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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善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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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三刻,天香来到金华殿时,王后的寝宫已经吹熄了烛火。
她来的时候就猜到王后这个时辰应该已经睡下了,可她实在是坐卧难安,便想着或许有个列外。
殊玉掩了殿门出来时,看到站在廊下的天香,面露惊讶之色。她上前行礼,“天香姑姑!”
“嗯,王后歇下了!”天香淡声问她。
“刚刚才歇下!”殊玉笑着回道。
“那我明日再来吧!”天香说着,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殊玉拦下。
“姑姑,王后应该还未睡定,我替您通传一声吧!”
“还是算了,王后睡眠浅,一旦睡眠被打断,怕是很难再入睡。”她婉言回绝。
殊玉却温软的笑着道:“姑姑不用担心,王后吩咐过,天香姑姑若是亲自来金华殿,那为的都是不容耽搁的大事,无论何时来找,都要及时通禀。”
小丫头机敏着呢,天香只得回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看着殊玉进去,她有些不安,不知是因为这个时候打扰了王后休息,还是因为她即将要禀报的消息。
她还没想清楚,该怎么把话说圆,才不至于让王后迁怒到自己,殊玉便已经来请她进去了。
烛光幽暗,因着天冷,王后没有起身,半靠在凤榻之上问她:“说吧,你这个时候来,是出什么事儿了?”
天香的额头上渗出一抹冷汗,她硬着头皮道,“王后,事情有变。”
这么多年来,她为王后办事,还不曾有失手过的时候,这会儿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后眼神一凝,目光如刺。“怎么个变法?”
“胥大家虽然中毒了,却没有致命!......奴婢收到消息,是..是因为文姜公主带了人及时到场救治!”天香心虚地道。
“你说什么?”王后乍然直起身,“那丫头跟胥姬有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勾吻是剧毒,又怎么会….?”
除了冉夫人留下的那几个老家伙,王后还真不知道有谁能解得了钩吻之毒 ,陈老去或许还有几分把握...“是陈老跟着去了?”
“是,郑国世子!”天香小声回道。
见王后简直是一副见鬼的神情,天香不免想起自己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匪夷所思极了。
她原以为胥大家中了钩吻之毒是必死无疑的。勾吻之毒,毒发至身亡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内的事。胥大家独住一个院子,中毒能不能被及时发现是一回事,司药宫离重华宫来回怎么着也要大半个时辰,御医能不能及时赶过去也是个问题。她没想到的是,胥大家居然会这么走运,勾吻都没能弄死她。她更没想到解此剧毒之人不是司药宫有名望的御医,而是一个诸侯世子。
“那郑世子通医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来!”王后此时脑中是一团乱麻,解决一个舞师罢了,她没想到搅进来文姜,还牵进来个郑国世子,他们这样好管闲事,倘若留心去查,岂不是成了大麻烦......
见王后细长的柳叶眉拧作一团,一副如临大敌之色。天香知道王后此刻在担忧着什么,便继续道:“午时一刻的时候,六艺廷那边传来消息——胥大家食物中毒!她那首徒甄姬还去六艺廷通知了一遍,让大伙饮食谨慎。”虽然她也不知道,胥大家怎么就变成了食物中毒。但她想王后听到这个消息 ,心该会松一松的。
“食物中毒?”王后瞬间抓到点,满脸困惑地看着天香。
“或许,郑世子毕竟不是御医,只是懂些皮毛,诊断失误,便以为是食物中毒!”
"若是只通皮毛,那又怎么可能解得了钩吻之毒!”王后沉着的脸色更是复杂了。
“可能,可能是那下了毒的早膳,胥大家只是沾了两口,轻微中毒,才不足以致命吧!毒性不烈,郑世子看成了是食物中毒也就情有可原了。”这也是天香曾经说服过自己的理由。
王后觉得倒也有这个可能,他一个郑国世子,怎么着也不会医术超然到能解勾吻之毒的地步吧!“这么说,是因为胥姬的运气好了!”她的语气依旧冷硬,可眉梢终于松动。
天香也随之松了口气,虽然事儿没能办成,可好在也没引火上身,幸而如此,王后才没有大发脾气。
“胥姬不能留,得尽快除掉,这一次,可不容有失了!”王后淡淡道,眸子里却闪着阴狠的光。
天香却是一怔,“王后,何必非要除掉胥姬呢?”
当初王后让她去办此事时,她其实在心里是反对的。王后放在凌岐风那个可怕的威胁不管,偏在一个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舞师身上费尽心机。
“嗯?”王后冷利的目光像箭一般直刺而来。
天香面色一白,陡然跪地,“奴婢知罪!”
王后这才面色微霁,“起来吧!”
“大王能为她而舍墨城,足可以见识到这女子在大王心中分量,我若不先发制人,恐怕这个女人会成为栖冉第二.....”她一想到宫宴那天,大王为了那个女人居然给她脸色瞧,心就燥郁难休。
天香在心底十分不屑,可面色依旧恭卑。说到底,还是因为王后善妒,都是一个将至四旬的夫人了,居然还能为了占有一个君王的专宠,这么不分清轻重。
就像当初,冉夫人去后,大王头疾失眠,妘姬不过是因为擅长些能缓解头痛的按摩指法,又因为话少娴静,便得了大王的几分看重。大王在妘姬宫中留宿了几晚,王后便开始草木皆兵。妘姬宫里伺候的,大部分都是她们的人,王后明明知道大王只是因为疲累,单纯地歇息在妘姬的宫里,不曾让妘姬侍寝,可她还是患得患失,起了杀心。
她接令后,想到冉夫人那事的收尾还没做好,为冉夫人保胎的御医必然知道很多内情,她便设了个一石二鸟的局。事发时,妘姬已经怀了身孕。妘姬也是个聪明的,那时候就算知道自己是招人算计,可也明白自己无力反击。为了留下孩子一命,她便与王后立约,主动认下罪名。
但胥大家这事不像妘姬那般顺利,如今都已经将文姜公主和郑国世子搅来了,水越来越浑。更何况她对胥姬中毒的事,心里还存着疑虑。
就算王后不悦,她也得提醒,“王后,天香认为,胥大家暂时是动不得了!”
“胥大家中毒的事在六艺廷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她若再出现意外,必定惹人生疑。”还有一个可怕的可能,天香不敢说,那就是胥大家那头明知是中的勾吻之毒,却放出食物中毒的风声,说明对方早有警惕,令她不得不投鼠忌器。
她现在动则等于自投罗网,静则要考虑,那头究竟知不知道是她们所为。想到这儿,天香不由心生寒意,若真是如此,此计绝非文姜公主那个单纯的丫头使出,她料想是郑国世子。郑国世子若有这等心智,岂容她再班门弄斧。
动也不是,静也不是,她现在只能抱着侥幸的态度,像自己解释给王后听的那番可能——胥姬是运气好,她们也没被盯上.....
王后却拂然不悦,“惹人生疑,谁还敢怀疑到我头上不成?”
“我只怕那郑世子是个有主意的,他若有心插手此事,大王还需给他三分薄面。不如,等郑国世子离开再做打算?”天香循循劝导。
王后思量了会儿,觉得那郑世子在齐王宫也待不久,便应允了。随后嘱咐道:“除掉胥姬,宜早不宜迟,你尽早做打算吧!”
“诺!”天香低眉顺目地应下。
没了郑世子这个忌惮,她不觉得除掉胥姬有何难的,她也不认为齐王是胥姬的靠山。作为内廷主事的,她的眼线遍布齐宫,倘若真齐王真的大王待胥姬有何不同,她应该察觉的那个。
暗无边际的黑夜中,忽站在院中的梅书下,只听到耳边寒风呼啸,和瞿晏低低地回禀母亲来信内容的声音。
忽听完后眉梢微挑,“父王的病不是急症,暂时没有大碍,应该是突和丽姬那边有所动静,惊着了母亲。”
瞿晏微微一愣,公子这话说的恁般轻松,像是没感觉到危机似的。不过想他家公子一向如此,天塌下来,他也是照旧置若罔闻。瞿晏不好多说什么,便又慎重地提醒了一遍,“君后让您火速赶回去!”
随后又补充道,“至于公子担心路上会有威胁,君后也一早就想到了,已经派了人来为公子清路了!”
忽微微颔首,“明日我会跟齐候告辞!”
瞿晏难掩欣喜,有些不敢相信忽的爽快。公子去年四月中旬就离开了郑国,如今终于是答应要回去了。“那...我这就回去准备!”
“不急,你随我在这儿守一夜吧!”忽是怕自己万一失策,那齐王后万一是个丧心病狂不管不顾的主儿,那可就不好了。
瞿晏微愕,却没再多问,恭敬应诺。
这时,不远处传来甄姬激动难遏制的声音,“公子,我师父...师父她醒了!”
忽回头看了廊下的甄姬一眼,回头对瞿晏道,“在这儿守着,我先进去会儿!”
“诺!”瞿晏话音刚落,便腾身上了屋梁。
甄姬完全没有察觉到院子里多了个人,看着忽越来越近,颀长的身影也在屋子里透出的微弱的光下渐渐清晰起来。
甄姬的眸光亮了一亮,雨过天晴,她才发觉这贵公子长的真是落落潇洒,如风如松。
忽才走到胥姬的床边,胥姬便撩开了被角,甄姬知道她是要起身道谢,连忙过去扶起师傅。
见她面无血色,摇摇欲坠地模样,忽抬手制止了她。
胥姬却还是坐起了身,苍白的唇嗫嚅道:“我听甄儿说,胥姬性命为公子所救,如此大恩,胥姬必定结草衔环,致死不忘,如今只能先向公子道一声谢!”
“胥大家不必多礼,我只是受文姜公主所托。”
他虽然不是受文姜所托,可也是看在文姜的面子上,才在这大冷的天里守着的。记恩就记在她的头上好了!
胥姬虚弱的面孔上浮出一丝微笑,“是不是吓着她了!”
忽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甄姬在一旁心有余悸地道:“公主来时,您晕了过去,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面色黑青。她当时就吓的脸色惨白,不敢上前,还以为您...”
往后说不吉利,甄姬传达了意思,便及时住了嘴。
“你师傅余毒未清,帮你师傅把你之前熬的药温了,给你师傅服下!”忽对甄姬道。
甄姬得了吩咐,立马去办,可走到门口,看着黑漆漆的院子,才想起她又要重新生火了,不由愁上眉梢,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