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镜水映千樱

6、VI

　　经历过上次的不愉快，闲暇的时候，雅柏菲卡仔细想过关于米诺斯的事。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雅柏菲卡发觉，米诺斯其实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当初答应自己的事，基本一样不落的都兑现了。而且关于许愿这件事，米诺斯没有对他进行次数限制，哪怕两人闲聊时，雅柏菲卡无意中说起的心愿，米诺斯都会一一满足。
　　“雅柏，我回来了~。”
　　不知从何时起，雅柏菲卡觉得，米诺斯在称呼他的名字时，语气里总是饱含着一种充满归属感的宠溺，像是在提醒他，两人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
　　“今天过得如何？是在想你的那些同伴，还是在想我？”
　　威严尊贵的冥界审判，此时像只乖猫，抱着自家玫瑰挨挨蹭蹭。
　　“你想听什么呢？”
　　雅柏菲卡只好回抱着米诺斯，以此支撑着身体不向后倒。米诺斯似乎很喜欢他的颈窝，或是贴靠着半天不动，或是蹭来蹭去。最近几次，雅柏菲卡总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真不愧是半只猫科动物呐。
　　“我想听……实话。”
　　米诺斯总算肯抬起头，一双金色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雅柏菲卡，光影粼动。
　　也许说实话，米诺斯又会醋意大发，去找同伴们的麻烦；可如果撒谎，身为冥界审判的米诺斯，会知晓真相。衡量之时，雅柏菲卡无意识的转开了视线。
　　就这么一个不安的小动作，米诺斯便读懂了雅柏菲卡的心意。
　　“也许这次，你该去看看他们。”
　　雅柏菲卡倏地抬起头，目光碰撞的瞬间，他便从米诺斯得逞的表情里读到，自己上当了。
　　也罢，这人若是存心挑是非找麻烦，自己接着就是了，无非是让他尽兴，这两个月来，两人的相处模式，大体如此。
　　“我想他们，想见他们。米诺斯，你要什么，尽管说，尽管做。这样劣质的试探，以后还是不必了。”
　　“你啊，为什么一提到同伴，就把我推到对立的一方呢？语气也是，表情也是。”
　　米诺斯轻轻的吻咬雅柏菲卡的耳垂，好像那是块美味的糖果：
　　“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明知故问。”
　　雅柏菲卡由着米诺斯造次，面颊发热，原本清醒的思绪，渐渐变得混沌：
　　“把我……变成这样的人，是你啊……”

　　雅柏菲卡觉得自己病得不轻，他还记得与米诺斯的开始，是一场被迫的交易。然而，时间的可怕就在于，它消磨了他对这场交易的认知，加强了他对陪伴的渴望。随着米诺斯一次次的满足他的心愿，他甚至开始依赖起米诺斯，以至于，当米诺斯主动提出他可以去见同伴们的时候，他竟然心生几分感动。
　　真是，难道与米诺斯相处到现在，他变成斯德哥尔摩症患者了么？那样伤害他的同伴，分明是米诺斯做得不对啊。
　　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黄金圣斗士，雅柏菲卡很快便从对米诺斯的依赖之中抽身出来。警觉从沉睡状态瞬间觉醒，踏上审判厅的台阶时，雅柏菲卡已经在设想，米诺斯突然同意他来见同伴们，这背后所隐藏的原因或者阴谋，究竟是什么。

　　审判厅，是坐落在第一狱的，最为庞大的建筑群。主审厅是建筑群里的主要建筑，亡灵们都在这里接受审判；主审厅后区的长廊，通向档案部、禁区、禁闭室，以及牢狱。另外四个地方，档案部和禁区在同一栋建筑里；禁闭室分为两栋建筑，分别禁闭罪魂和冥王军成员；牢狱是三栋建筑，分为临时关押所、罪魂关押所，还有冥王军关押所。
　　雅柏菲卡从主审厅的侧边通道绕开米诺斯的审判大厅，步入上次和希绪弗斯一起走过的长廊。远远的，他看到有守卫站在长廊远处，那个守卫，应该就是上次说过的，禁区的守卫。
　　与长廊横向交叉的走廊很多，除非特意查点，不然很容易忘记前面遇到的是第几个交叉点。横向走廊的尽头，就是档案部的相关工作室，黄金们的工作室在最后倒数第二个交叉点，再过一个，便是禁区地界。
　　雅柏菲卡走过了七个交叉点，前面远处闪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在抱怨。
　　“……都说了换一个文件夹，都是一样的封面，太容易搞混了……”
　　阿布罗狄和撒加抱着档案往这边走，两人也看到了雅柏菲卡。
　　“雅柏前辈！”
　　阿布罗狄热情的朝雅柏菲卡招招手，撒加也跟着迎过来。
　　“雅柏前辈。”
　　“嗯。大家近来还好么？”
　　“不好！审判厅的家伙们都笨得像是没脑子，大家这些天一直在把以前的档案分门别类……”
　　雅柏菲卡注意到，当阿布罗狄狠狠批评冥卒的时候，撒加注视阿布罗狄的目光，佛如初夏的夜风，柔和而温暖。
　　“……我说的对吧，撒加？”
　　“所有灵魂的资料，冥界审判米诺斯都了然于胸，所以如何处理这些文档，他不过问，下面具体负责的人，也就没那么用心了。”
　　撒加的回答，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沉稳，好像任何事只要交给他去做，就一定会成功。雅柏菲卡对本代十二宫的事都知晓，他现在大概明白，相信“力量即是正义”的阿布罗狄，为何会在得知撒加篡位教皇之后，还会效忠于撒加。也许正因为撒加足够强大，所以阿布罗狄相信，撒加会带来正义，而这个正义，会最终带给大地和平。
　　话说回来，身为双鱼座，自己和阿布罗狄成为灵魂之后，体内的剧毒随之消失，可以这样随意的与喜欢的人接近相处，也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审判厅的主审厅，米诺斯完成手头的工作，他站起身，不料眼前忽然一片血红，米诺斯身体一沉，跌倒在审判桌后。
　　“哗啦～”
　　桌上的文件，被米诺斯撑在桌边的手碰到，散落一地。
　　“米诺斯大人！”
　　“我没事……路尼，后面的审判……”
　　“我知道了，大人，您去休息室休息吧。”
　　往休息室的摇椅里一躺，不消片刻，米诺斯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中午，档案部的分部之一，异常热闹。黄金们很高兴雅柏菲卡能来这里探望大家，且雅柏菲卡已经不再是剧毒体质，大家在午餐的时候，还为了与雅柏菲卡邻座，进行了一场猜拳比赛，气氛一度火热沸腾。最后，雷古鲁斯和史昂分别获得雅柏菲卡的左右邻座。
　　“雅柏好香啊～”
　　小狮子在坐下之后，忽然调皮的凑近雅柏菲卡，使劲的吸了口气：
　　“难怪在十二宫的时候，史昂总是喜欢追着你跑。”
　　马尼戈特笑道：“史昂那是食草动物饿了。”
　　“胡说些什么啊，你们俩个，要像个前辈的样子才好吧。”
　　雅柏菲卡被两人说红了脸，对面，米罗也凑上前嗅了嗅：
　　“的确是玫瑰的味道。前辈现在还种玫瑰么？”
　　“只是米诺斯买回来过。”
　　雅柏菲卡顺口应了一句。不知为何，想到米诺斯的瞬间，雅柏菲卡的心里，滑过一丝不安。

　　审判厅休息室
　　三个小时之后，米诺斯从沉睡中醒来。
　　“你没事吧？”
　　“……拉达……”
　　米诺斯头脑昏沉的坐起身，拉达曼迪斯表情凝重的看着他：
　　“米诺斯，你昏迷了三个小时。”
　　“什么？”
　　米诺斯没能理解拉达曼迪斯的话，拉达曼迪斯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交给米诺斯：
　　“这是圣战结束之后，尼奥比从双鱼座雅柏菲卡的人间体上，采集的血液标本。现在，你的血液里，有与这标本里一样的毒素。”
　　米诺斯将血液样本拿在手里，他的面色，变得难看。假如真如拉达曼迪斯所说，雅柏菲卡的毒血恢复了，那么，他身为黄金圣斗士的小宇宙，恐怕也会在不久之后恢复。
　　“米诺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拉达曼迪斯的疑惑，米诺斯垂眸回忆：
　　脑海里，金色羽翼环在胸前，拢成软榻，冰蓝色的光润长发，丝丝缕缕与羽毛挂绕纠缠，脂白的玫瑰，趴伏在这金色的羽翼软榻里，仰首承|欢。
　　“我曾经，以神子之身，抱过雅柏。也许，这是导致雅柏恢复剧毒体质的原因。”
　　得知事情真相，对于米诺斯的随性，拉达曼迪斯被气得不怒反笑：
　　“神子之身不得轻易示人，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米诺斯，身为冥界主审，你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类，犯下这种浅薄的错误。”
　　对拉达曼迪斯的揶揄，米诺斯并未在意，只是心里因此不安，这恐怕，不是什么好预兆。

　　到底，还是出事了。
　　下午，雅柏菲卡帮史昂一起分类资料，两人正聊着，忽听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是文件盒散落的声音。
　　雷古鲁斯跌坐在文件柜的过道里，他对赶过来的同伴抱歉的笑笑：
　　“真是，果然成为普通人之后，体力都跟着变差了呢。”
　　“早让你不要把所有的工作放在一天做。冥界的家伙们都不着急，你这么卖力干嘛呢。”
　　马尼戈特边数落雷古鲁斯，边关心的把人拉起来。
　　“雷古鲁斯，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可能是累了。那，大家先忙吧，我去休息休息。”
　　雷古鲁斯转身就走，不想没走出几步，他再次停住脚。
　　“雷古鲁斯？”
　　“噗！”
　　不等希绪弗斯靠近，雷古鲁斯忽然喷吐出一大口鲜血，浓郁的玫瑰香，随着四散喷溅的血滴，顷刻充满这个不大的空间。
　　“雷古鲁斯！你这是怎么了啊？！”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雷古鲁斯软软的倒在地上，他像是搁浅的鱼，微眯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是……玫瑰……”
　　雅柏菲卡愣愣的盯着雷古鲁斯，他的话，犹如惊雷，震得在场所有的人都言语不能。
　　“怎……怎么可能啊，雅柏，你不是已经失去剧毒体质了吗？”
　　“不要靠近我！”
　　雅柏菲卡大声喝止童虎，他没想到自己的剧毒体质会突然恢复。眼见着雷古鲁斯毒发倒地，没有人能够上前去救人，雅柏菲卡陷入无比痛彻的自责之中，他忽然想到，也许，这就是米诺斯执意要他来看望同伴们的原因。

　　正当紧要关头，米诺斯适时出现。
　　“马上给他清毒。”
　　“是，米诺斯大人。”
　　米诺斯一走进房间，第一时间给尼奥比下令救人。他来到雅柏菲卡的面前，望着爱人被痛苦灼红的双眼，米诺斯心疼不已。
　　“先跟我回去吧，雅柏。”
　　“这是……你让我来看望大家的原因么？”
　　“什么？”
　　史昂和米罗也出现不适的症状，这更加深了雅柏菲卡的愤怒，他浑身颤抖不停，一双幽蓝的眸子泛起血色杀意，美丽的面孔，因憎恨而扭曲，如同嗜血的撒旦一般。
　　“你故意让我来看望同伴，就是要让我明白，我的剧毒体质会毒死我的同伴！”
　　“你在说什么啊雅柏？”
　　“你想以此斩断我对大家的想念，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会想要回到大家的身边！因为我的存在对大家来说，是绝对的危险！”
　　“雅柏菲卡！你给我冷静点！”
　　“我很冷静！米诺斯，你为了阻止我与同伴们见面，居然想出如此卑鄙的阴谋，我恨你。”
　　米诺斯闻言，如置身冰狱，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雅柏，你说什么？”
　　“我恨你，米诺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你！”
　　雅柏菲卡的误解与恨意，残忍的在米诺斯的心里撕开无边的伤口，他强压着濒临决堤的情绪，上前来拉雅柏菲卡：
　　“这件事，我可以给你解释。现在，你先跟我回去。”
　　刹那间，深陷暴怒的雅柏菲卡，抄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工具刀，凶狠的向米诺斯刺去。

　　又是一片血色挥入空中，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米诺斯向后跌撞在文件柜上，他胸前的冥衣，被划开一道口子，泛黑的血水，如瀑布般，顺着冥衣汩汩流淌。
　　雅柏菲卡脸色惨白的喘|息着，他的手臂还在颤抖。然而，当他闻到米诺斯的血液里散发出的玫瑰香，意识忽然回笼，手里的刀柄，落在地上。
　　“双鱼座！你真是太可恶了！”
　　尼奥比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他刚才分明看到，那个双鱼座在攻击米诺斯的一瞬间，手里的刀刃，发出了金色的浅光。
　　“米诺斯大人之前因为毒发晕倒过，他一醒来就过来找你，就是怕你的剧毒会伤害到你的同伴！”
　　“你说……什么……”
　　雅柏菲卡无法相信听到的事实，同伴的毒发，加上与想象南辕北辙的事实真相，他的头疼得厉害，就像有一柄巨斧，从眉间狠狠的劈砍进来。
　　“雅柏啊……”
　　半天没动的黑色狮鹫，忽然挣扎着靠近，魔鬼的利爪探入伤口里，慢慢拔出断在骨肉里的刀刃：
　　“我是如此的爱你……你怎么可以，把我伤害成……这幅样子？”
　　“米诺斯……”
　　雅柏菲卡的双眸，在看到这被剧毒染黑的刀刃之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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