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28、第二十八章

　　江南的初夏最是美丽，天气暖和了，窈窕的美女秀出了各色衣裳，半遮半掩的身姿、欲语还休的面容显得越发迷人，这是个恋爱的季节，也是个惹事斗殴的季节。
　　一日，东方珠的大伯骑马从临县回来，她上前去探问，是否能带个朋友来看看大伯的宝贝爱马，可能天气变热了，当说到朋友两字时，觉得脸上燥的慌。
　　这当大伯的看自己的侄女面色通红，顿觉有猫腻，一口应承下来，还大嗓门的嚷嚷：“这有识才俊来看我的马，我当然欢迎了，我还要找你爹来，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说我有轿子不坐骑马奔波是个傻子，他懂什么，不懂马的人怎能体会与爱马一起跳跃的乐趣。我还要大办酒席，好好招待这同道中人。”
　　东方珠一看，赶忙上前劝说，深怕自己这偶尔脱线的大伯真能搞得人尽皆知，经过一番商讨，最后定在东方府的花厅里，简简单单摆一桌，前面花园面积大，也方便马儿奔跑跳跃。确定日子后，听到消息的东方大当家也赶回了府，找来大管家，做了一张相当精致华丽的请帖。东方珠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毕竟只是一张邀约的帖子，做的太过夸张有炫富的嫌疑，但抹不开老父亲的坚持，只好自己执笔，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在父亲未过目之前赶紧送了去。
　　自从上次相聚之后，弋游时常想起东方珠说的骏马，但碍于人家是闺阁姑娘，不好随便相邀，便日日等日日想。这天接到请帖，一看这镶金嵌玉的封皮，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本不想去，以为是这江南织造大户袁家的帖子，自从上次聚餐后，那袁家的请帖来了一次又一次，为了给表姐夫一个面子，弋游去赴约，但总是那些吃吃喝喝，每次除了袁无双外，总还有其他一位小姐陪着，或娇俏，或美艳，或清纯，或楚楚动人。
　　刚开始，弋游不懂，偷偷问过表姐夫，这袁家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姑娘，谁知他嗤笑道，“姓袁的老家伙，能力强着呢，那些，不过是他没出嫁的闺女中还算比较得宠的，加上不得宠的，出嫁的，估计不下这个数。”说着伸出手掌，翻了一翻。弋游一听，暗暗咋舌，问道，“那他娘子就不管管。”
　　“管？怎么管？管多了反而把人逼到外面去了，我那姨精明着呢，至少人在家里，外面名声也好听，她要是找个什么由头想拿捏对方也方便。这要是养到了外面，一来名声不好听，二来嘛，暗处的刀剑也不好躲啊。你是不知道，这男人哪有长情的，再漂亮的天仙，过了新鲜期，也就是那样了，我姨长期在外面花钱养着一群十二三岁水灵灵的姑娘，不断补充府里的美女，你说说，这老爷子得了这么个贴心的娘子，哪舍得和她闹腾，早该干嘛干嘛去了。”
　　弋游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娘子不会很伤心吗。这话虽没有说出口，但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傲晓凌一看，乐呵了，“小老弟啊，你还不懂做男人的妙处，再说这真正的感情，有时候不一定随天意。”说完后颇有深意的看着天边，带着点迷惑与怀念。
　　弋游来回折腾着请帖，小厮见状，问道，“少爷，你要是不想去东方家，奴才去回了他们，就说少爷最近忙，没空去。”
　　“东方家，哪个东方家？”
　　“少爷真会开玩笑，这江南，除了当铺第一家的东方家，还有哪个东方家有资格往我们少爷手里送帖子啊。”
　　“哦，你下去吧，告诉他我去。”小厮得了话后告退出去。
　　弋游收拾妥当后，也没知会老是跟在身边晃荡的姐夫，独自一人去了东方家。
　　一进门，就收到了东方大当家火热热的眼神迎接，还有列队的家仆，让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面色尴尬。相互寒暄一番，东方大伯拉着弋游去花厅看他那匹爱马，弋游快速在人群中张望，没见到东方珠，但想到人家是正经的姑娘家，可能要避嫌，也不是每个大户人家都像袁家一般，多得是闺女。不过他的这番举动，早落在一旁守候的东方老爷眼里，忙遣了身边的管家去请东方珠。
　　没一会儿，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围坐一桌，弋游的左边坐着东方显，正和他讨论选马的技巧和驯马的方法、时机及强度，右侧坐着打扮妥当的东方珠。出其不意，今天东方珠没有穿繁杂的长裙，反而穿了一身简单的红色女式骑马装，银丝线吊着通透的翡翠别在宽宽的腰封上，显得纤腰不盈一握，两侧袖口绣着绕藤萝，一种相传代表男女相依、生死相缠的植物，头上束着利落的辫子，同样翠绿的丝带缠绕在发间，相映成趣。对面坐着东方珠的父亲东方茗及其夫人，一脸的笑意，带着不惹人嫌的讨好意味。
　　这古人逛花楼，做好了，叫风流倜傥，做不好，叫下流猥琐，同样是拍人马屁，这袁家老爷做起来就叫媚颜奴膝、卖儿卖女，这东方老爷做起来就叫为人圆滑、长袖善舞，这么一比较，在弋游心里东方家比个袁家是好了去了，当然对东方珠的好感是急速上升。
　　“贤侄啊，这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我也不多废话了，用完膳，就上后山溜一圈，让你见识见识‘迅雷’的速度。”说着东方显往弋游的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自己也低头开始努力进食。
　　东方茗瞪着大哥黑黑的头顶，忍不住想翻白眼，“哎……大哥，这贤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能怠慢了人家，来贤侄，慢慢吃，这无渊的海产可还在做呢，这东西得趁热吃，活杀现煮，不然就变味了。”
　　说完装作不经意的用手肘撞了一下东方显，对方抬起脸来，憨憨的对自己弟弟笑笑，转脸招呼弋游，“对对，看我这脑子，咱慢慢吃，反正这马又跑不了，今天不看，不是还有明后天嘛！我最近都在这里，不急的，不急的。”
　　管家亲自端了一个考究的瓷盆放在弋游面前，上面配着金黄色的盖子，这种器皿在无渊多见，因为他们那里人嫌弃瓷器易碎，都喜欢用这器皿来盛放事物，但天启却不常见，管家掀开盖子，一阵白雾立刻弥漫上来，带着扑鼻的海鲜清香，只见盆里卧着八只手掌大的龙虾，背部用刀子划开了三条小口，里面晶莹洁白的虾肉鼓出来，冒出腾腾的热气，上面撒着绿绿的葱丝，比上次在酒楼吃的个头大一倍，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勾起无限食欲。
　　“珠儿，看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贤侄弄一个。”东方茗笑呵呵的给女儿下指示。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来，东方……东方姑娘”弋游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除了伺候的宫女、嬷嬷，还没有其他异性给他弄过吃食。
　　东方珠看着弋游面红耳赤的样子，笑道，“你怎么了，叫我珠儿吧，我们家没这么多规矩。我平常也常常给爹爹、伯父弄，这个啊吃起来要细心，别看他现在是个盘里的死物，回头还能扎你一手血，厉害着呢。”东方珠剥好一只龙虾，沾了些盘里的料，放在弋游碗里，道“吃吧，这个比上次的还新鲜，个越大肉越有嚼劲。”看弋游把虾肉放进嘴里，问道“怎么样？不错吧？我第一次吃过后就喜欢上了这个东西，所以每年大伯去无渊跑生意都会运些回来。”
　　“嗯，是比上次酒楼的好吃，上次的料没有这次入味。”
　　“那是，那楼里也不是经常有这些海货，大厨的手艺不到家，我们家的王大厨，是专门从无渊请来的，不仅在处理海鲜、煮海鲜上有一手，在配酱上面也是一绝哦，你下次想吃了就来，家里多的是。”
　　“啊，那多不好意思，嘿嘿……我可不能来吃白食。”
　　“这话说的，天下的东西天下人吃嘛，五湖四海皆兄弟，再说了，你上次差人送来的银两也够吃几顿的了。”
　　“银两？什么银两？”东方茗见缝插针的问道。
　　东方珠笑着把上次酒楼的事说了出来，东方显一听，抚掌拍拍弋游的肩膀，夸奖道“好啊，贤侄真是好样的，你可不像那应织造府里养出来的人，大概从小在京里长大的缘故，他们啊，他们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你是不知道……”
　　“咳咳……大伯，虾剥好了，快趁热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好好，还是我侄女有孝心，我那几个兔崽子就知道往外面跑，还是生女儿好啊，生女儿贴心。”说着低头一口吞了虾肉，塞得满满一嘴，眉眼舒展开，享受的不得了，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待吞尽了嘴里的美味，东方显完全没看见弟弟给他打的眼色，转脸道，“贤侄啊，不是我自夸，我这个侄女真是样样好，贤惠、聪明、大方美丽，又会持家赚钱，男人娶了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来求婚的人，排队都能排到京里去，要不是我侄女眼界高，现在早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哼……当初那个不长眼的道士，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不知道……”
　　“大哥，这菜都凉了，别让贤侄光顾着听你说话，多吃点，多吃点，啊，贤侄，别客气。”东方茗一听自己大哥又把话题扯远了，忙开口阻止他进一步搞破坏。这当官的越大越迷信，万一让这称心的女婿知道了当初的事，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