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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面具 ...

  •   甄姬在院外支起了炉子,火打了半天也没打着,她一舞姬,可还从来没做过这等差事,本来公主是要让宫人进来帮忙的,可那贵公子怪的狠,不允许有宫人进来这院子。

      屋内,忽正在为甄姬进行第二次施针疗毒。

      距离上一次施针,中间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文姜站在一旁看着也有了不同的心情。比起一开始她见到胥姬中毒时的方寸大乱,经过一下午的缓和,她已经镇定多了,此时,看着忽为胥姬施针,脑子里除了胥姬安危,却还多了些羞臊的心情。

      本是想着自己站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出去避会儿,又觉得她若避着,放着两人在内室,本该坦荡的事,也因为她的心虚而变得有些什么了。

      忽收了针后,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一旁,浑身绷直地文姜,她明明是已经脸红地要滴出血,却还是一脸正气,一派坦然的模样。忽有些忍俊不禁,回过头时已经低低地笑出声来。

      文姜已经使出全部精力表现在故作镇定上,哪还察觉到忽的取笑,见忽将胥姬的衣服盖上,她这才偷偷的吁了口气。落在忽的眼里,忽就是更乐不可支了。

      小姑娘,实在可爱。明明就是心里有防,却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忽起身让了位置,文姜便凑了过去。胥姬的面色白了起来,虽然因为没有血色,看着显得憔悴,却好过黑青骇人的脸色 。文姜帮她整好衣裳时,甄姬已经端着她熬好的药进来。

      忽走上去,用勺子搅了搅,药汤稀薄,色泽不够浓稠,看来是不够火候,忽有些怀疑这碗药的药性,却没有多说什么。

      甄姬见贵公子面色平淡,也没说别的,她也就没多想其他,急急忙地上前去喂胥姬,眼里盛满了期待,像是这药喂下去后,师傅便能痊愈了。

      可她将木勺中的汤药喂至胥姬嘴里时,胥姬根本无法吞咽,眼看着自己忙活了半天,辛苦熬出来的汤药,却一点也送不进去,甄姬眼里的期待变成了无措。

      “师傅,你倒是张嘴喝药啊!”甄姬看着全部漫了出来的汤药急得声音里都有了一丝哭腔。

      文姜忙拿了帕子去擦拭那顺着胥姬嘴角流至脖颈的药汤,她回头看了一眼忽,目光焦愁。

      忽其实从未给昏迷的病人喂过药,也就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可看到甄姬毫不妥协的继续往胥姬嘴里送药,他便喝制住“行了,先别喂了,等她醒来吧!”

      再这样给她喂下去,恐怕胥大家没被毒死也被呛死了。

      “那她何时会醒?”文姜急急地问道。

      忽上前给胥姬号了一下脉,而后松了口气,道:“你明早过来,估计就能与她说上话了! ”
      “真的?”她顿时一改颓色,眸光精亮起来。

      看着这样的她,忽唇角勾了勾,点了点头。他看着天色渐沉,想着这隆冬之际,再眨眼功夫外头就会漆黑一片了。便转头又对文姜道:“天色也不早了,公主还是回去休息吧!”

      文姜摇了摇头,垂首道:“我不放心!”

      忽轻笑道:“可你在这儿又能顶什么用呢?”

      不能顶什么用啊,可她就是不放心!她转身又坐到胥姬的床畔。

      甄姬想着也叨扰公主一天了,便也开口劝道:“公主还是回去歇息吧,这儿有公子和我守着呢?”
      呼呼讷讷地看了一眼甄姬,她说的可真是理所当然啊,他何时说过他要守一夜啊!这大冬天的,一夜不眠不休,多难熬啊….

      他正要张口时,文姜却先开了口。

      “胥姬今日也多亏了有你们,才保了这一条命!”

      甄姬不知怎么的,被文姜这一说,竟眼泪涟涟,一拾着帕子擦泪,一面泣道:“师傅有恩于我,我做这些能算的了什么!”

      忽长吁了口气,看这场面,叫他那话怎么好说的出口。不过,若是熬一夜能获得文姜一通感激,那倒值得。

      想到这儿,他便打起了精神,面色温和地拍了拍文姜的肩劝道:“这有我和甄姬,你若陪着我们留在这儿熬了一夜,恐怕明天胥姬醒了,你倒瞌睡犯了,到时候我们三个都精神不济,胥姬若有个反复,可就没有个警惕性强地看着了……”他还是她宫婢的时候,就很佩服她的睡功,别人每日睡三四个时辰就够了,她每天不睡够六个时辰,那便无论做什么都像是丢了魂似得。

      文姜觉得他这话有理,最终还是点点头,决定回去休息,明日也好有精神陪着胥姬。她起身时犹豫了会儿,又道:“我明日从沐阳殿调些人过来照顾甄姬,再从司药宫请了御医来照看,你明日肯定精神不好,也好有回去休息的功夫!”

      她想着司药宫怎么说都是正经的御医,食物中毒呼呼能治,他们肯定也不在话下。

      忽抿唇笑了起来,好久没感受到她关心自己的感觉,心里是高兴的。只是,凭齐王后那般多疑的性子,她们渊源匪浅,怎么会不在文姜的宫里插人?请她宫里的人,还不如让甄姬在舞坊里挑两个心细的舞姬过来伺候。至于请司药宫的御医……..被看出胥大家是中了钩吻之毒,那可就不好办了。

      忽摇了摇头,“不必了!再请御医来,万一他和我诊疗的方式相悖反而多生麻烦,至于照顾胥大家的人,不如甄姬从舞坊调两个舞姬来留侍吧!”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却能清楚地让人知道,他这不是在在商量,而是在决断。胥姬能在他的手下好转,文姜觉得自然是应该听他的。

      她也就没有别的想法,与两人告辞。可刚刚才跨出了门槛,她的身形又是一顿。回过头时,神色晦涩,忽猜她又是操上了哪门子的心。

      文姜走了回来,粉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个什么来。

      “还有事交代?”忽觉得她是有话难言,淡淡地笑着主动问她。

      文姜握了握手中的帕子,觉得这话还是不好对他直言,才转身对着甄姬道:“你记着,不可告诉你师傅,公子为她施针的细节…………!”

      甄姬呆了呆,细节?言外之意,就是要她不要告诉师傅那贵公子是脱了师傅的衣裳为她施针的事了。

      文姜红着脸瞟了眼一旁的忽,怕他多想,跟着解释道:“这事她若不知道,于她来说便是什么都没发生,若是她知道了,又在乎起这事,那心里便多了个节。那又何必让她知道这事呢?可务必不能说出口….你记住了!”

      “我记住了,公主说的在理!”甄姬想到之前为了这事还妨碍了那贵人为师傅救治,顿时惭愧万分,便借着这个机会像他郑重得道了歉。“先前是我拎不清…..心思小气了,妨碍了公子,甄姬在这儿向您赔罪!”

      她说着,便跪地一伏。算是大礼了,只是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是郑国世子,多大的礼他都受得起,忽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甄姬心里打着鼓,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冷淡,莫不是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知不畏!是这么个理儿。忽再看向文姜时,眼里多分欣赏之色,她傻的时候,能傻得叫人捶胸顿足,可没想到她也有思虑周全的时候。

      忽知道她在交代甄姬,其实也是在交代他不要说,不然她那么不好意思,该会拉了甄姬出去谈。那他便给她一个保证,省的她夜里睡不好。“我会在她醒来之前,为她做完第三次施针疗毒。放心吧,她不会知道。”

      文姜最终如释重负的出了门,夜凉如水,崩了一整天的神经在此刻松软下来。她步调轻匀,想着明天得叫杏儿在沐阳殿的膳房里备些粥食带过去。

      等到回到沐阳殿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沐阳殿前门值班的两个宫娥提着灯,送她回寝殿。离寝殿越近,她就越觉得眼皮有些抬不起来。

      想起来,她今日没有午睡。

      路过院子时,文姜忽然听到一阵像是陶器碎裂的身音。静谧凄冷的黑夜中,这突兀尖锐的身音刺地她本能的身子一弹,向后退了一步。

      院子里种了很多灌木,因而就连寒冬时节里也是郁郁葱葱。提着灯她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却没法一眼看清里头有什么。
      两个宫娥见到到公主受惊,面面相觑。想到沐阳殿也没养什么猫猫狗狗的,顿时心生警惕,其中一个机警点的将文姜拦在身后,对着灌木丛斥道:“何人在里头,惊着了公主,还不出来请罪!”

      那里头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衣料刮过草木的声音,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一个人影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是….是我!”一个较弱似水带着些许颤瑟的女子之声随之而来。

      文姜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她接过了宫女手中的宫灯一照,果然……

      “雅渔?”文姜心生不解,天这么黑了,她在院子里做什么?

      雅渔却顿时在她的面前一跪,头也埋地低低的,低声道:“雅渔令公主受惊了,还请公主恕罪!”

      她这是做什么?文姜觉得她都没说什么,雅渔怎么就忽然跪在了自己的面前,瑟瑟颤着肩,看上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宫婢。

      文姜不知道她此意何为,却不能让她这么跪在自己面前,到底是她带进宫来的客,她伸手先托她起来。

      “你这么晚了,在院子里做什么呢?”她含笑问雅渔,却因为过于疲惫,声音也就淡淡的。

      “我…”雅渔垂下了眸,解释道:“中午出了会而太阳,我便将殿内的花草摆出来晒一晒,可傍晚时等我洗完衣裳回来,天已经暗了。方才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一盆君子兰,还请公主恕罪!”

      文姜匪夷所思的看着将头埋的低低的雅渔,洗衣裳?侍候弄花草?这些什么时候需要她来做了?

      文姜就想起杏儿中午话来,所以…..她这是费尽心机的来提醒自己吗?

      文姜不禁冷笑,还真是个让她心生烦闷的事。

      “那…“她转向两个宫女吩咐道,“你们留下为雅渔姑娘掌灯吧,免得看不清磕着,摔着,就不好了。”

      雅渔听完一怔,她猛然抬头看向文姜,文姜却已只身一人扬长而去。留下两个提灯的宫女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雅渔攥紧了袖子,那指甲硬生生的嵌入掌心。她还真是没想到…………

      她从前不是一直伪善地在自己的面前装软和吗?靠着这个手段,强把自己留在宫里。那好,她现在不接受她的“好意”,她与她保持距离,她提醒她放过自己。她前些日子不是还跟自己保证过了重华殿大宴就放自己出宫吗?怎么?如今自己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她没法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所以干脆就连那张和善的面具也不要了?

      雅渔暗暗咬紧了牙,望着文姜离去的背影,心里恨恨道:“你逼我的!”

      翠娘正和杏儿说这事儿,见文姜到这个点才一个人回来。忙问道:“公主,胥大家那儿怎么样了?”

      文姜有些疲累的往床上一倒,两眼紧闭,处于放空状态。杏儿就去端了杯茶,小声唤她:“公主,来喝口水!”

      文姜艰难的支起身子,接过茶盏,一口气喝完。才跟杏儿翠娘说起胥姬的事。翠娘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那以后吃东西可真得注意些了!"

      杏儿则是有些娇羞的赞道:“想不到郑世子年纪轻轻,身份高贵,却仁心仁术。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像他这么好的人。”

      翠娘没注意杏儿的脸红,也跟着欣慰道:“是啊,公主,那郑国世子无论相貌轩昂,如今看来品行也是没得挑的,大王可为公主选了一个好夫婿啊!”

      “么夫婿,我还没有同意呢!”文姜不以为然地纠正着她。

      翠娘眼睛笑眯成了一道缝,心里想着,公主就是好胡说,这亲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大王都同意了,宫里也都传遍了,当着列国诸侯来客的面定下的亲事,还能有假?

      杏儿正要去传晚膳,文姜却制止了他,"我没胃口,还是备汤水沐浴吧!"她只想早些歇息了。
      忽然又想起刚刚院子里发生的事儿,问杏儿:“南殿没有伺候的人了吗 ?”

      杏儿为难道:"雅渔姑娘不让人伺候,南殿伺候的人站在那儿,整天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什么事儿都做不上手,心里也都为此而战战兢兢的,中午问了您之后,我就撤了一部分人,留了两个细心的看着!"

      "好!她那边你就睁只眼闭只眼,留个心就是,过两日我就送她出宫!"不管怎么样,文姜觉得总是她亲自将人接进宫的,也不好随意派个宫人将她送出去。待胥姬好点了,或许后日,她得空就送她出去,人是从凌无知那儿接出来的,便送到凌无知那儿好了。

      若真是两情相悦,她何必枉做小人。

      杏儿听公主这样一说,不由喜上眉梢,她实在是不喜欢那雅渔姑娘,觉得那姑娘看着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可却是个绵里针。她入宫大半个月以来,公主是对她礼遇有加了,还将自己心爱的小龙鱼送过去陪她解闷,也不知道雅渔姑娘现在这般作为,是在找谁的难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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