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天成》西山东水

23、迁怒

　　“放肆，单英桂你不要太过分，这里是皇宫，不是你宴平侯府，可由不得你目无规矩、不敬长辈。”
　　殷仁，或者该改口叫文轩，听得外头陡然拔高的女声，不由撇撇嘴，真是愚钝，连形势都看不清的家伙，难怪被人当猴耍。
　　“母后，还是让儿臣……”
　　话说一半就被皇后抬手制止，淑妃等人本就是拿文轩做幌子来挑刺的，而且如儿有自己的成算。
　　文轩没有忽视这位一国之母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单英桂尚在襁褓中就被抱到了仁明殿，是皇后看着一点一点长大，二人不是母女却胜过亲母女。知道单英桂的本事，还是不放心地派了掌宫女使带人出去帮着撑场面。如今一个小小的美人就敢对单英桂不敬，皇后怎可能不恼怒！可以预见，这位新晋的美人，还有那背后挑事的人，都别想有好果子吃了。皇后性情温婉不假，可不代表她对伤害自己亲人的人会手软。
　　单英桂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殿门口，冷冷地看了那位气得脸红、胸脯还剧烈起伏的吴美人一眼，便回过头来正视着淑妃，“这就是淑妃娘娘的好妹妹啊，真是好大的规矩。”
　　淑妃一阵气闷，这个单英桂实在太狂妄了，她好歹也是四妃之首，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将她拦住皇后的宫门外，连通报一声都不让，若她就这样转头回去，还不被满宫人笑话。更过分的是，连吴美人说她两句，都要算在自己头上。
　　“吴美人才进宫，规矩自然是差了点。单小姐在宫里待得时间长，更该懂得规矩才是。”
　　整个皇宫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你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区区一个侯府小姐，曾经被恩养在宫中又如何，终究不是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女，张狂什么，也不怕给家中惹祸。淑妃心中默默咒骂着，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分毫。
　　“淑妃娘娘是说我不守规矩了？”闻言，单英桂将轻蔑的神情表露得更加明显了，“淑妃娘娘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都忘了陛下可不止一次叮嘱过我，皇宫就是我的家，哪有小孩子在家还古板地守着规矩呢，自在就好。”
　　一提这话，淑妃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单英桂这丫头真是越发不招人待见了。陛下那话明显就是说出来安抚镇国公一脉的，这单英桂也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着糊涂，每次都拿这话做挡箭牌来故意和自己作对。上一次是故意跑来寒香殿，砸了她的院子，毁了她好几件心爱之物，今日更是过分，敢讥讽她年老色衰，可恶，她再如何也比江柠那个伪善的女人小十几岁呢。
　　“瞧你这话说的，便是在自己家里，也万没有挡着长辈见客的事不是？”
　　客？气势汹汹地跑来气娘娘的人，算哪门子客！单英桂嗤之以鼻，十分之厌烦淑妃一次次的挑事儿。
　　“见客？原来吴美人的规矩是从淑妃娘娘这里学的，难怪了！”
　　淑妃被单英桂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一口气堵在胸口，又羞又怒地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单英桂趾高气昂地走回宫殿里，直接吩咐宫人当着她的面合上宫门。
　　吴美人简直要被气炸了，“娘娘，太过分了，她单英桂有什么好狂的，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外祖吗，还不是嫡亲的，竟然也敢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闭嘴，无知的蠢货！”淑妃厉声呵斥，打断了吴美人的话，她那日真是昏了头了，竟留了这么一个没眼色的家伙，再好控制的人，派不上用场也是废物一个。单英桂为什么敢甩门而去，淑妃的名号说的好听，还不就是一个妾的身份，竟敢口口声声地说着让皇后娘娘见客，被骂一声不懂规矩都是轻的。淑妃懊恼万分，被单英桂给气狠了，竟然口不择言，这话要让皇上听见了，怕是会影响她在皇上心中娇柔单纯的形象。
　　吴美人讪讪地跟着淑妃往回走，一副不甘心的神情不住地回头看，引得淑妃又是没忍住怒目一瞪。在大家轻视的眼神中，吴美人不由地低下头，低垂的双眼中满是得逞的意味。真把她当傻大姐使呢，你淑妃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一又如何，人家皇后娘娘还出身荥阳江氏呢，那才是本朝第一大望族。家室、地位、子嗣，还有皇上的宠爱，没有一点比得上皇后，难怪淑妃忙得上蹿下跳，然而吴美人可不乐意就这样当淑妃手里的一把刀。
　　太子文聿谦下朝归来，踏入仁明殿，见到的便是其乐融融、言笑晏晏的皇后江柠和单英桂，以及一旁备受冷落的文轩。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无奈地敲了下单英桂的脑袋，“又任性了？”
　　“哼。”单英桂看一眼文轩，没好气地朝他冷哼一声，要不是他淑妃能挑这个时候过来，以往躲自己还躲不及呢。转头对着太子文聿谦又立马笑颜逐开，“二哥，我好想你，你去书院都不多等我几天。”
　　“朝中有事，二哥不好多逗留。”而且自己的身份，有心人一查便知，和如儿见面怕是会扰乱她本有的清净日子。这点顾虑太子文聿谦没说出口，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茶几上摆着的点心的顺序换了换，一会儿还要用晚膳，不能让如儿吃的太多，还是把她最爱的几样糕点挪远点好。
　　“我知道了，二哥以后会越来越忙，可一定要记得有空就来陪陪娘娘。”单英桂一脸郑重的神色，惹得皇后江柠无奈一笑，这孩子被她上次发病给吓着了。这次回来带的礼物，除了民间的各种新奇玩物外，还多了不少珍贵药材，连医书都搜罗了好几本，应天书院医家那些人大约又要头疼好些时日了。
　　“二哥肯定记得。”太子文聿谦温柔地揉着单英桂的脑袋，这个爱操心的小妹哪，“你也要记得常来陪母后。”
　　“当然。”单英桂毫不思索地应声，又忽然想到什么，迫不及待地问道：“二哥看我带回来的东西没，有用吗？”
　　那个还真没看，难道这次带回来的礼物有什么特别的，太子文聿谦暗暗猜测着，却没露出痕迹，免得小丫头失望。
　　“让柏舟放书房了，二哥先来看过母后和你，还得带着轩儿回去一起参详。”
　　皇后江柠惹着笑意，看着儿子带着养子有些局促地告退。如儿这孩子还以为谦儿满意她的礼物而兀自欢喜呢，根本没注意到谦儿话里的漏洞。等回头醒过神来，想起来要和谦儿置气，可一看谦儿很满意她礼物的样子，气性又消了。
　　“发完脾气就好了，没有轩儿，也有其他事。别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消磨了情谊，你们在书院不是相处的很好。”
　　单英桂依偎到皇后江柠怀里，由着皇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她，双眼微阖，遮住了浓浓的担忧。
　　“我知道，娘娘您一定要好好的。”
　　皇后江柠感觉到单英桂抓着她衣裳的手紧了紧，依然用手轻柔安抚着，温和而坚定的话音似潺潺流水，“嗯，我会陪着你们，看着你们长大成人，在这繁华世间闯荡，能碰到三五知己，还能找到携手一生的人……”
　　单英桂静静地听着，满心的焦躁也渐渐淡去。一年前，她来皇宫探望娘娘，恰巧看到了和武师傅过招的五皇子文轩，一时手痒上去比试了一场。两个月后，文轩就被记在了娘娘名下，成为太子之下最尊贵的皇子，也是那时开始后宫的风波多了起来。她不喜阴谋诡计，为人处世也是直来直去惯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一点都看不出皇宫里面的各种较量。
　　娘娘身子骨不好，单英桂一直知道，可若没有文轩的故意点拨，她不会发现娘娘的情况竟已到那种程度。为什么收文轩做养子，是看中了文轩的心性，更是为了二哥和她考虑。可娘娘越是如此为日后打算，就越让她心慌，也越不想接受文轩，尤其是看到后宫人开始利用文轩来明里暗里地对付娘娘，她就更没办法不迁怒文轩了。
　　“不要太介意，如儿只是一时还解不开心结，于她而言，母后是最亲的人。”
　　文轩错愕地看向太子文聿谦，没想到对方是一张再正经不过的脸，他是认真的，文轩不由冒出这个念头。
　　单英桂只是心思没放在宫斗上，又不是不明白，他给皇后惹来了各种官司，自然得不了那位大小姐的好脸色，这点文轩非常清楚。单英桂的小名如儿，是皇后取的，就盼着她一生顺遂、事事如意。单英桂直呼太子为二哥，在外称呼皇后一声柠姨，私下里则唤作娘娘，不是敬称皇后娘娘，而是视作娘亲的娘娘。而他不过是一年前用了手段才入了皇后和太子眼的一个生母卑微的皇庶子，孰亲孰远，众人皆知。所以，他才诧异太子居然会正儿八经地解释这一句，这个兄长做的呀，与过去的他完全不同！
　　“二哥放心，我哪会跟个小女孩计较！”好歹也是第三世入皇家了，一个小姑娘同他置气，真引不起他多大的情绪波动。
　　小女孩，如儿可比你还大两岁，太子文聿谦好笑地睨了文轩一眼，五弟也是个面恶心软的性子！太子文聿谦将手置于文轩头上，好一顿揉搓，“知道的，五弟也是大人了。”
　　喂，你这哄小孩的口气好敷衍！想认真反驳，却又觉得那样正是小孩子的反应，文轩只能闷气地跟在太子文聿谦后面。

作者有话说

　　皇后的名字——江柠；梓潼——古代君王对皇后的称呼。
单英桂，小名如儿。
文轩，在宫外化名为殷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