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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魔祸乱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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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次乱世之灾最苦的不是这些脆弱的世俗凡人?
沐云将铜钱握紧在手心,望着那一路的钱币,清洌的声音似决心般说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为祸人间者当斩!”
在沐云御剑而去后,市集又渐渐聚满人。痛哭哀悼亲人的有之,收拾摊位的有之,清点损失的更多,而这只是镇子的一隅。
苏图摸着干瘪的腰带在街道上晃悠,后悔七护法塞银子时故作潇洒没要。现在身上就只剩最后挂在绳头上的四枚铜钱,想卜个卦都不够。但就算是只靠两条腿,厉山还是要去的,而且是必须即刻就去。今日这场魔尸流显然是魔修的反扑,这么大张旗鼓对世俗凡人下手明摆着是对仙修的挑衅。
没有力量只能挨打,必须赶在局势恶化之前取回修为。他背着装满干粮的包裹向着厉山的方向急急奔走。
离开石台乡镇子,顶着烈日翻过一个山头,他远远看见黄泥路中央有一辆载满麻袋的犰牛车一侧倾斜在泥坑里吱呀吱呀前后晃动就是不走。那车主身形伛偻,看起来年过半百,在车后面吃力地推得满头大汗。
苏图快步走上去对老汉说道:“老伯,你去赶牛,我来推后面。”
那老汉愣了下,看着苏图的小身板,犹豫道:“这车子沉着呢!”
“放心吧!我精壮着,反正又不收你钱,试试不吃亏。”苏图把手指拗得咔咔响,笑道。
老汉想想也确实没什么损失,随即点头称好,转到车头去赶牛。苏图双手扶稳牛车倾斜的一侧用力一抬,前面的犰牛便轻易将车子拉出了泥坑。
“嘿嘿!谢谢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是我看走眼了,对不起啊小兄弟!”老汉回头兴奋地冲他喊道。
这原身的气力颇大,因此他才能在灵薮猫面前逃了许久。这种凡力对付不了灵力之物,但是推个车什么的体力活还是轻而易举的。“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苏图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老汉被他谦逊的姿态降下心防,便问道:“小兄弟这是要去哪?要是同路,老汉可多载你一程。”
“我要去樊城走亲戚。”苏图直爽地说道。
“巧了!我和我的同伙们正是要去樊城。”老汉笑道,挥手招呼他上车。“先上车,路上讲。”
“好哩!”苏图高兴地爬上牛车,坐在那些麻袋边上。他的手按了按麻袋,从扎出的草杆看,这一车应是牲口的口粮。大早逛市集时他有注意到这辆牛车是与一支通往樊城的商队一起的,故而才说自己去樊城走亲戚。
等苏图上了车,那拉车的犰牛在老汉的吆喝下撒开四只蹄子奔跑起来。老汉问了苏图的名字,他仍以吕腾之名告知,随后老汉开始解释说商队上午出发的时候他因为闹肚子,让伙伴们先走,才会落单在后头。讲完他和商队的事,老汉回头问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第一次出远门吧?”
苏图点点头,随口说道:“樊城亲戚给我找了份工,叫我过去。”
老汉哦一声后又说:“你虽有力气,但此去樊城也要走两三天,你一人夜里难熬。不如跟着我们商队打打杂,一路互相照应着过去。”
“谢谢大伯收留!”苏图立即高兴地应道。至少到樊城这段路是不用辛苦两条腿了,苏图安心的往后靠在粮草上,抽出一根干草茎叼在嘴里咬。
拉车的犰牛背上高高隆起盔甲似地厚皮,看起来笨重,但是跑起来可是呼呼起风,可见这辆牛车卡在那泥坑里已多时。他想这老汉应该没看见魔尸流入镇,也就不多嘴讲镇里的事。一路上便听老汉絮絮叨叨地侃他的家事和跑商路的见闻,时不时配合着路出震惊的表情,满足老汉的虚荣心。
反正路上无聊,听听也好,说不定回头用得上。
黄昏前,他们这辆犰牛车终于赶上了商队大部队。那领队听了老汉的话,看了看苏图的身板,心想,既然是力大精壮,肯定吃得多,俗语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就是这年纪。他犹豫着说道:“跟队是没问题,就是咱们的伙食都已经订好了量,只怕能分给小兄弟的不够。”
“这不是问题。”苏图笑呵呵地拍了拍背上的包袱,说道:“我带够了干粮。”一听是自带干粮,那领队的担忧自然也就没了。自带干粮的杂役不要白不要!
这出行第一天便安安稳稳的过去了,苏图的两只脚总算没遭罪。只是那包袱里的干粮早在护着小孩时被撞上来的人压来压去,已经碾成了一大坨,混在了一起。早知如此,他全部要烙饼就好了。掰一块碎渣丢进嘴里,混了最少两种不同的干粮口感,偏偏他嘴刁。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反正都是干粮,混着吃不单调。
这支商队到了樊城后就要转去浒城,下一站不同路,他还得另外找去厉山方向的商队混,这样一来干粮也要省着吃。好在他帮着扎营生火做些杂务,商队在煮食时也会分些汤水给他。
他嘴甜人机灵,办事一叫便到,进到商队第二天,就跟大部分商队的人混个脸熟。
原先带他入商队的老汉每每讲光荣史被打断便臭着脸瞪来使唤他的人。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忠实听众,旁人总是来跟他抢人,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喷了来找苏图去给犰牛食袋添粮草的赵姓杂役。“老赵你自己分内的事就该自己做好嘛!吕腾勤快也不能老是使唤他啊!”
“我这不是看他光听你吹牛也挺累的,给他找点事解解乏嘛!”老赵笑嘻嘻道。
“你!”老汉被老赵的话气得面色涨红,吹胡子瞪眼道,“好好好,就算我吹牛,能不打断我的话吗?从我讲话你就老来搞事搞事搞事,就你事多,整一个事儿精!”
“哎?讲道理!老杭,他又不是你儿子,凭什么就你一个人独占着呀?”老赵气不过,反驳他道。
“你以为干活不用力气的啊?活你分给他干,怎么不见你把口粮也分给他一半啊?”杭老汉理直气壮地顶回去。
觉得俩老汉吵架也挺有乐趣的,苏图就夹在两人中间默默地看着他们。
忽然整个商队骤停下来,拉车的犰牛全都缩起脖子和腿,像个山包似地伏在地上不动。这是犰牛遇到危险的第一步反应,若是感受到袭击,它们就会缩成一个椭圆的球状,角在两侧,而后像碾子一样滚动攻击进攻者。
眼下犰牛不动,说明危险正在逼近。商队护卫纷纷亮出武器,准备杀敌。
俩老汉停下争吵,松开自己车前犰牛的缰绳,以免犰牛翻滚的时候带翻车子。而后各自警惕的抽出短刀,还不忘叮咛苏图自己藏好。苏图只盯着路旁的树林,没有应声。他嗅到了魔气。
不一会从树林里窜出一群形似夜叉的青皮小鬼,呀呀叫喊着扑向商队。苏图松口气,这些只是低等劣魔而已。
但商队的人终究是凡人,对上魔物仍是吃力,一交战便有护卫被咬伤。苏图瞅准了这群劣魔的头,跳下牛车冲过去一把抓到其脸上提起来,冲着那物做了一个狰狞的面相,“啊——!”吼了它一嗓子。
被苏图的嘴里的气息喷了一脸,那劣魔立即乖巧地垂下手臂。苏图随即往地上一丢,喝一声:“滚!”那劣魔赶紧爬起来呀呀跳脚,其他劣魔立即停下来望着它,片刻间全往林子里跑光了,一只也没剩。
整个商队被这一下一下的变化惊呆了,有点适应不了,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哇!吕腾,你太厉害了!还会降妖除魔啊!”杭老汉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地喊道。
“没有!没有!”苏图转过身连忙摆起两只手,一本正经地掰道:“是我祖上得过仙师赐福,一路庇护下来而已。”说着他拿出沐浩言等人给的外伤药给那些受伤的护卫抹上,边说道,“这是仙师的灵药,一擦就好。”
众人一看,护卫的伤口抹上药之后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便相信了他的鬼扯。纷纷感慨这趟路好运气,队伍里有一个能辟邪的人。
苏图要帮忙给犰牛套回缰绳,领队的急忙出来制止,让他好好坐着休息就行。后面一路上简直把他给供着,再也无人来使唤他。
在遭遇了这一番袭击后,商队里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最近魔祸频繁的事迹。先前袭击商队的低等劣魔为魔界境域中的原生物种,并不会出现在魔界境域之外,苏图觉得局势越来越不妙,便留心听着商队的八卦。
八卦提到第一支受害的商队,那是在苏图还阳之前的时候,展城出来一支商队在秋泷岭附近遇到魔祸,整支商队仅逃出一人。据那人讲,是在岭中扎营时冒出很多妖魔鬼怪,见人就咬,拆分入腹。
商队中的人如临其境般将那些妖魔鬼怪吃人的模样讲得绘声绘色。
“展城和秋泷岭中间不是隔着个那啥,厉山吗?我看是镇在山里的邪魔作祟吧?”老赵发表自己的见地道。
“什么邪魔?”苏图嘴角抽了抽。
杭老汉扭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种很神秘的口吻说道:“你还小,可能没听说过。就是相传,五百年前,有一个毛脸邪魔大闹静虚仙山,被一群仙师赶到厉山,镇压在山下至今。”
“那毛脸邪魔就是以吃人得道,尤其喜欢吃小孩。厉山附近住的小孩子晚上都怕他。石台乡离厉山三千多里,你没听过也正常。”杭老汉说完,老赵又补充道。
苏图听得哭笑不得,毛脸邪魔是什么鬼?想他风华绝代,相貌堂堂,究竟是谁传的这么不靠谱的谣言?还吃人?吃小孩?他只是嘴刁又不是饕餮!
杭老汉语调一转,又说道:“传说而已。都五百年了,往年也没听说商队在那附近出事。我看是今年中元节不太平。”
“对对对!快到中元节了,咱们也得弄点东西辟邪!”杭老汉一句话提醒了众人,纷纷表示要提前准备。
仿佛有了苏图坐镇,商队一直到樊城都没再遇到邪事。苏图拒绝了领队邀他加入商队的邀请,和和气气地与众人道别,离队而去。他打算在混入下一支商队前多打探一些消息。
听到商队里传的厉山邪魔传言,苏图顿时觉得这些人的信息也不靠谱,添油加醋,怎么猎奇刺激怎么来。也难怪,商队大多时候在荒山野外行走,总是无聊的多,需要些刺激的故事提神打发,然后再以讹传讹,就失去了事件的本来面貌。
他点了点掌心叠排成条的四枚铜钱,想着是去茶馆要一壶茶一碟盐水豆子,还是去食肆要一壶浊酒。这两地方都是兼听各路消息的好地方,多听之后再自己斟酌参详。然而想到酒,两百年没尝到酒滋味,酒虫好像醒了似地令他浑身难受。可是四枚铜钱也就一壶飘满蚁尸的浊酒而已,想想那画面就……
但是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已经踏到了食肆门外。“唉!一壶酒也不痛快,何必委屈自己呢?”他自言自语道,说服了自己。
要转身时,隐约听到食肆内一阵喧哗,有人笑道:“来点跟中元节应景的故事呗!”
啪!
说书人醒木一拍,说道:“好!中元节临近,诸位也听说了附近村子频频起尸,我就讲一个两百年前因尸流邪术被识破的伪君子。”
苏图挠挠头,这听呢?还是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