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32、第132章

　　他侧脸皱了皱眉头，将有才推出了包间，“你先出去，这里有我就够了，在门口守着。”
　　说完，不顾有才诧异的眼神，嘭的一声，将门关的紧紧的。
　　坐在上首的北冥齐放下筷子，接过顺公公从小木盒子里掏出的布巾，细细擦拭了嘴角及双手，连指缝都没有错过。他抬起头，历来威严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祥和，双眼含着慈爱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早被高度紧张的南宫瑞扑捉到。“过来坐吧，南宫老板。你的这道东坡肉可真不错，软而不腻，鲜甜清香，既包含的肉质的本味，又去掉了那股子腥臊之气，不错不错，我估摸着御厨也没这个手艺，看来，不管做什么，还得有心才行啊。”
　　在他说话的当头，顺公公早已拉开贴近相令木的位置，示意南宫瑞坐下。南宫瑞也不含糊，拉拉衣摆，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认真的听取了北冥齐的夸奖。“这位老爷说笑了，南宫不才，只是赚个小钱糊糊口罢了，可不敢拿自己和御厨相提并论。”
　　“你过谦了，能做出这么精美的菜品，也是不易。你祖上也没个当厨子的，怎么就会凭空冒出这么多奇怪的点子，还都让你做成了，老朽可是好奇的很。”
　　南宫瑞藏在衣袖的双手一紧，眉头轻起，脸上再无笑容，回忆起过往的经历，让他的眉眼嘴角都挂上了苦涩的味道，“小生家道中落，年幼失孤，颠沛流离，那段光景……哎……不堪回首，那时候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尝尽天下美味。还好得了贵人相助，脱离苦海，便仗着自己识得个把字，托人找来各地的杂记，遍访美食，以饱口腹之欲。”说完，眼角闪着泪光，用热切的眼神看了看北冥弋游及上首的北冥齐，完全的表达出了自己的谢意。
　　他说的当然不是南宫瑞的经历，而是无尘，也就是那个被卖进桃夭阁少年的经历，因为这位少年，为了脱离被人轻贱的命运，曾因逃了一个多月，昼伏夜出，过着卑贱如乞丐般的日子，最后还是被找了回来，一顿收拾。
　　这番话很好的触动了北冥齐仅剩不多的柔软，让他放弃了心里的猜忌，毕竟，一个能想出点子做美味且拥有一段悲伤的男人，总是更容易让人放心。“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游儿啊，难得出来一趟，你就好好玩乐玩乐，不用跟随了。”
　　一堆人走的干净利落，包间里只剩下三个相顾无言的男人。
　　等了一刻钟后，南宫瑞觉得有点饿，顺手拿起面前没有使用过的筷子，视线在基本没怎么动过的菜品上绕了一圈，夹起青菜放进碗里。他抬头看了眼呆坐在那里的北冥弋游，撇了撇嘴，道“是菜不合口味吗？要不，你再点些喜欢的上，吃这么点东西，怕是塞不饱你的胃吧？”
　　北冥弋游有一瞬间的呆愣，仿佛是刚从噩梦中醒来，目光发直，傻乎乎的看着南宫瑞。边上的相令木低着头，谁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从他精准的将一筷子鸡肉丢进北冥弋游碗里的力度，也能表达出他的不满。
　　南宫瑞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相令木，凭借他当艺人时练就的直觉，他能从身边这个男人身上探到浓浓的敌意。心里有些疑惑，但他不急于这时解决。“怎么不吃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鸡肉的吗？”
　　北冥弋游用沙哑中带着哽咽的语气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不来找我？”
　　南宫瑞细细咀嚼了口里的青菜，等完全咽下后，才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回道，“找？呵呵呵……那也得我找得到啊。”
　　这句话让气氛变得更加的诡异复杂，北冥弋游手足无措的看着南宫瑞，仿佛自己犯了大错一般，想道歉又怕触及对方的痛脚。
　　当初的他，是天真烂漫的少年郎，打马翻墙，到处惹事，被保护的太好，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现在想来也是，没有留下任何信物，凭借一张嘴，那些人怎么会让平民的无尘进王府内院，更何况他那时候还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身边的相令木侧过头狠狠的盯了一眼南宫瑞，将对方的人品在心里又降了一级。
　　诚然，他是找不到，但那时候，他也没顾得及找。现在想来，当初被自己当成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在别人心里却不同，从北冥弋游渐渐泛红的双眼中他看到了几分真心。
　　南宫瑞目光闪烁，用手背默默的蹭了蹭鼻尖，每当遇到突发情况时，前世的经验总会时不时的出来抖擞抖擞，他有些后悔对这个男人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虽然那在当时也是一句实话。
　　“你当初不是挺爱听游记的吗？来来来，尝尝这个碧玉水上漂，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山岗菜，只有在遥远的邙国才能吃到，为了运来这么一点，可是花了不少银两呢？”说着夹了一大筷子的香蒿，放进北冥弋游的碗里，恰好盖住了刚刚那一筷子鸡肉。
　　射过来的眼刀变得越加锋利，南宫瑞在心头暗暗叹息：看这事巧的，这不是自己找事嘛？介绍一下就行了，干嘛费那个功夫去夹上一筷子，哎……看来梁子结大了。
　　“好吃，好吃，咳咳咳……真的挺好吃的。”北冥弋游将绿油油的香蒿塞进嘴里，忙不迭的点头夸赞。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至于那个陪同，却是黑着脸坐在那里，浑身散了一中午的黑气。北冥弋游忘了介绍，南宫瑞也似乎忘记了客套。
　　这天夜里，一个矫健的黑影快速的在一片乱葬岗上掠过，体态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除了他脚尖处的草叶子的晃动，证明他的真是。黑影来到一棵上百年的香樟树下，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黑色的细长竹节，正要往树缝里塞。突然一粒小石子击中了他的手肘，竹节应声而落，咕噜噜的滚去，啪的一声，撞到了半截碑石才停了下来。
　　黑影的身躯僵了僵，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拾起竹节，塞进怀里，仔细的装好，转身离开，与来时一般，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