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32、第三十二章

　　洛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三公子再次病倒了，听路上的人说，大概是遭了脏东西，不然一向文质彬彬、优雅温润的公子怎么会在大街上没命的奔跑，连撞到自己的二哥都不认识，双眼无神，嘴唇蠕动，却没听到在说什么。
　　洛钦的床前，洛钰劝退了想守一夜的二老，待回身时，见床上的洛钦已经睁开双眼，眼神空洞，面色苍白，没一点血色，嘴唇干裂，整个人死气沉沉。洛钰替他盖好被子，捏捏被角，无奈的叹着气，坐在床沿上。
　　“三儿，和二哥说说吧？”
　　见洛钦仍旧保持原姿势，一动不动，只能摇摇头。
　　“别这样，这次的事，爹娘还不知道呢。你上次自己听到了，楼子里出来的人，娘是不会同意他进这个门，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你就想开一点，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呸呸呸。”
　　想到自己无意识下又念出了那人的诗，洛钰真想拿大嘴巴扇自己。看洛钦还是没反应，瞪大双眼盯着床顶的布幔，神色沉静的渗人，洛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眼珠子都不带动的，这下真的慌了神，以前在外面走南闯北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有些人重感情，一旦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就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像被妖物吸取了魂魄一般，要是不马上找到方法刺激他说话或是回神，恐怕命不久矣。忙用手合上他的双眼。
　　来不及多想，他立马冲去门去，在门口拽了哭哭啼啼的墨守及一脸紧张的洛强，让他俩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骑马去临县找了出外公干的大哥，把事情简单的一说，指望大哥帮帮忙想想法子。
　　洛莘一听，立马叫来侍从，来不及收拾东西就上路回家，急赶慢赶，终于在打开城门的第一时间骑马冲了进来。
　　待看到睁着眼躺在床上的洛钦，一向以严肃刻板据称的洛莘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更别说感性且与洛钦关系最密切的洛钰，早哭成了一团，蹲在弟弟的头边，一手抹眼泪，一手抚摸弟弟往下凹陷的脸颊，这才一天，就变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啊。
　　“好啦，别哭了。”洛莘强憋着泪水，一手拉起老二，把他推到一边，指指远处的凳子，说道，“去那坐着，看到你心烦。这么大的事，你也敢隐瞒，真是该死你。”说着做到洛钦床边。
　　在这件事情上，自知理亏，洛钰也不敢和大哥顶嘴，乖乖的坐在凳子上，擦干眼泪，等着大哥的审问。
　　“你说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洛莘盯着洛钦的面部表情问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能回答问题的只有一边红着眼眶的洛钰。
　　“好像是从两个月前吧，三儿管我要了一个酒楼，我后来发现那新提上来的掌柜的竟然是三儿以前牢房里的犯人，就觉得事出蹊跷，怕人欺负了三儿。而且，三儿身边的那个哑巴侍卫，我查过了，是那掌柜的亲哥哥。我找了高手，跟了三儿好长一段时间，才确定他每次去酒楼用膳，都进一个专用的包间，而那包间靠近后门。三儿在包间里换了一身衣裳，出了后门就直接去了那里。去……去找一个比较有名的小倌。”顿了顿，大概怕大哥会狠狠的罚小三，半解释半叙述的说道，“不过，三儿和那人就是说说话，谈谈诗词，吃吃饭，没干什么，他们是清白的，真的，那人还没有卖身呢。”
　　洛莘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洛钰被瞪得低下了头，再不敢废话，待洛莘回头时，发现自己三弟的睫毛正轻微的抖动，便试着说道，“清白，哼……那种地方的人，哪有清白可言。”果真洛钦的睫毛再次抖动起来。
　　“那人就算以前是清白的，现在也不清白喽。和我们老三是清清白白的，指不定和别的什么人正在干着不清不白的事情。”
　　仔细注视洛钦的面部表情，发现有细微的僵硬，便再接再厉的问道，“三儿，你认识他很久了吧，定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让大哥猜猜，难道是从你想当官开始。哼哼哼……我当初果真没有猜错，可惜我的好三儿是为了蓝颜俏小倌而非红颜美娇娘啊，你可真是好样的。”
　　洛莘愤恨的说到。边上的洛钰一听语气不对，立马走过来，站在洛钦的头边，维护意味的隔开洛莘具有侵略性的目光。
　　“大哥，都这样的，你看三儿都这样了，你就别揪着时间不放了，快想想办法吧，救救三儿，你看……啊……三儿，三儿，你别哭啊，你怎么啦，三儿，你是不是哪里疼啊，你可别吓二哥。”
　　洛钰说话间隙，回头发现洛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泪，那泪水无声无息的滴落，在加上主人失神的眼眸，显得异常悲苦。洛钰有些手足无措，蹲在一边，双手合并成瓢状，靠在脸颊旁，不知是想接住弟弟的泪水，还是想劝解弟弟莫在流泪。
　　老大洛莘眼见三弟默默流泪的样子，也忍不住，抬头望望床幔，稳定了情绪后，道“好啦，三儿，这人又不是死了，还有机会的。你不是找了很多小王爷党的罪证吗，大概也是为了他吧。哼哼……也许你拿那人当个宝，别人只把他当个玩物。你手上有东西，可以和他们谈谈，大概没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玩物失了左膀右臂。再不行，就动手抢，他一个大活人不管藏在哪里总会露出马脚，我想我洛莘的弟弟，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反正说到底，死活把人给你弄来。到时候，你可别嫌弃他被人碰过了脏就行。”
　　听了这番话后，洛钦止住了泪水，双眼慢慢聚齐精神，缓缓转过头，面朝洛莘。
　　“好了，好了，不就是个玩物吗？你喜欢就养在外面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无尘……无尘不是……玩物。”
　　洛莘听了弟弟断断续续但仍旧坚定的回答，止不住的想翻白眼，这个死小子，毛还没长齐，懂什么情爱，倒学会人家要死要活了，等再大些，识了男欢女爱的滋味，指不定什么时候把那小倌丢在脑后，到时，看我不戳你脊梁骨。
　　“好好好，你乖乖吃饭，大不了大哥帮你想想办法。”
　　“好。”大概是得了大哥的肯定让无尘放下了心，也许是真的哭累了，反正没一会，这个就快干涸的小身板就沉沉睡去。
　　洛家老三再次病倒的消息不胫而走，惹得出嫁从夫的袁夫人十分担心，忙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前来探望，顺手刮走了袁老爷私藏的大量珍奇药材及各色罕见的玩物。
　　虽说袁老爷是看着洛钦长大的，也的确是心疼这个孩子，但看自己夫人这样，难免有些介怀，儿子总是自家的好，再加上小妾在耳边吹风，脸色就更难看了。
　　出门时，面对满满五大车的宝贝，袁老爷站在门口，一句话不说。精明的袁夫人早就看出了猫腻，踩着下人的背站在马车上，却没进车厢，生生比站在原地的丈夫高了半个身子，抬头仰望着远方漂浮的云朵，叹了口气，“你也莫小气，我那侄儿病了，我去看看在情在礼，当初要不是我大哥、大嫂的帮助，我可能连祈儿都留不住，等哪一天我死了，这袁家的东西都是你们袁家子孙的，哼哼……那几个东西，可不会好好待我儿，我啊，得给我儿留点情意。”说完，不待袁天祈在车里拉娘亲的衣袖，一下钻了进去，始终没再看袁老爷一眼。
　　马车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印记，渐行渐远。
　　袁老爷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远去的背影，双眼有些红，当初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违背父母的意愿，一心一意嫁给自己的美丽女子，在经历了岁月的磨练后，已经仔细的收好了自己的心，也许在自己第一次纳妾时，第一个妾氏生下袁家长子时，第一次流产时，她的心就伤透了吧。想想洛家的三个儿子，想想天祈，再想想家里那几个不成材的东西，想想被闹得勾心斗角的家，袁老爷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远去的马车抽干了。
　　如果，如果当初自己足够坚定，如果他们中间没有那些年轻美丽的女人，没有玩物丧志、吃喝嫖赌的逆子，是不是自己的家也可以像洛家一样，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