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大白之叫花子》竹夭菜包

9、直闯闯剑谱莫名

　　花枣是被水声击打铜镜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发觉身上的穴道已被解开。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外正下着瓢泼大雨。洞口密集的雨幕后，蹲着一个衣着破落的花发男人，正用手上已凹陷一大块的铜镜接住直直坠下的雨水，蓄满水后又泼出去，再接满，又泼出去，一遍又一遍，嘴里发出稚儿般的嬉笑声，乐此不疲。
　　“疯子……”
　　花枣闻声而看，却见是那少年，在山洞篝火的另一边盘腿而坐，气呼呼地瞪着那怪人的背影，恨不得烧出几个大洞来。
　　“你认识他？”花枣问道。
　　“认识，我当然认识他！”少年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花枣不禁牙酸：“‘不拘闯王’的名号你听说过吗？”
　　花枣诧异道：“你说，他是剑疯子苏闯？”
　　少年点头。
　　苏闯又发出一阵短促而莫名的笑声。
　　“你看上去很不喜欢他。”花枣问道：“你是谁？”
　　“你终于知道问我名字了！”少年眼睛一亮，本来软塌塌靠在石壁上的身子往前挪了挪。
　　“记住我的名字，千万不要忘了，我叫归子棘。”少年点了点自己的脸：“不归教的归子棘。”
　　“归子棘？”
　　归子棘点头道：“归来的归，子夜的子，秋棘的棘。”
　　“哦……”花枣被突然凑近她的归子棘吓了一跳，想了想道：“你的名字真好听。”
　　归子棘瞅了花枣的表情半天，见她依旧木着个脸懵懵懂懂的模样，丧气道：“喂……你给点反应好不好……”他苦恼地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这幅傻样子……我帮你记着就好了。”
　　花枣听着归子棘一人在那里絮絮叨叨，也不插话，只是依着他点头。
　　归子棘见花枣如此听话，满意地眯起眼睛。
　　现在又像只猫了。花枣心想。
　　“咣当”一声，铜盆被摔到地上，两人齐齐缩起了脖子。
　　“飘妹，你醒了！”苏闯转身，原地窜了两下，拍着手就朝花枣扑了过去。
　　“归子棘！”花枣想阻止归子棘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归子棘一脚将篝火踢了个稀里哗啦，成功使得苏闯没能碰到花枣，却把她呛得咳嗽个不停。他单手撑起身子，敏捷地避过飞溅的火星子，侧身迅猛地朝苏闯飞踢了过去，那力道绝对不小。
　　“归弟，归弟！你别生气！”奇怪的是苏闯只是躲避，却丝毫没有还手之意。
　　“你才龟弟！你全家都是乌龟王八！！”归子棘听着那不伦不类的称呼，不但没气消反倒攻势更甚。
　　花枣两手僵在半空中，想着要不要劝一劝架，但是还不等她开口，便被苏闯拉住了手，一起躲避归子棘的招式。
　　“……”花枣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三人就这样在狭小的洞穴里闹腾了半天，直到归子棘扶着墙喘着气，筋疲力尽了才安静了下来。
　　归子棘黑着张脸瞪着苏闯。
　　苏闯拉着花枣坐在另一头，一会儿朝归子棘讨好地笑笑，一会儿对花枣挤眉弄眼。
　　花枣被苏闯胡子拉碴但眉飞色舞的表弄得忍不住漏出一丝笑意，却生生被归子棘充满怨气的大眼睛怼了回去。
　　一时间，洞内洞外只有雨声淅沥。
　　“请问……”花枣好奇道：“‘归弟’是谁……”她问的人自然是归子棘。
　　“飘妹，我一直叫你哥哥‘归弟’的，你不记得了？”苏闯抢白道：“不过我和你成亲了，是该改改称呼的。”说着，他朝归子棘笑容满面道：“大舅子！”
　　“我不是你大舅！”
　　“我不是你飘妹。”
　　另外两人同时嚷了起来。
　　苏闯一听，面容哀戚道：“飘妹……飘妹……你生气了吗？”
　　花枣第一次想学方非的样子对着石壁翻个非凡的白眼。
　　“我知道你因为我只知道练剑忽略了你而怨我。”苏闯浑浊的眼睛里冒出点点水光。
　　花枣突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全体起立了。
　　“但是你要相信我是很在乎你的！”苏闯双手搭住了花枣的肩膀。
　　花枣看向苏闯黑乎乎脏兮兮的手，吞了口唾沫，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始翩翩起舞。
　　“你看！我把欢剑剑谱偷出来了，我教你练剑！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仗剑江湖了！！”说起剑，苏闯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脸上幸福的神采飞扬。
　　幸福，没错。练剑对他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不可以把欢剑剑谱告诉其他人！那是不归教的秘辛！！”归子棘大叫了起来，方才明明竭力的身体像兔子一样跳了过来，却被苏闯一掌击飞，晕厥了过去。
　　花枣惊呼着想过去看看他，却被苏闯点住了穴道。
　　“飘妹，飘妹，你看我练剑，记住我这剑招。等你练成了，就能和我一起体会悲欢剑的美妙了！”苏闯的眼睛在幽暗的石洞了闪烁着诡桀的光芒。
　　这人还真是练剑成痴了！
　　花枣知道江湖规矩，这剑法明明是不归教的，要是被她练了去，难保会被不归教追杀到死。奈何她被点了穴，受制于人别无他法，连想闭上眼睛都做不到。每次她合上眼睛封闭五感，便会被一道强劲的指风卸去内力，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最后竟使她看得愈发清楚，听得更加真切了。
　　花枣是真真欲哭无泪。
　　哪有人是这么学武功的！
　　虽是心中如此想，但眼前的剑法却让花枣不由自主地投入了全部心神。
　　欢剑剑招不愧为不归教的不传武功，绝妙之处丝毫不亚于花别雨传于她的玉剑派剑法。
　　轻盈如烟般似梦似幻，花枣只觉苏闯随手捡起的潮湿枯木若电虹般于眨眼刺出，伴着雨声噙着清脆的剑鸣声。
　　一招递出，像是包含了世间所有的欢愉，引人入魔障。
　　一式拢回，如同抽去了敌人所有的快乐，连人的魂魄都一并收缴了去。
　　剑招最后一式收尾，苏闯手上的树枝被他强大且不再压制的剑气碾成了碎屑。
　　花枣额上汗如雨下，脑子一阵尖锐的刺痛，耳朵里发出轰隆隆的鸣响声。
　　见花枣面色苍白的模样，苏闯连忙解开了她的穴道，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汗水。
　　“飘妹飘妹，这剑法太厉害了，一开始的确会难受的，你忍忍，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蓬头垢面的苏闯眼神里，是无尽的温柔。
　　在一个疯子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花枣暗地深感惊奇。
　　虽然从没有人这么看过花枣，但她熟悉这种眼神，她总会在钱自来望着花三或是花三望着钱自来的时候见到。
　　想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胸口堵得慌……
　　“你很喜欢飘妹吗？”察觉到自己可以说话了，花枣问。
　　“当然！”苏闯道：“我苏闯在这世界上最爱的就是飘妹你！”说完，他便又傻笑了起来，像只求表扬的……狗狗。
　　那副样子出现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上还挺可笑的。
　　尤其是这个男子不修边幅疯疯癫癫。
　　不过，花枣做过那么多年乞丐，也没什么理由嫌弃别人。
　　她抬起手，摸了摸苏闯脑袋上灰白交错的毛糙卷发。
　　不知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情，能让一个武功高强正值壮年的江湖人变成这样。
　　这头卷毛倒是和她挺像。
　　摸着摸着，她竟觉困乏了起来，想来定是方才的剑法太耗费她的心神所致。
　　“飘妹困了？”苏闯坐到了花枣身边，从一旁搬来了不知哪儿找来的干稻草，铺在了地上，指了指道：“飘妹睡吧，我保护你。”
　　花枣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扑倒在干稻草上，略带同情地望了一眼从头到尾都躺在冷硬石地上的归子棘，大大咧咧地睡了过去。

　　然后再一次，她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老天爷，到底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
　　花枣刚一睁眼，便被剑气扫破的飞石灰糊了一头一脸。
　　“我说，你到底是哪儿来的丫头？这俩来救你的人武功都不错啊。”归子棘比花枣先行醒过来，只见他嘴里叼了根干稻草吊儿郎当地问道。
　　“你醒了？”
　　“臭小子，看戏看得挺带劲儿啊！”
　　话音未落，一股强力的掌风朝归子棘袭来，使得他不得不连滚带爬地狼狈躲避。
　　“你大爷的！你想让小爷断子绝孙啊！！”归子棘捂着裆部，心有余悸道。
　　“来叔！”花枣循声望去，却见是自家的算命大叔。
　　与钱自来略显臃肿的身材成反比的是他此时玲珑若惊鸿燕影的身法。
　　那一记让归子棘差点晋升太监的掌风正是出自他手。
　　与他一起对峙苏闯的，是花枣的现任二师叔方存竹。
　　二对一，虽然方存竹与钱自来都未出全力，但苏闯能够在两人夹击之下丝毫不见颓势，可见其武功之高。
　　“没想到你的掌法也不过尔尔。”方存竹一剑横扫苏闯下盘，惹得他不得不疾退三步，这时却也不忘埋汰钱自来：“烂！”
　　钱自来一听方存竹把自己的掌法贬得一文不值，心里也来气了。手底下掌风更汹，攻势更猛，招式变幻令花枣眼花缭乱，使苏闯不堪其扰。
　　“你瞧不起我家掌法？我还不放心让花枣学你家剑法呢！”钱自来这是要同方存竹杠上了。
　　“你！”方存竹怒目直视钱自来。
　　“你什么你！不信咱去外面打一场！”钱自来竟然放弃了与苏闯的对抗，直接掠身出了洞穴。
　　“我今日便会一会你！”说罢，方存竹提剑便追了去。
　　一看两人都不打了，兴头上的苏闯却是不干了。
　　“你们怎么不打了！不行不行！！！”说着，顾不上洞里的两个晚辈，跑了出去。
　　“……”
　　“……”
　　这是洞里相顾无言的花枣和归子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