检讨书做结尾，这事差不多了。

　　杨老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讲台，说道：“检讨书就不用写了。你们现在马上初三了，学习很紧张。我也知道。今天请你们家长过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这件事，就是告诉大家，杨老师不好糊弄。把你们那些小伎俩都给我收起来。”

　　“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学习，认真的写作业！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活动，你们这个年纪，在我的班里，学习就是第一位的。其他所有事情，全都给我让位！听懂了吗？”

　　没人回答，杨老师又问了一遍：“听懂了吗？”

　　座位上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的回答：“听懂了。”杨老师显然还不满意，又高声问一遍：“听懂了吗？”声音震耳欲聋。接下来全班同学的回答也都整齐划一，震耳欲聋：“听——懂——了！”

　　“放学！”杨老师大手一挥，像指挥千军万马，台下的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