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婚族[女强]》沈飞天

17、电影院

　　两人都有一种近乎小情侣初次约会的小兴奋。已经接近半夜，今天又是工作日，这个时段还来看电影的人寥寥无几，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了。

　　谭旭和孙安青从停车场里面出来，两人手拉手，十指紧扣，在星空下漫步，偶尔停下来相视一笑。

　　孙安青向前小跑几步，问：“你多久没到电影院看电影了？”

　　“很久，久到已经不记得上次来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了。你呢？”谭旭之前总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现在想来原因并不只有这一个。

　　“我啊，我经常来到电影院啊。每次有新戏上映，都全国各地地跑宣传，各大城市的电影院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喏，就像这个电影院，其实我常来的。”

　　谭旭摇头：“这不算。你这只能算是工作。我的意思是，你经常和朋友像现在这样到电影院看电影吗？”

　　“没有。”孙安青“哈”地笑了一声，“我是艺人啊，电影院人这么多，到时候人群都围过来，影响正常观影怎么办？”

　　谭旭心情莫名地愉快，孙安青戳了戳他的手臂：“哎，干嘛，就算是三五年前，我还是有点知名度的。”虽然她经常不戴墨镜口罩就逛街，但她SHOPPING的地方，都是相对高端的场所，人流量和电影院根本没法比。

　　“没什么，我觉得非常好。”谭旭宽厚的手掌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心里像是被点燃了一蓬蓬的烟火，心情灿烂至极，“以后经常陪我来看电影，好吗？”

　　孙安青转头去看他，他的眼眸灿若星辰，连带着让她的心里也荡漾着温柔的爱意，如石子投入湖面，不断地泛着涟漪：“好啊。来过这里许多次，才发现这个广场原来这么美。”

　　他们两个也不急着入场看电影，而是绕着广场散步，走着走着，迎面就遇到了一个男孩，大约十来岁，长得蛮可爱，眼睛圆溜溜的，手里提着一个小花篮。小男孩年纪分明不大，笑容却很老练，冲着谭旭很熟练地兜揽生意：“哥哥，这位姐姐好漂亮，买朵花给这位姐姐吧？”

　　花篮里面还剩下十来支玫瑰，大约是生意不好，那些玫瑰都有些蔫了，这种品相平时谭旭当然不会看在眼里。不过，这回谭旭倒是蹲下身.子：“一朵花多少钱？”

　　小男孩已经在广场上卖花一两年了，着实练出了一点眼力劲儿，他知道眼前这两人都是大方的主儿，心里小算盘立刻打得噼啪响：“哥哥，一枝玫瑰三十元。”

　　谭旭原本已经挑了枝玫瑰在手上，一听小男孩这样的报价，不由得就笑了：“三十元？你知道花店里面的玫瑰一枝才多少钱吗？”

　　小男孩拉着谭旭的衣角，目中流露出求恳之色：“哥哥，你就买一朵吧。我给你个对折，行吗？”

　　谭旭做生意最不喜欢对方搞那么多小心思，也知道小男孩深谙各种兜售伎俩，正在犹豫间，孙安青忽然开口了：“小弟弟，你在这里卖花多久了？”

　　“一个多月……”小男孩见谭旭面色一沉，急急忙忙改口，“呃，其实是一年又一个月了。”

　　“还在上学吗？”

　　“不上了。”小男孩语气有点兴奋，“我不想上学，卖花可以赚钱的！”

　　孙安青沉默了一下：“这些花我们都要了。”

　　小男孩兴奋地将花蓝里面的十几枝玫瑰都包了起来，又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面摸出一条缎带，似模似样地打了个蝴蝶结，手法看起来颇为熟练，孙安青双手接过那束玫瑰，忍不住叹了口气。

　　谭旭痛快地以三十元一枝的价格给了钱，小男孩捏着那几张大红的钞票，兴奋地想尖叫。谭旭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早点回家吧。如果家里条件允许的话，还是要上学的好。你这个年纪，出来做事还太早了。”

　　小男孩漫不经心地应道：“哦，谢谢哥哥。”

　　孙安青当了妈妈以后，看到小孩子心肠特别柔软：“小朋友，你家里还出得起上学的费用吗？”孙安青记得九年义务教育，现在每年需要缴纳的费用其实并不多。倘若这个小男孩家里的条件实在困难的话，她很愿意帮他一把。

　　“是我自己不想上学的。”小男孩抬起头，一派天真地说，“可是，姐姐，卖花可以赚很多钱的。”他现在都已经是花店里面的老主顾了，他买一枝玫瑰不过两三块钱，转手就卖二三十，一天只要能卖十枝出去，收入就抵得上父亲卖一天苦力的钱了。

　　孙安青本来已经脑补出小男孩因贫无法上学的各种桥段，她一听这番实在话，当下就愣住了。半晌才呐呐道：“你爸爸也同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啦。哥哥，姐姐，我要回家啦。”

　　谭旭半蹲下身.子，他扳着小男孩的小肩膀，认真道：“卖花是可以赚到钱，可是如果你上学的话，以后可以赚到更多更多的钱。”

　　“真的吗？”

　　“真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小男孩看着谭旭，若有所思地回去了。

　　孙安青忍不住吐槽了小男孩的父母一句：“这些家长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赚钱呢。”

　　“有些父母是这样的。”谭旭见多了把小孩当作投资品的家长，他看了一眼孙安青手上的玫瑰，“这些花要怎么处置？”

　　这束玫瑰实在是卖相不佳，孙安青却将它拿在手上，笑道：“我觉得挺好的呀，听着玫瑰花和电影更配哦。走走走，咱们看电影去。”

　　他们到电影院的时间刚刚好，下一场电影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谭旭不需要排队就能直接买票，售票处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轮值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他机械地出票，又照例抬头问了句：“你好，请问需要其他套餐吗？”

　　“有什么套餐？”

　　孙安青也是第一次在这里买票看电影，她刚一搭话，那个男工作人员先是惊诧地看了她两眼，而后揉了揉眼睛，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您是孙……孙安青小姐吗？”

　　孙安青微笑道：“是我。”

　　“您能光临我们影院，是我们影院的荣幸。”工作人员语速变得飞快，“我超级喜欢您的电影的。上次您还来我们电影院举办过小型的看片会……”

　　眼前这名工作人员俨然是个热情的小迷弟，只不过影院规定工作人员不能骚扰顾客，所以这位工作人员强忍着才没有提出合照签名的要求。孙安青微笑着等他说完：“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我还想要一份爆米花，两个冰淇淋，谢谢。”

　　据说爆米花和冰淇淋都是看电影的标配。孙安青指间捏着两张电影票，轻轻松松地走在前面，谭旭抱着一桶爆米花，手上还拿着两个冰淇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检票过后，他们刚找到座位，电影院的灯光立刻就暗掉了。这一场电影只有两对情侣入内观看，他们各自坐在后排一左一右的地位，感觉像是电影院的两尊门神。孙安青轻声问他：“冰淇淋吃吗？”

　　“吃。”

　　上映的是一部很冷门的国产电影《春》，名字起得挺有诗意，是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担纲主演的几个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据说之前都是演舞台剧的。这样的电影宣传本来就少，排片状况不佳也是意料之中。国内的电影除了有限几位名导有票房号召力外，其他都是奔着阵容去的。谭旭原本对这样的片子没抱太大的希望，本来也不是专为看电影而来的，他们就是想感受一下小情侣看电影的那种气氛。

　　没想到电影拍得不错，小城男女的爱情居然拍得细腻动人。谭旭看着看着，头就歪到旁边去了。

　　“冰淇淋，快化了。”

　　“哦。”

　　孙安青看得太过投入，化掉的冰淇淋已经快淌到了手上，孙安青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粉嫩的舌头在谭旭眼前一晃，谭旭的声音微带暗哑：

　　“嘴角蹭到了。”

　　“嗯？”

　　美女吃冰淇淋本就是具有别样魅惑的场景，不等孙安青反应过来，谭旭按着她的后脑勺，已是吻了上去，唇齿间都是冰淇淋的甜腻的味道，甜到浓得化不开，从齿间到心里，良久谭旭才放开她，“这样不就弄干净了吗？”

　　孙安青脸颊泛红，用蚊子般的声音低语道：“有人。”

　　谭旭附在她耳边轻笑道：“怕什么。他们比我们还开化。”

　　孙安青不由地往旁边瞟了一眼，果然，旁边的那对情侣已经在那边热吻，年轻人的热情总是不曾有丝毫的掩饰，他们两人的嘴巴好像已经粘在一处拔不开了似的。

　　孙安青笑了一下，正襟危坐，她用手肘捅了谭旭一下：“专心看电影。这是部不错的电影。”

　　“哦。”

　　谭旭心猿意马，一面看电影一面在看她。孙安青吃完冰淇淋后果然就不再说话，她靠在椅背上看得全神贯注，连手上的爆米花都顾不得吃了。

　　电影时长九十分钟，播完后，孙安青看得意犹未尽。孙安青没有立刻起身，还在那边专业点评道：“虽然主要演员不免带了舞台剧的表演风格，但表演的方式有些过了，但看起来还是非常有张力，可以看到这些年轻演员对电影行业的热忱。”

　　电影院的保洁阿姨已经过来打扫了，谭旭拉起恋恋不舍的孙安青起身：“该走了。”

　　孙安青一遇到自己喜欢的电影就有些入魔了，她跟着谭旭起身，却犹在那边说：“这绝对是华语片的年度十佳之一，我想认识一下这部电影的导演。”

　　谭旭理解这样的感受，这就和生意人在生意场上嗅到一个超大订单时的亢奋情绪是一样的。每个人对着自己喜欢的事业总是怀着无法比拟的热情。

　　“好的，好的。”谭旭拉着孙安青往外走，又一面对保洁阿姨说抱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工作了。”

　　两人坐回车上，孙安青犹对这部电影BLABLA地发表各种各样的看法。谭旭一面开车，一面附和几句。这还是孙安青第一次在谭旭面前发表对某部电影的看法，她的言辞也不像那些影评家那般，将一点事情说得云山雾罩，把读者忽悠晕了，读者再将影评家们供在了神坛之上。她不作惊人之语，却又恰好引起你的共鸣，谭旭在观看电影时影影绰绰地察觉到了某一点，想表达却很难表达出来，孙安青不但将它表达出来了，看的又远比普通观众更深更远，谭旭不得不赞叹她在这方面卓越的领悟能力。

　　中国有句俗语，这种天赋异秉的才能叫做祖师爷赏饭吃。孙安青仿佛天生就该从事影视这个行业似的，她在讲解这些内容的时候神采风扬，无比自信，竟比任何时刻都来得耀眼美丽，更让谭旭倾倒。

　　孙安青甚至等不及天亮，立刻回家百度搜索了一下张颜的信息。张颜就是电影《春》的导演，也是这部电影的出品人、编剧。为什么要一个身兼多职，很简单，没有钱。为了这部电影的拍摄，张颜导演甚至将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都给卖掉了。孙安青心想，这人该是对这个行业有怎样的热爱，才会将自己的财产全部押了进去。

　　孙安青问谭旭，谭旭很诚实地说：“如果是我，我做不到。我做事从来都不会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面。”

　　这样太冒险，张颜的冒险很显然已经失败了。这部电影的实时票房还不到一百万，能分到导演手上的进账不到四十万。

　　孙安青嗔道：“你是商人，他是艺术家。”

　　她这话并没有任何要贬低谁的意思，只是想说职业不同，大家的考量并不一样。谭旭还是被稍稍刺痛了，商人常常被讥为铜臭，可是他不觉得本本分分，奉公守法地经营公司有什么问题，他们一样为社会创造了就业机会，不夸张地说，底下的几万人和他的公司是共生关系。

　　谭旭淡淡道：“所以，狂热的艺术家，经常是解决不了温饱的。”

　　孙安青沉默，她开始给任莹打电话。经纪人的电话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平时孙安青很少去麻烦经纪人工作以外的事情。半夜三四点钟，任莹接起电话时鼻音重得很：“啊？张颜？是哪位？是刚出道的小鲜肉吗？”

　　孙安青在电话那端气得都笑了：“不是小鲜肉。是个中年大叔，他之前在片场干副导演，今年刚刚导了一部电影，《春》。你帮我打到这个人的联系方式。”这些信息都是孙安青方才百度出来的，关于张颜导演的个人新闻少得可怜，偶有几条，都是说他在吃路边摊，过得无比窘迫的新闻。孙安青并不是那种见风流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她看到这些新闻，还是不禁为如此有才华的人一直郁郁不得志而感到无比惋惜。

　　任莹打了个哈欠：“好。”

　　孙安青着重强调：“这事很重要，你可不要听过后就忘了。”

　　任莹见孙安青这么郑重其事，人也精神了些，回答立刻响亮了起来：“知道！我会尽快找到他的联系方式的。”

　　“嗯。”

　　孙安青挂掉电话之后，从电影院出来的那点亢奋渐渐消退了，她困了，迷迷瞪瞪地拿着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澡。他们回的是谭旭的别墅，孙安青那边圆圆也在呢，每次想折腾点什么都感到不是那么方便。

　　谭旭拦住她，他一手撑着墙壁，微微垂下头：“抱歉，刚才我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孙安青咬着嘴唇看他，这是他们第一次口角，两人都有点怄气的成分。两人互相瞪着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谁先撑不住笑了，紧接着另一个也跟着笑了起来，孙安青笑骂道：“幼稚。”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谭旭的嘴唇已经堵了上来，浴室里面已经有了一些氤氲的雾气，两人边吻边退，已是抵到了浴室的门边。

　　“一起洗？”

　　孙安青抱紧手里换洗的衣服，她一把推开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只留下谭旭在外面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