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86、第八十六章

　　这一夜，很多人都失眠了。这一夜，也有很多人没有醒过来。
　　次日清晨，各家闺秀和公子以及年轻一代的官吏们，都被叫到御花园，等候北冥弋游的到来，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了得意的诗词歌赋，揣着珍贵奇异的小玩艺儿，甚至是化了美美的妆容，打算惊艳一下这个未来的天子，以博得美名或成就一段佳话。
　　庞大的阵容丝毫没有嘈杂、慌乱，美人们聚在一处，用上等的丝绢加上精美的刺绣，掩着小嘴，轻声的说话，娇弱的移动。早已步入官场的世家子弟们，则在一处，讨论起小主角年幼的经历，各个都表现的与北冥弋游私交甚厚的样子。而那群靠着祖辈荫庇的纨绔子弟，又是一个小圈子，都在厚厚的树荫下，聚在一处，偶尔爆发出□□的笑声，偶尔一起望望远处的美人，自娱自乐。贫寒出户的状元郎们，只得站在院子的角落里，挺直了身躯，精神抖擞，相互间友好而疏离的交流几句，犹如备战的士兵，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院门口，以便随时出现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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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咳咳……你怎么不过去那里，在这里干嘛。”洛钰坐在花架下，一手捏着葡萄丢进嘴里，一手举着袖子扇风，见到自家大哥进来，忙往一边让让，空出了位来。
　　洛莘斜眼看了下二弟这瘫在一处的坐姿，轻斥了一声，抬脚踢了几下，直到洛钰气哼哼的端正了身体，他才入座，冲一边神色不愉的洛钦道，“三弟怎么了？可是天气闷热，身子不爽快。”
　　“啧，大哥，你看幺儿这样，分明是心里不爽快，怎么能是身体不爽快呢。我真是想不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让大家都在这里等着，有什么意思，连我都要来，我又不当官又没大财，来瞎凑什么热闹。”
　　洛莘的指尖轻轻的敲打石桌表面，十几下后，才猛的把桌上的一盆紫晶葡萄甩进洛钰怀里，回头冷冷的看着他，“吃你的葡萄，哪来那么多废话。要是闲得慌，喏，去那边晃晃，上次爹爹找的那位大家闺秀可在一边候着你呢。”拉着脸，用下巴点点远处的花架。
　　洛钰缩缩脖子，收着肩膀，捧好了果盆，转个身，背对着洛莘，低头一个一个的往嘴里塞着葡萄，连籽儿和皮吞进肚里。
　　洛莘这下眉头皱的更狠了，上手拉起洛钰的袖子，“吃这么急，像什么样子，连皮和籽都不吐，也不怕吃坏了。”
　　“哥，这是进贡葡萄吧，可甜了，还没籽儿，吃着过瘾，我最烦吃葡萄要吐籽儿了。”洛钰转过来，面朝桌子，将那盆葡萄轻轻的推上桌边，腾出手来，慢慢的剥皮。
　　“幺儿，要不我和爹爹说说，你先回去吧，如果皇上问起来，就说是身体不适，可好。”
　　“大哥，我没事。我想待在这里，所有人都在，不好私自离去，落人口舌，再说了，回府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在这里歇歇也好。”
　　“嗯，你喜欢就好。”洛莘端起侍女送上的茶水，啜了一口，透过白色的茶香，看到洛钦时不时张望的眼神，微微眯起双眼，目光阴冷，狠狠的瞪了眼边上的洛钰。而对方一脸茫然，摸摸鼻子，继续吃葡萄。
　　太阳从东边升起，奔跑了一日，眼见着就要从西边滑下去，北冥弋游始终不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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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在养心殿用了点心，拿白绢擦了擦手，道“顺子，那小子现在何处啊。”
　　“哦，回皇上的话，这个时辰，小主子该是在御花园的偏殿，和诸位公子佳人们用膳呢。”
　　“放屁”，皇上瞪了眼面前这个长了一脸褶子的老太监，“还敢框我，他从今个清晨出去后，根本没去御花园，这个白眼狼，白费我一番苦心。”
　　“皇上息怒啊，小主子走的时候双眼红红的，恐是心里有事，这心里不爽快，要是去会了众家公子和小姐，只怕是会留祸根，还不如让他歇歇呢，再说了，皇上您定也是不舍得小主子这般耿直的孩子，要折了腰扭了性子做事，看着怪可怜的。”
　　“他可怜，那我呢，我就不可怜了，让他白白打了我的脸。”
　　顺公公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看着长袍外露出的鞋尖，努力使自己物化，比如一根柱子，比如一块绢布。有些话，听不得，有些话，答不得。
　　“算啦算啦，随他去。你说说看，今天有谁离了御花园没有。”
　　“回皇上的话，至今一共有十三位公子离开，各家小姐均还在御花园内，这是名单，记录的离开的时辰和人名，还有去处。”顺公公上前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张名单，双手举着，献给了皇上。
　　“顺子，你倒是比以前聪敏了啊。”
　　“呵呵呵……皇上说笑了，奴才哪来的聪明啊，奴才是老了，经不起事了。眼看着小主子越来越像老去的主子爷了，奴才这把老骨头要好好的盯着这群豺狼，可不能让他们害了老主子的骨肉，奴才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不要，也要保着小主子。”
　　北冥齐被噎了一下，锐利的双眼泛起红光，黑黑的瞳孔里流出些许温暖，连面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收起了长居高位者的气势，现在的他，完全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在夜间独酌时回忆起青葱岁月的玩伴，带着一丝甜蜜一丝平常无法窥见的软弱，“是啊，当初父皇派了你去小守身边，你就真的守了他和他的孩子一辈子，他才是你的主子。我老了，快不中用了，你还是去游儿的府上吧，他和你有缘，从小就亲近你，你去好好照顾他吧。”
　　“皇上，奴才不去，奴才要在这宫里等着小主子，外面有王妃看着，有相家那小子护着，小主子不会有事的，反而在宫里，才需要奴才，需要奴才的双眼去盯着，需要奴才的心去记着。”
　　“呵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你还傻乎乎的一个小太监，现如今却变得这么机警，人心真是不可估摸。”
　　“皇上，奴才守不住主子，不想再守不住小主子了。”
　　“是啊，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人就变得自私变得蛮横，变得可以想着法的为自己的行为找个缘由，嗯，这事你去办吧，好好办。记住喽，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想守住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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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内，天空拉下了黑色的帷幕，女婢们举着一盏盏精美的花灯，穿梭其间。整整聊了一天的王公贵族、大家闺秀们也收起了期盼的心思，三三两两的躲在阴暗处，稍稍歇息。
　　顺公公带着一队内侍，前来传话，大抵是小王爷夜间受了风寒，皇上爱护心切，不让其出门。顺便大力的恭维了一番留守人员，赐宴内殿。
　　待他走后，人群就如下了油锅的活鱼，噼里啪啦响。
　　公子甲：“呦，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想当年，他爹也是，现如今，儿子照样学样。虽说从小没见过面，是在我们皇上身边长大的，可血缘这东西哦，玄哪！”
　　公子乙：“别瞎说，小心隔墙有耳。”
　　公子甲：“怕什么，我可是他堂哥，他能把我怎么样。”
　　公子丙：“堂哥？你是他堂哥，今天怎么还白白等一天，这怎么说的，同宗不同命哦。还害的我们也瞎等一天，早知如此，刚刚就该跟了别人一走了之。”
　　公子甲：“你？哼，今天要不是老子机警拉着，你们都得完蛋。”
　　公子乙：“这话怎么说。”
　　公子丙：“你别听他吹，玩乐他在行，可说起这仕途嘛，他算个屁啊。”
　　公子甲：“对，我就算是个屁，也比你强，没眼色的东西。你看看，那站在门口的内侍可是走了，这个人我以前见过，是跟在顺公公身边，平常在宫内极少走动，你说说看，他为什么在这站了一天。”
　　公子丙：“你的意思是？”
　　公子甲：“这不摆明了吗，北冥弋游他是皇上的眼珠子、心窝子，就算他不来，我们也得等着，那是一种臣服，以后啊，他是君，我们是臣，明白不？你看好了，早走的那几个小王八蛋，一准得收拾了，哼哼哼……活该，让他们跟我抢女人，活该。”公子甲说完后，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甩甩衣袖，像模像样的走去内殿。剩下两人相互看一眼，也忙不迭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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