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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震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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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储一身灰狐毛大氅,正坐在园子里的亭中逗着鸟儿,费伷忽然来道,“太子,沐阳殿的掌侍姑姑翠娘来了!”
一听到沐阳殿这三个字,他连心情都好了几分,“快请过来!”
翠娘来到亭子里,先慢慢欠身一礼。承储便已经有些着急了,问道:“可是公主有什么事?”
翠娘不紧不慢道,“公主请太子殿下去沐阳殿一趟,她昨日脚伤了,不便亲自来承华宫……”
“你说她脚伤了?”翠娘还未说完,承储便已经站起来了身,“严不严重,怎么伤的?”
“这……,昨日她..”被他这一急问,翠娘说的磕磕巴巴的。
还未等她组织好细说,承储便已经不耐地疾步走出亭中,翠娘便赶忙跟了上去。
费伷远远的看着自己的主子,那灰狐大氅的毛针上不一会儿便沾了一片白,他连伞都忘了支,便急冲冲的消失在漫天风雪中。费伷长长地叹了了口气。
翠娘领着太子去了沐阳殿的西殿,他一跨进门,看到文姜一个人正坐在榻上偎着火炉,便急急走上前,“你这脚是怎么伤了?可还疼?”
文姜盯着火炉,既不说话,也不看他。承储这才发现她今日有些反常,脸上的神色异常的冷肃。
他蹲在她面前,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文姜坐直里身体看了他良久才道,“王兄?你知不知道凤绾去哪儿了?”
承储也没有多想,“大概是今日天冷,她还在自己的寝殿贪睡着吧!”
文姜的嘴角抽了抽,神色不变的道:“你们昨日,发生了什么?”
他站起身,眉头一紧,泛起一阵对那人的厌恶,“怎么?她来跟你告状了?”
文姜不敢置信的看向承储冷漠的脸,那一瞬间,她真是替凤绾感到不值。猜到事关承褚这一点都不难,只是她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一向都不怎么在意的凤绾,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也站起了身,脚掌突来一阵刺痛,令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对着承储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可该说的,要说的都还没说完,依着他的脾气,这巴掌下去,他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走上前,手指动作轻柔的为他除去外氅,“王兄,今日冷不冷啊?”承储感觉到周身一阵凉意,却更多的是对文姜这突来的举动感到奇怪。
“文姜,你这是做什么?”承褚喉结滚动着,觉得嗓子里一阵干哑,他有种冲动,想握住那只晧若白雪的手腕。
她面无表情,扶着他的手臂缓缓的走向殿门口。忽地,她打开了殿门,冷风急速灌入,承储忽然除了保暖的灰狐敞,冷的身上起来一阵鸡皮疙瘩。
“王兄冷吗?”她又问他,那声音不着颜色,
他忙伸手掩上了门,“下雪能不冷吗?”
她的眼眶瞬间就湿了,“你可知道,这样冷的天,凤绾只穿了一件宽衣,在外面坐了一夜!”
承储的身体微微一怔,她会这样?这出乎他的意料,一直以来好像没什么事情能刺到那个女人。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她为何这样….?”
“为何这样?”文姜真是苦笑不得了。“你问我为何这样?——难道不是你做了什么让比她死更痛苦的事情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着叱道。
承褚看着哭的越来越凶的她,心里有些慌了,他总是见不得她难过。“文姜,文姜别哭了,是王兄不好,王兄不好!”想着她脚上还有伤,他上去要扶她坐下,却被她推开。
“你差点害死了凤绾,你差点就害死了她…..”她叱骂着他,恶狠狠的样子像是在骂一个杀人凶手。她实在是忘不了早晨哪一幕,凤绾惨白的脸,冰冷的身体,和紧闭着的双眼。她还以为她就这么死了!
承储看着文姜对他的冷恶的眼神,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来,心像是被利刃猛地戳了一把。她为什么那样对自己?
眼神骤冷下来,他突然冷笑,“她在哪装死不好,偏要在你这沐阳殿装死?她心机深沉,不过是在你面前装可怜而已!不然你如今又岂会在这儿为她哭委屈?……”
“啪”地一个脆响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侧。
她的手劲不大,却依旧叫承褚耳侧响起一阵轰鸣。这一巴掌,承褚瞬间反应过来这意味这什么。
她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像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
“你果真是眼瞎,她这样好的人,你也忍心这般对她。不管怎么说她嫁给了你,她是你的妻,你为何不能对她好一点?”
“够了!”承褚喝止住她的哪些话。
他慢慢的提步走向她,心里有些东西似乎藏不住了,要溢出来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想要说出这些话。就算这些话是大逆不道,为人不耻。
“对她好?………可我只想对你好,我只想对一个人好啊!” 承储突然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肩,冷峻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光。
文姜僵住了,他在说什么?
这样的承储令她感到陌生。他的眼神令她感到一阵压迫,她突然有些害怕的后退,他却却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王兄,你….”
文姜将刚要开口,他的脸便凑了近来,压向她的唇边。那一刻,她彻底反应过来,他方才为何神色那般不正常,那句话又有意味着什么。
她猛地推开了他。
“你疯了吗?”了解这样的真相,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震颤。
承褚看着她发抖的身躯,震惊的眼神,他没有再继续下去。克制的闭紧了双眼,深邃的眼窝忽然滑出一颗眼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终究是说了出来,他有些恨自己的冲动!这样,她大概再也不会拿他当兄长一般,揽着他的胳膊,亲昵的撒娇。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神,那一定像是在看这世界上最羞耻的事情,现在的他只想逃。
拉开殿门,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承储撞到一个身体。
见太子突然就出来了,还撞个正着,雅渔的眼神慌乱,看着他冰冷晦青的脸,她正飞快地想着要如何解释,他却已经大步离开了。
西殿里头再没有传出动静,雅渔张望了一遍,四下无人,便也悄然快速地离开了西殿。
大雪纷纷扬扬,下个无休无止。承褚在巷道上奔跑着,想要逃开一切他不能承受的后果,可是脚上结了厚厚的雪块,就像心里的巨石一般,拖得他累了。
他撑着膝盖,气喘嘘嘘的看着前方,皑皑一片。陡然间,眼眶便红了,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靠在高墙上的身体虚弱无力的滑了下来。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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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疾劲的北风中漫天舞动的雪,承褚的心慢慢的冷静下来。却依旧逃不开那张绝色的面容,她咯咯地正冲自己笑着,弯眸如姣月。思绪随着瞳孔的放大而渐渐缥缈,他依然记得六年前………
那时候,她十一岁,才入宫一年。
对于这个用母亲的话来说,来路不明的‘公主’,他是不屑的。不过是王城里多了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可是那一天,他坐在水榭里,赏着满池碧色,一片昂然之景。那个穿着红色烟萝裙,扎着双髻的小人儿就出现在通往水榭的木桥上。不知怎么的,她身边没跟着宫婢,正趴在木桥上哼着曲儿,看着水里,白净无暇的小脸色是一副惬意之态。
许是无聊了,他生了戏弄之意,便往桥上走去。见她却依旧趴在桥上,看着水下的一群小鱼仔围着大鲤鱼游来游去。
“喂,起来,你拦了我的道了!”他冷声道。
她听到声音便抬头看了看他,可太阳太过恍目,她又立马垂下了长如碟翼般的睫毛。“你要走便跨过我就好了啊!”
跨过去?
她这话当真是够轻巧的。她是不是不知道何为礼,公主的身份为何物?像她这样粗莽无礼的人也配当大齐公主?他齐国公主这话若是叫别国听去了,岂不叫成了笑柄。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双手支着脑袋,晃着细细的脚踝,不以为然的道“你是谁?”
他险些就被气结,这是故意跟自己作对,还是入齐宫一年了连这齐国的太子是谁都没打听一下?他在这宫里唯我独尊惯了,还从未见过一个这样敢触他逆鳞的。
他一把拎起了她,“你见了我,既不行礼,也不让路,我今日倒要好好教教你!”说着便一把将她推入了池塘中。
他看着她在水中浮浮沉沉,呛了几嗓子水,便觉得这教训也差不多了。一把拔了一旁的荷叶杆子,递给她!
“可抓住了啊!”
文姜扑腾着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怎么也抓不住那根荷叶杆子。他便有些急了,正要脱了外裳鞋子跳下去捞她上来时,水里已经响起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万里公公急急地追了上来,看着落了水的公主和大王,急的一拍大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大祸临头了。
好在父王轻易将她带了上来。父王拍打着她白皙的小脸,不停得喊着她的名字,“文姜,文姜!”他从未在父王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紧张害怕。
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慢慢睁开了双眼,她糯糯的开口,“父王,我是不是喝了好多小鱼下去,肚子好涨哦!”
父王见她没事,眉头终于舒展开,临走前想起了一旁的他。他抱着她居高临下的走到自己面前,面色阴沉骇人。“你就跪在这儿,天不黑,不准起!”
“大王,这伏暑的天,又是正中午的,日头毒着,太子可受不得这样的罪啊!”万里公公此刻不出预料的为他求情,他向来处事圆滑,处处授好。
父王却冷哼一声道,“他就是没吃过苦头,才任性妄为惯了。”
其实看这情形,他也没想过父王会放了他,却难免心有不甘。他有些斗气地重重跪在了木桥上,声响很大。父王瞪视着他,脸色更阴翳了,他抱着文姜便要转身离开。
她却扯紧了父王的袖子,声音虚弱地道,“父王,是我看小鱼儿不小心滑进去了,他是过来救我的!”
父王瞥了一眼他身旁长长的荷叶杆子。定定地看了他很久,才让他起来。没再多说一句话,抱着她大步离开了。
他不知道父王究竟要没有看到全部经过,或许是相信了文姜的话,又或许是不希望他和文姜因此结了更深的怨。
后来,他怀着愧意去沐阳殿看她。问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她说,她以前也常戏弄无知哥哥,可是无知哥哥一次也没跟她姨母告过状怪过她。不过她没有他无知哥哥那么大度,只许一次!
她很认真的对他比了一的手势,“我只让你一次,不然以后你再欺负我,我也会对你坏的!”
他被她那认真到可爱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那小人儿,怎么长的那么可爱,行为也那么可爱。莫名地让他有种想想保护她,疼惜她的欲望。忽然觉得有这样的一个人当自己的妹妹也是不错的。
六年间,他看着她圆润稚气的小脸,慢慢变得曲线流畅。矮小的身体也出落的窈窕动人。颦笑之间皆若天人之貌。他再也不会见到比这还好的颜色,也再也没法忘了这样的颜色。
至于凤绾,他也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排斥是来源于什么,是她做了什么令自己讨厌?是母后对自己的逼迫产生了逆反之心?还是,他不能让她霸着她妻的名义,还得装模作样的对她体贴温存。她的存在像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他永远,永远也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