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镜水映千樱

4、IV

　　冥界的光线，基本没有变化，无尽的黑暗之中，除了血色，便是火光，时间在这里，并不被需要。
　　每天与米诺斯相处，白昼的多数时间，雅柏菲卡都在恢复身体；至于夜晚，接连这十几天里，两人大多是在疲累之后才沉沉睡去。
　　冥界的主色调是黑暗，雅柏菲卡是根据米诺斯的作息时间，来区分冥界的白昼与黑夜的。米诺斯醒来的时候，座钟的指针通常指在数字六的位置，他如果起床准备餐点和冥衣，那么这就是早上的六点。按照这个时间来排序，雅柏菲卡自制了一个小日历，白天米诺斯不在神殿里，他就顺着往后写日期，不时在上面备注一些事情。
　　转眼，五年的日历完成了，雅柏菲卡翻看起始日期，才赫然发现，距离这日历诞生的第一天，已经过去十五天了。而突发奇想制作这本日历，是在自己来到这多利梅神殿之后，大概第五天的时候。
　　这样算下来，雅柏菲卡才意识到，他已经与同伴们分开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的时间，与今后在冥界生存的漫长相比，实在太短；可是，与对同伴避而不见相比，长得快濒临他的极限了。
　　虽然米诺斯已经把一众黄金收入审判厅，可大家已经失去了小宇宙，雅柏菲卡仍是担心，大家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冥界，是否安全无碍。

　　就这两天，米诺斯发觉雅柏菲卡有些异样。
　　清晨的时候……
　　“咳咳咳……咳咳……”
　　“雅柏，怎么咳嗽了？”
　　“口渴。我去喝点水。”
　　吃饭的时候……
　　“这菜怎么没味道？”
　　“已经放两勺盐了。”
　　“是么。……你是不是买到劣质盐了？”
　　“拜托，这都是统一采购的。”
　　笔尖在文件上轻点，米诺斯扬起头问：
　　“雅柏是不是生病了？”
　　“他可能只是上火了。”
　　“上火？为什么？”
　　“这件事，你应该去问他本人。”
　　史昂拿着档案簿的手顿了下，之后缓缓把档案放置在柜子里：
　　“不过，你可以给他准备些甜梨，以前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找甜梨吃。”
　　得到史昂的指点，米诺斯兴冲冲的去给雅柏菲卡找甜梨，他没看到，在他走了以后，史昂露出狡黠的笑容。

　　下午，米诺斯给雅柏菲卡带回来一口袋鲜嫩的甜梨，不想雅柏菲卡看见之后，脸色微暗。
　　“这是甜梨？”
　　“想不到，你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是谁告诉你的？”
　　“史昂。”

　　夜晚，趁着米诺斯沐浴，雅柏菲卡走到桌前，神色凝重的拿起甜梨。记忆翻回遥远的一幕，那次经历的事，在雅柏菲卡看来，就像一场噩梦。
　　“史昂！坚持住啊！”
　　“雅柏……雅典娜……就拜托你了……”
　　“给我闭嘴！”
　　“雅柏……我好困……”
　　“再坚持一下，史昂，我不许你睡觉，给我睁开眼睛！”
　　越是细想，雅柏菲卡越是心神不宁：史昂，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浴室里，水声不断，然而，米诺斯并没在沐浴，他身着浴袍，旁边，路尼正在陈述关于雅柏菲卡和甜梨的事情。
　　“……那次任务，史昂出事的地点，正是死亡谷里的一片甜梨园，雅柏菲卡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后来，雅柏菲卡把半死的人带到山下，是雅典娜出手救了他一命。”
　　“难怪，雅柏看到甜梨时，反应不自然，他本就重视同伴，经历过那样的绝境，甜梨对他而言，代表的恐怕只有危难。”
　　米诺斯望向卧室的金色双眸，闪着阴冷的光：
　　“看来，史昂让我给雅柏准备甜梨的真正目的，是想让雅柏陷入对同伴的担心，引雅柏去与他们见面。这个史昂，还真是狡猾。”
　　“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米诺斯沉默片刻，令路尼靠前，附耳嘱咐几句。路尼听得明白，随即告退。
　　卧室里，雅柏菲卡已经睡下了。米诺斯坐到雅柏菲卡身后，一手搂住爱人暖热的腰，俯身在雅柏白皙的面容上轻吻。
　　史昂，这一次，是你先出手的，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审判……

　　早上，米诺斯按时起床，以往，雅柏菲卡会继续补眠，可是今天，因为甜梨的原因，他牵挂同伴，怎么也睡不踏实，索性也起床洗漱。
　　“今天陛下会来朱迪加神殿训戒，中午我不回来了。你自己用餐，别放那么多盐，知道么？”
　　米诺斯动作利落的穿戴整齐，搂过雅柏菲卡吻了吻，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米诺斯的温柔体贴，就像对待珍贵易碎的玻璃娃娃，让雅柏菲卡深深陷入被珍惜的心情里。隔着窗，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雅柏菲卡甚至觉得，既然米诺斯可以接近自己不受伤害，那么选择与他一起生活，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转回身来，水嫩的甜梨映入眼帘，雅柏菲卡的目光再次暗淡，对同伴们的担心，很快搅乱了平静生活的影像。
　　就在雅柏菲卡坐立难安的时候，米诺斯留给他的通灵石亮了起来。
　　“雅柏，我忘记带审判总结的副稿了，你送过来吧。”
　　“知道了。”
　　雅柏菲卡从床头柜上拿起审判副稿，他原本也想去见见同伴们，这次倒是个机会。思索再三，雅柏菲卡步出房间。

　　关于回避同伴这件事，雅柏菲卡一直很矛盾。当时，他已经答应大家，哪怕经历再多的伤害，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顺应米诺斯或者其他冥斗士的威胁。结果，在第一次危险降临之后，失去力量的黄金们损伤惨重，雅柏菲卡被逼无奈，舍弃与同伴们的约定，答应了米诺斯的条件。
　　二十多天过去，雅柏菲卡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食言。他始终觉得，尽管现在大家已经获得了正式身份，可这身份，到底是用龌龊的交易换来的。或许，同伴们会因此轻视他厌恶他，毕竟对于黄金们来说，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的身份，更像是一个难以启齿的污点。
　　可是尽管如此，雅柏菲卡还是担心同伴们，他羞愧见到他们，可也期盼着与他们见上一面，不为别的，他只想亲眼确认大家的安全。

　　胡思乱想了一路，回过神时，雅柏菲卡已经站在威严庄肃的审判厅门口了。
　　“雅柏？”
　　“啊……希绪弗斯。”
　　“雅柏！终于见到你了！”
　　在审判厅门口，雅柏菲卡碰到外出回来的希绪弗斯，他原以为再次与同伴相见，场面会十分尴尬，却没想到，比起那些胡思乱想，他们对彼此的思念，要更加强烈。

　　长廊看似没有尽头，雅柏菲卡和希绪弗斯边走边聊。
　　“……大家都很担心你，所以，雅柏，回来吧，和大家在一起。”
　　“你们都没事，比起这个，其他的，都不重要。”
　　“为什么？雅柏，难道你打算继续留在米诺斯身边吗？”
　　“我……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啊，……啊，糟了……”
　　希绪弗斯此时才留意到雅柏菲卡身后的一扇门，高高的双扇门上，精致的冥王封印，以浮雕的形式，从门顶一直延伸到门底。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马尼戈特忽然从另一处赶来，他神色慌张的来到两人面前，不由分说，拉起雅柏菲卡就跑：
　　“还傻站着！赶快离开啊！”
　　“呼～呼～”
　　羽翼挥动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三人同时急停，只见头顶的黑暗之中，几缕刃白刺眼，那正是黑色冥衣所特有的光泽。
　　“米诺斯……”
　　随着雅柏菲卡说出对方的名字，冥界审判米诺斯，自黑暗中缓缓飘落于面前，他不急不躁的打量着三个人，精锐的金色眸子里，笑意邪魅：
　　“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闯入禁区，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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