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跳》圣音天使

28、28

　　醒来时只有她双臂叠在一起，身子微微蜷起地独自侧卧在已迎来清晨的荧星泉边。正疑惑Arzi去哪里了，在一片鸟啼声中一阵轻微踩踏过草地的响动伴随一道高大流线的银影靠近，他的双手上，捧着几片大叶子垫着的浆果和粮饼，缕缕翠光犹如薄绿的蛱蝶在他冰凉的躯体吻礼后离开。原来他是去为她找早餐了，这搭配形式，毫无疑问不会是森林创造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多作感想，卓拉略带担忧的问候和随即变得俏皮的打趣接连叩打了她的灵海。
　　‘需要我接替操作吗？’
　　星娜一怔。
　　在生出疑惑的同时，面上不由自主地升温。他是怎么了吗，早上从人马角给她带回早餐，此时又提出这样的建议？诚然只要自己点头，他那瞬息接通飞船系统的能量场运转得比她还流畅，好像在他们看来发沉笨重的金属躯壳在这时候决不是阻碍的高墙，而成了加速快道。但另一个重点是……
　　为什么他要在这种对话情境中用心念传递。
　　觉察到不符寻常时长的静默，一双红眸转暗：‘我不是要冒犯。星娜——’
　　‘啊啊啊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会！’片刻出乎意想的慌张后，她尝试安抚解释：“我只是奇怪，Arzi因为什么不像平时用语言和我交流。”
　　“因为什么？”
　　星娜笑了，“没关系，语言才是受限制的沟通形式，你可以尽管按自己喜欢的来，我以后会立刻回应的。”感到从他身上散发的微弱能量纠结平息，她追问道：‘你刚刚想对我表达什么？’
　　Arzi恢复如常，他能推算出，这也是少女期望的状态。“你从进食后，到走出银泉森林，体表温度总是忽然变化。”
　　听到这里，她就算是怎样对男女之情没经验的女孩，都不难会意面前这个机械人在描述什么、将由他媲美婴儿单纯的心智起承转合出的下一句是什么。
　　“停——！”
　　紧随呼应这番激烈情绪的，是一并在空中刹停的飞船。
　　……真是太羞人了。
　　星娜也不期盼一个才觉醒自我短短一年的意识体能在这种另一方也缺乏认识的关系上起到任何主导，确实他在更多平凡的不要求智能的生活主题下，就像一个初生婴孩般空白。但并不影响犹如交流跨维的状况发生后，她短暂地郁结生闷气。
　　到黄昏再重新跟他说话好了。
　　停好飞行器，从动力仪取回水晶吊坠戴上，走下舷梯双脚才碰到地面，气氛一瞬不对。
　　几个身着绣金线的及地蓝袍，高度不一但几乎全员都披着纹理精美的兜帽的男女由她驾船降落时根本没看见有人的地方步出。
　　自她的小屋周边围向了她。
　　为什么？这是要——
　　其间唯一展露脸庞五官，也是这些陌生人当中靠在最前的褐发女性轻轻抬起了手，她身后的同伴便停住了动作。
　　‘早安，百花庭的花娘星娜。’
　　星娜愣了愣，随即恢复冷静：‘早安。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何故来此？’
　　年轻女人一双墨绿沉稳的眼睛看了她后方一眼，微笑开口道：“我是米拉。如你们所见，我等唐突出现，只希望能邀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约阿那汀。”
　　“疾风境的启蒙城？”她皱起了眉，“如果我们拒绝呢？”
　　米拉笑意未减，与此同时她的四名同伴不约而同向前了一步，“我们对你的机械人朋友很感兴趣。虽然你是在星芒的辰星洞长大的子民，但相信你也对这整片大陆的繁盛自觉负有责任，基于对造物和灵魂的奥秘的好奇心，我们渴切了解可以和阁下在短短的相处时日里构建出稳定交互框架的这副躯体的中枢数据。”
　　星娜脱口：“他不是一件物品！”
　　只见那对绿眸覆上阴影。
　　“可是至今，恐怕除了阁下，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目睹过像这样拥有高速思维发展潜能的机械生命，也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这项模型对大西洲的未来会否造成何种威胁，包括星娜小姐你。”
　　胡……胡说什么！瞬间想到卓拉和梅洛的她欲言又止。
　　米拉面上重新露出友好可掬的笑容，“我等只是浅作一番查研，这是为了更高的目的和更多族人的安宁。二位是会配合的，对吗？”
　　闻言，星娜留意到对方的视线再次投向Arzi，绷紧的身子条件反射地挡在他正前。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暴露了踪迹？在机械体役用普及至最崇尚灵性提升的辰星洞的现在，这种一直被谨慎避免的局面并不应该……
　　虽然米拉为代表的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知道自己还有选择，就是立刻呼叫艾大人和缪大人，然而星引的辰星洞因着平衡金字塔的日夜运作被一层强力的能量场笼罩着，她的呼求不一定及时传递到两位身置神圣场域中的主祭司，可这个时间差，却足以将她和Arzi推向真正的危险。
　　“你想我们怎么做？”
　　“随我等安然抵达约阿那汀。”
　　言辞间，米拉右侧的男性手里已举着两个款式一致的银环，均匀银线一样被延展拉出的朴素手环，仅在理应是调整的接口处外侧装饰着和风帽帽檐相同的翅形图案，白色金属片的基底上以金色材料勾画出一片片紧致规整的羽片，单单是这点添缀，已令手环看起来不同寻常。
　　令星娜下意识地抵触。
　　“相信你们会愿意佩戴的，是吗？”
　　她落在银环的目光回到米拉面上：“为什么要两只？”
　　米拉神情平淡如初：“每个机械人身上都内置有多于一块的高能晶石，我们需要为双方交流过程的平稳安排基本的预应措施。”
　　星娜已经有点生气到麻木了。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在大家同样生活的这座陆地上，有着这么一群叫她无法理解的同胞。
　　他们，跟水晶径的那个地下空间有什么关联？
　　无济于事地转身，一双瞩目的红色眼眸在她投视的刹那便要藉着头颅的偏转扫来，星娜却登时在心里用力祈祷不要。她甚至不敢通过心念阻止。
　　明明根本还回想不起是自己何时出的差错连累两个人一起落入困境，而也许这些人已把她的事摸查得清楚明了，星娜自觉并不能就此将Arzi相关的情况主动透露出来。
　　要争取时间。
　　哪怕她不懂得，可以用争取到的时间做什么。
　　收拢思绪，星娜重新看米拉：“我知道了。”
　　俨然话音落下的一刻，两个手环从男人的手上消失，瞬移出现在一人一机械人的右手腕间。
　　反能量手环。
　　忽然，她记起很久前聊天时，获选勘查员的弟弟当流言提到过的这个词。
　　米拉继而侧身让出通道，亲和周到的声线没有一丝唐突。
　　“二位请登船吧。”
　　随她指引打出的手势，被引导的视野中猝然展示着一架纯白色的中型飞船，与小屋相约的高度却因两侧鸟翅一样收贴机身的半圆机翼显得巍然傲立。星娜再震惊，其后都尾随着几许意料之中。
　　自由意志没有被违逆，自由意志正受到冒犯。
　　她和他从一开始，便非去不可。
　　握住Arzi的手，权作带领般在众目之下迈向未知。即使是到接近舷梯的当口，米拉等人亦没有要越过他们上前的迹象，星娜只好挺着一口气踏上去，不等她担心Arzi有没有表现得太自如顺畅，脚下顷刻间犹如无形气垫的触感即已吓了她一跳。
　　气垫不但把人自梯板托浮起来，更在她反应过来前自动将他们向前运送。
　　到了舷梯顶，整个过程行进平稳自然的悬浮力场却不催使乘客离开，只失神了一会，星娜就牵着他迈上甲板。
　　原成员纷纷经过在飞船入口干站的两人就位。
　　将用以启动驾驶系统的水晶嵌入动力仪后，米拉作声招呼他们。
　　“来坐吧。虽然这是新型号的观察船，但穿越隧道的时间并没有因此被缩减多少。”
　　骤看长三十宽十四呎的空荡甲板自底下翻出一排五座的流光蓝色座椅。
　　仿似水晶而又莫名具有金属的延展性的设施材质，星娜不禁摇头，诚恳地轻喃赞叹。
　　“已经很叫人叹为观止了。”
　　如本能在被她握着时回攥的金属指节，此际悄然收紧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