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不通》乐乐威斯

3、困斗

　　韩封很困，呵欠打得眼泪都挤出来，下巴还有些酸，这接近清晨的时候本该是他上床睡觉的时间，而他能睡的时间原本也不多，这天看来是不用睡了。

　　韩封夜晚负责掌管厦爷在市内经营的六家酒吧的保安工作，白天他则到厦爷交托给他的放贷公司去查帐或收账，这样的固定生活作息从他五年前自少年感化院放出来后就没有一天改变，全年无休。

　　刚开始被厦爷赋予这两项算得上很重要的职务时，韩封十八岁，厦爷把两个刚从牢狱出来的手下派给他，那两人都比韩封要年长七八岁，很自然地都不肯服从韩封，然而他们毕竟在牢里蹲太久，很快就发觉自己的生活能力比不上不到十岁就在街上胡混讨生活的韩封，于是在经过几番波折后，三人就成了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只是不到一年后，那两人因为厦爷的指令而相继死掉，韩封也再没有接受厦爷派人给他用，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单枪匹马地把该做的事做完，若真需要帮手，他就随机雇几个不蠢也不精明的流氓来顶着用，用完就给钱，不谈交情，所以这么几年下来，尽管他深得厦爷的信赖和重用，却都没有组织起一个像样的帮派，一直以孤狼之姿神秘又潇洒地出没。

　　“你想怎么样？”车后座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美人终于开口，韩封都已在路上游了近一小时的车河，就是想看他能忍多久。

　　“我呀。”韩封看向后视镜，见那美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靠门一侧，手臂有多处被殴打过的伤痕，看不见的地方应该有蛮重的伤，在他衣裤留下很大片血污，不过，这美人镇定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疲惫或畏惧。

　　韩封喜欢美丽的人，目前他有几个把他当做恋爱对象的女人，他也追求过在感化院辅导过他的一个义工姐姐，每一个他拥抱过的女人都有共同点，就是容貌和身材兼备，性格和人品则各异，他不讲究，毕竟他本身不是好人，没有资格去评论别人不好，对女人，他只要求相处得舒服爽快。

　　韩封不排斥男人，他在社会阴暗面过活，见过的人多，感化院里被院长碰过的男孩子多得很，自然没有几个是自愿的，但是那样过后日子都会过得比较好，所以韩封觉得不亏，只是那院长一直不看上他，他也看不上那院长，两者审美观不合，做不成交易。

　　韩封从感化院出来后看过更多自愿让人睡的男人，然而从没有一个能一拍即合，那感觉就是不对胃。韩封觉得男人和女人的美不能用相同的标准衡量，委屈求全的男人在他眼里毫无吸引力，只会让他鄙视，柔弱只能在女人身上发挥效用，那是女人蛊惑人心的强项。

　　也许还是得硬来才能体会到男人的美丽滋味，韩封是这么想，不过至今他还没干过这种事，无论是对女人还是男人，霸王硬上弓是后患无穷的事，就如厦爷说的，女人很记仇，真心不好惹，所以韩封不敢伤害女人，那个想攀枝头的霍瑶除外，那女人蛇蝎心肠。硬上男人通常没那么麻烦的手尾，男人的精神承受力一般不如女人，被硬来后大概就会一蹶不振，韩封就觉得是个损失，若真有一个他非要不可却不肯让他要的男人，那他真舍不得毁掉这样的人。

　　后座这人，这个厦爷原本要除掉的人，韩封留他活口，是因为欣赏他的胆识和能力，毕竟要能成功勒索好几个流氓老大却没被抓到，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他想收了这人材。近来韩封对自己前程茫茫的生活感到厌倦，他存了好一笔钱，想要自己做些生意，可他一个人分身乏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养个手下，他不想挖角，事实上他也没有看得上的人想挖，更不想和厦爷讨人，省得旧事重演。

　　韩封回过头，即使车子仍然在公路上行驶，他扬着嚣张的嘴角，恣意地再欣赏一遍这个意外长得很符合他审美观的男人，故意意味深长地接着答：“我想睡呀。”

　　果然，被蒙着眼的白皙脸蛋僵了会儿，随即就恶狠狠、凉飕飕地道：“那我祝你一睡不醒。”

　　“哈哈哈！”韩封大笑，美人的脾气硬得很对他胃！他回过头，脚踩油门，疯狂急驰在蜿蜒的公路，“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他乐呵呵地问。

　　“姓老，单名一个爸字。”路大雨冷冷回答。

　　“唉呀，这可麻烦了。”韩封摇头晃脑，从烟灰盒拿起还剩三分之一截的香烟抽了口，自鼻孔喷出烟，语气依旧愉悦地说：“我人生至今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对亲生老爸尽孝，现在有个替身也是不错，你走运啦，我韩封啊，会把你养得不记得姓名！”

　　路大雨咬牙，决定不再跟开车的流氓多言，他刚才主动开口，是为了掩饰企图用背后的安全带扣子将绑缚手腕的钓鱼线扯松造成的声响，然而他没能成功，他需要找到尖锐的物体来把线弄断，用蛮力扯可能会赔上自己的双手，他不冒这险。

　　韩封见美人忽然又安静，顿觉无趣，不过试探也足够了，这美人不仅胆子很大，身陷险境也会保持冷静，能辨识出用来捆绑他手腕和脚踝的不是普通的塑胶绳，那可是能钓少几百斤大鱼的鱼线，怎么说，这人本来就是厦爷要他去抓的，他当然得备上最好的材料来抓，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早晨的艳阳已经高悬晴空，韩封把车开到一处老旧的办公楼，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库，他把烟拧熄后下车，自车后厢拿出准备好的大麻袋，再坐进车后座，用麻袋兜头把路大雨套进去，直套入脚，打了个结，手法熟练又利落，力气还大，路大雨尝试用脚踢攻击和张嘴咬人都被那有力的臂膀给压制。

　　“怎么不喊？”韩封歪脖子看被裹进麻袋里的人，趁这人已放弃还击，他掀起衣服看一眼被踢了两脚的胸膛，还好踢得偏了，不然肋骨可能会断，这美人的力气真是不赖。

　　麻袋里的人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你知道我没封你嘴的意思是不怕你喊吧？别那么消极，试一下嘛。”韩封隔着麻袋拍拍美人脑袋。

　　“你是被我那两脚踢得喘不过气，所以拖延时间趁机休息吧？”麻袋里的人回应。

　　“嘿。”韩封不怀好意地一笑，窘境被人发现还是多少会让他感到不爽，压低的嗓子透出凶悍之气：“你明知道得手，却没有趁势追击，是因为暂时也没办法吧？”说着，韩封就伸出手捏住路大雨肩膀，一捏没反应，他就稍微再用力再捏，居然还是没反应，不过，他很肯定自己刚才用了全力令这肩膀的关节处发出移位的声响。

　　“这么能忍？”韩封挑眉，对麻袋里的人升起更大的兴趣，但是该怎么收服这么烈的美人？他其实还没有想到好主意，当然，方法并不是没有的，普遍的做法就是逼人签借据，再用暴力来压制，可这些招对胆小的人比较有效。

　　韩封觉得还是好声好气老实说吧，反正这美人到处勒索人就是想要钱，要的钱也不至于很多，大概只是用来风花雪月，若自己给他高薪水的工作还让他有机会风花雪月，那何乐而不为？

　　“来吧，哥哥带你看医生！”韩封随兴地做了决定，即把麻袋给拖下车，他在车外已准备好手推车，把麻袋往推车上一放，就推着往电梯走，“别乱动，要是滚下去，我就只能把你拖在地上带！”他温馨地提醒。

　　美人真的一路都没动，韩封顺利把推车推入电梯，电梯很快到了三楼，他推着车沿走廊笔直往尽头走，沿途一个人影也没碰上，那是他预料中事，这地方有人在使用的单位仅占百分之三，且都不是大白天开门营业的生意，大楼的保安员则很懒，这时候多半在睡觉。

　　韩封另外有个比较像家的住所，这地方是他租来准备创业的，暂时还没有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神秘的窝。打开门的两道锁，韩封推车进门，窗帘很厚，隔绝了阳光，门内几乎一片漆黑，他打开一盏灯，把推车往墙边停靠，拿剪刀剪开麻袋的绑绳，然后把剪刀随便往麻袋塞，就写意地走到以屏风隔为茶水间的地方去泡咖啡。

　　韩封捧着两杯黑咖啡回转身时，就见美人手拿着那把剪刀站在厅中灯光下，朝自己虎视眈眈地瞪，气氛有那么点可怕。

　　韩封把咖啡放在墙边的桌子，拉出椅子，椅背朝外地坐着，双手交叉搁在椅背上望着美人笑：“欢迎来面试，请坐。”

　　“你想收我做小弟？”路大雨不屑地哼鼻。

　　韩封点点头：“分析能力不错，那，我开门见山直说，当小弟太俗，我要聘你当助手，打理正经的事务，按月给你支薪，你想要什么福利尽管开口我考虑，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只能把你带回去，刚才那地方附近是个焚化场，我估计吃个早饭再动手，午饭之前就能得到你的骨灰，你想撒哪儿呢？不用客气，尽管开口我照办。”

　　路大雨皱眉，韩封说这番话时态度很不认真，但这不认真反而更让人觉得他一点也不在乎活生生烧死一个人有多难。

　　“小子，你知道厦爷是什么人吗？你是活腻了还是怎样？得手了居然还不远走高飞，留着等死。”韩封端起咖啡杯，啜饮一口，摸着肚子说了声‘饿’，便又往屏风后走。

　　路大雨原先还想多试探韩封一开始那话的真实性，然而韩封后面那句语带教训的话却让他很恼火，明明他们两人身高差不多，体型虽然是路大雨瘦一些，但即使手脚被缚还是能把韩封照心口揣两脚，若是公平交手可不一定就是韩封强，可这韩封怎么就一而再地用很了不起的姿态叫他‘小子’？小在哪里了？

　　被扭伤的左肩膀仍然不能使力，可路大雨不想干等下一个更好的时机来反击，他见韩封扭开一瓶果酱，伸手要拿果酱刀时就猱狞上前，举起剪刀往韩封后背扎！哪知，韩封居然背长眼似地，手一甩就把果酱掷向路大雨面门，路大雨好险地避开，果酱砸碎在地上，韩封则抓着果酱刀攻了过来！

　　当！剪刀和果酱刀在电光火石间碰撞了一下就双双脱手，路大雨抬脚踹韩封大开的中门，韩封抓住路大雨袭来那脚的裤腿猛地一拉再伸脚一拌，路大雨顿失平衡跌坐在地，却一秒就跳起来抱着韩封的腰往前扑，把韩封给推倒在身下，紧接着刻不容缓，抓起韩封的手臂就往腿间夹，准备用这招让韩封尝尝肩膀脱臼的滋味！

　　好身手！韩封暗自赞叹，然而可没让路大雨得逞，他迅速把手臂抽出来，路大雨没抓住，想必是左手使不上力。韩封翻了个身，把路大雨压在身下，把手臂用力抵在路大雨喉咙，路大雨张嘴就要咬，他赶紧收手，路大雨借机翻身，又轮到韩封被压着，韩封可来劲儿了，双腿扬起来夹住路大雨腰，探出双手勾住路大雨脖子使力往下压，这招可以令对手窒息。

　　路大雨感觉没法呼吸，他只有单手有力气，撑不起身，好不容易才把手挤进自己身下，摸到了韩封的喉咙，立即死命地掐！

　　“咳！”韩封呛咳，他稍微松开双手，路大雨就掐得更紧，他便再加把劲压！

　　“唔！”路大雨拼命要抬起上身，他用双脚借力，韩封却仍然把他的腰勾得死紧，韩封又重，拖得他站不起身。

　　“放手……不放……要一起死……”韩封虽这么说，却也没有先放手的意思。

　　路大雨就更不服输，依然用力地收紧五指，“免了……我才不和你一起……你先死吧！”

　　两个男人就这么扭成一团僵持不下，过不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松手，却没有一人起身，而是都敞开了手脚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