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31、第三十一章

　　洛钦晕倒后在家歇息，一边告诫身边的人不许把自己的事情传出去，免得无尘担心，一边又默默期待无尘的来访，每次睡够了，就坐在窗台前，无意识的朝院子里张望，这让频繁进出的洛钰感动的想泪流满面，真是患难见真情，看自家小弟缠卧病榻时还不忘时时关心哥哥的安危，这一乌龙直接导致送进院子的药材珍品的数量急剧增加，别说一个瘦弱的洛钦，就算是头母猪也能喂个七八年了。
　　当然，无尘没有再洛钦的期待中翩然而至，反倒是迎来了自己一生中的噩梦。
　　那日，艳阳如旧，美人半卧，那日，前世已毕，后世未启，就在那样一个不上不下、不尴不尬，与平时无差的日子里，红妈妈带着一个身穿紫袍坐着轮椅的男人进了院子，徐徐靠近无尘。
　　就在听到声响后睁眼的转瞬间，无尘觉得，终于找到了莫名来这世间走一遭的理由。他没有听到妈妈刻意讨好的解说，没有区别出妈妈今日擦了格外昂贵的胭脂，那嗜血的红唇及刺眼的白粉，前世今生，宿命依旧。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背景，穿越了千年的历史，如果，你还能在转瞬间遇到同一个人，那么，这人不是你前世今生、上天入地注定的爱人，就是你生生世世、寻寻觅觅的敌人。
　　当然，在那一瞬间，无尘没有想那么多，他觉得自己就是睡了一觉，现在醒了，做为主人的他又再次出现，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也不用虚假的歉意，他只是走到你跟前，伸出手，来一句，“嗨，过来。”而无尘，就像一只寄养在朋友家的猫咪，忘记了主人的遗弃与之前的虐待，欢欢喜喜的扑向那个期待已久的怀抱。
　　他是那么的想念他，在时间的积累中，所有受过的苦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他的好他的霸道，连他仅有的温暖，都被无限制的放大。
　　思念如丝如棉，紧紧的缠绕心间，又暖暖的覆盖，让人在酣然美梦中慢慢离去。
　　再一次相见，再一次交锋，只是不知这次，结局是否依旧如前。
　　这些种种，都不在无尘的关注范围，他现在眼里心里脑子里，只有那个身影，那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众人的惊愕中，无尘早已安稳的坐在那人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抱着，脸颊埋进对方的衣领里，深深的吸气，身子激动的开始轻轻颤抖。
　　四周一片静逸，连针尖掉落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到，大家面上的表情各异，但都统一的不敢发声，免得打破这看似久别重逢的欢喜场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显得突兀，缓和这诡异的气氛。
　　“呵呵呵……你对谁都是这么热情吗。”那人胸腔起伏，嗓音低沉黯哑，穿透人耳膜钻入心里，显然无尘的行为并没有被认为是冒犯，反而引起了他的些许兴趣。
　　无尘伏在他身上，好久都没有动，在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时，轻声喃喃的说，“你……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身形未动，肩膀合着声调微微颤抖，如果不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初次见面，恐怕要被人看成是一场负心汉浪子回头寻旧爱的戏码。
　　“哦，你怎么笃定我会来接你？”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话，也没有赶无尘起身的意思，只有熟知他的人，才能从那万年不变的语调中听出丝丝危险信号。
　　“是，你一定会的。”无尘依旧埋着脸，所以没有看到这句话引起身边人面色巨变，包括红妈妈在内，气氛空前紧张，陪在身边的侍从伸手握住了身侧的刀柄，随时等待接受主人的命令，好结束这胆敢揣摩或调查主上心思的人。
　　“凭什么。”
　　“因为，因为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你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的，不是吗？你说过，就算死亡，也必须得到你的允许。”相同的语言，显然引出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你看清楚喽，是我吗？”
　　“是，就是你，你的样子我做梦都能画出来。”
　　“哦，你爱我现在的样子？一个没用的瘸子。”对方爽朗的说着自贬的话，但眉宇见仍旧充满傲气，展示出强大的内心，不会被任何外界的条件打压的从容自性。
　　无尘看着屁股底下的双腿，一脸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我叫北冥落渊，你听好了。”拿手捏着无尘的下巴，把那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贴近自己，正对面，双眼直视，“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无尘被这一刻感动了，就像很多年前，那人停下车，打开那扇黑漆漆的高档车门，问他，“你要不要上车”一样，眼泪不自主的流淌，划过那片干涸已久的荒地，他缓慢而坚定的点点头。
　　冲动是魔鬼。人在社会中生存，会遇到会错过，谁又能保证谁的心真的永不变，更何况是千年以前，只是对着一样的外貌而盲目的献上自己的拳拳爱意，无尘的冲动，差点害死了自己及身边关心他的人。
　　他再遇的可不是前世的情人，而是这个表面光鲜内里阴暗腐朽王朝中最凶残的势力。
　　当洛钦整顿好心情，遮掩了自己的憔悴及等不到心上人的失意，再次偷空出来见无尘时，被妈妈磕着瓜子，闲闲的当在了院门口，“啊呀，洛大人啊，你是来找无尘的吗？不好意思啊，他啊，不在这里了。”
　　洛钦心里一跳，强迫自己不去在乎这字面背后的意思，故作镇定的问道，“不在这里，是……是无尘搬去其他院子里了吗？”
　　“呵呵呵……公子真会说笑，这院子是我们桃夭阁最好的，他不住谁有这能耐住进来。不过啊，我这孩儿福气好，再不用住这迎来送往的院子喽。”
　　洛钦花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僵硬的双腿，拉扯开面部肌肉，就像个机械人，缓慢的转过身体，面对着红妈妈，阴冷的双眼透出一股股来自冰窖般的死气，“妈妈，是谁把他带走了？”
　　红妈妈面上显出少许惧意，但微眯的双眼散出细小的光线，仔细观察分析洛钦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他对无尘的情意，待肯定了对主子回报后，转过半身，拿帕子掩着脸面，轻声的回答，“这……这，我也不知道，那人来头大的很，我没见着脸面，但代他给钱的那个男人声音细细尖尖的，像是……像是那里出来的。”
　　洛钦再不能忍受这没有无尘的空旷院子，转身飞奔而去，连身后的洛强都有些担心，是不是失去了无尘，主子要发疯了。
　　胸腔的烦闷无处疏散，愈积愈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毫无目地的向前奔跑，迎面而来的风就像刀子一般，无情的戳进眼里、嘴里，干涩的双眼和苦涩的舌根，时刻提醒主人，他不在了，来不及了，他已经不在了，做再多再努力，他也看不见了。
　　身体撞到来人，被反弹，跌倒在路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想起来继续奔跑，也许在下一个路口还有机会，也许在他们曾经相聚的地方，无尘正煮着火锅等他，等着和他说一句“大忙人，最近很久没来了，快坐下坐下，正开始煮呢。”
　　手臂被人拉住，身体在摇晃，来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庞，正对着焦急的说话，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不停的向前，才有期盼，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