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54、猜测

　　“凤绾——！”

　　凤绾正站在重明宫前看这一片热闹繁华之景，一个冷沉的妇人之声从身后传来，她赶忙欠身行礼。“王后！”

　　身旁随侍的宫婢的拖着王后的手，步态雍容地向凤绾徐徐走来。

　　“太子呢？”

　　“太子...我，我不知......”这突来的一问，叫凤绾招架不暇。

　　果然，王后的脸色陡然一沉。“方才在殿上，他公然拂逆大王。发生了这样的事，你竟半点也不关心，连他去了哪也不知？”

　　那声音越发的沉厉，凤绾不敢吱声，头也不敢抬。这暮苏河边围着的人很多，这时已经有些人朝这边看来，王后也不好继续发作。她拉过凤绾的手，低声道，“你随我一起回后宫吧！”

　　凤绾应诺，跟着王后低眉敛目的往后宫走去。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行差踏错惹得姑母脸色骇人。

　　她这姑母初见时还是和颜悦色的，以致她刚来时，天天都赖在金华殿，别处都是生人，她哪也不敢去。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姑母心思敏感，很轻易就能惹得她不高兴，她也不会两句话宽容了你。

　　走了好久，王后才和她说话，语气也比之前缓和许多。“不是姑母说你，你嫁来齐王宫，当了这承华殿的女主人，就该知道，你与褚儿是荣辱一体的，没什么是比辅助好褚儿更重要的事了。你却......每日与文姜厮混在一起，她是个什么样的放荡人儿，你不清楚吗？你是天家的公主，身份贵不可言，若是跟她混一起，沾了些不好的臭毛病，可就叫这天下看轻了咱们王室………”

　　王后说了一大堆，凤绾有些地方是不大认同，可她从来不会当面忤逆长辈。她低顺的应“是”
　　见她乖巧顺从，王后点了点头，满意的嗯了声。

　　“还有，你嫁入齐国已经一年多，却还无身孕。你可知道，无论是王侯世家，还是平民百姓，子嗣对女子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你若是再不重视此事，承褚身为太子，姬妾也自然不会少，难保哪一天不会被鸠占鹊巢。姑母就算偏袒你也是顾不了你一辈子的！”

　　子嗣——？凤绾从来就没有想过此事，依她和承褚现在这样的关系，怕是她这辈子也都别想能有子嗣了。可王后说的有道理，毕竟这偌大的齐王宫中，承储才是她真正的倚靠。若是她和承储在这样下去，何谈日后在这齐宫之中能有立锥之地。

　　她有些委屈的，眼眶酸涩。 “可是.......太子他不喜欢凤绾！”这让她能怎么办？

　　王后知道承褚对凤绾不怎么上心，只是看凤绾这样委屈难堪的模样，又支支吾吾不好直说，她不禁猜疑，“你该不会……..还未曾与褚儿圆房吧？”

　　这般叫她难堪的事，王后却呼之于口，凤绾的双颊顿时红的能滴血。她嫁与他的那日，他喝得酩酊大醉，一进寝殿便倒在榻上呼呼大睡了，而她守着规矩静静的坐了一夜，直到有宫人进来伺候，她赶忙自个扯掉了盖头，弄乱了发髻。深怕被宫人看出来她是枯坐到天明。

　　王后见自己料想的没错，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你......！”

　　刚要出口，却又不知如何责难于她。若承褚愿意，那自然是顺风顺水，可若承褚不愿，她也不指望这个柔弱的侄女能使出什么伎俩。她重重的一甩袖，面色阴翳至极。风绾更是羞愧，脸低的更低。

　　“此事，姑母为你做主！”

　　很久，凤绾听到王后沉了一口气，这样道。她微微咂舌，这事，姑母也能做的了主？

　　她也无意多问，这条通往后宫的窄巷，被高墙围的密不透风，漫长难熬，她只想尽快走完。

　　夜入亥时，褚华宫齐王书房内的烛火还明晃晃的亮着。齐王和夷阳君对坐在啜茶。闲谈了很久，齐王忽然有些正色的问道，“你会否对寡人今日大封凌岐风之事有不痛快”

　　他们两兄弟，虽非一母所处，可关系亲厚无比，说话也直接。夷阳君想到今天自己再大殿上站出来为太子说话，便笑道，“大王待我的荣宠已是这齐国独一份了，我又岂会不知，要从哪说起不痛快？”

　　“臣弟今日说那番话，也并不是真的不同意大王厚封凌将军。只是太子既然提出来，满殿之臣都生了非议却不敢直言。只有太子一人公然拂逆于你，这样也太显得大王与太子不和。我怕大王之怒会泄在他一人的头上，便站出来，当了这第二个人，就事论事…..既然大王已经决心于此，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的，我也不怕真的堵了大王的道！”

　　齐王眉梢松动，欣慰地笑道，“你一个混迹沙场的人，居然也颇晓朝堂之道？”

　　“大王取笑臣弟了，只是臣弟今日所为，也确有私心……..！”

　　“这不怪你，太子他太不懂事！”齐王打断他的解释。

　　“他恐怕也是担心这一举会令众臣不服！”夷阳君笑了笑。

　　“他才不是代众卿发声呢！”齐王面色冷了下来，他的儿子他能不了解吗！

　　这江山迟早要落到这批年轻人的手里，纵观这这满朝文武，有几个年轻出色的，凌岐风就是他能交到儿子手里最好的防身武器。可承储非但不知用才却还妒才，这可堪为一国之君？

　　他今日最不高兴的事也就是因为此，想到这儿，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忽然想起凌岐风与褚儿是同龄的，又问道，“你看那凌岐风如何？”

　　夷阳君想到此人，面露欣赏之色，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抵不得他如今的半分！只是……”他另有担忧。

　　“这利剑的锋芒，露的太早了些！他这样的年轻，若是一个心思不稳……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心思不稳？”齐王快慰一笑，寻常人的确得有此番担心，年少有成，大多张狂，容易自负生错，可他肯定凌岐风不会。

　　“凌岐风的确是勇武过人，将帅之才。可我更看重的便是他那份过人的心智。论统兵，他这样年轻没经验的，连服众都难。你想他能以寡敌众靠的是他一人的勇武？”

　　“这……”夷阳君被点只此，越发的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深不可测！

　　说到这，齐王忽然仔细打量起夷阳君的面貌，夷阳君被齐王看的浑身不自在时，齐王忽然大笑了起来。然后一脸认真的问道，“你可觉得凌岐风长得像某个人？”

　　夷阳君自看到凌岐风第一眼就有种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有些亲切。总之他不讨厌。却从未想过别的。齐王忽然番神色，叫他有些不着边际。

　　“寡人看他倒是有几分像你，你没见过他小时候，大概十四岁的样子。那时候才真是跟你小时侯的模样像极了！现在长的硬朗了，模样可比你那个年纪的时候俊多了！”

　　“十四岁？大王跟凌将军早识？”夷阳君微诧。

　　“他是凌鸢落的养子，当初便是他将文姜送到我的身边。”他说到凌鸢落，忽打趣道，“若不是你和凌鸢落早无瓜葛，寡人倒怀疑这凌岐风是你跟他的私生子呢！”

　　齐王说完便大笑起来，夷阳君却如晴天霹雳，整个人怔忡了。“你说什么？凌鸢落的养子？”

　　齐王见他这般反应，笑容僵在脸上，“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夷阳君坐直的身体瘫软了下来，身形颓然。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他这样的年龄，对情什么的早已不起涟漪。可那凌鸢洛却由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块心头疤。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笑的极为苦涩。“大王不知，我与鸢落，有过露水姻缘！”

　　齐王被夷阳君的这番话给震愕了，他也征了好久，书房内陷入一片安静，各有所思。

　　半晌，齐王才先开口。“那孩子……莫不真是你的！”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夷阳君摇了摇头，失魂地道，“我不知道，当年是我负了她，可…...她当年还身处齐宫，随侍在冉夫人身侧，如何养了那孩子？”

　　齐王一想，也是，那孩子若真的是夷阳君的，疑问点也多了些，“鸢洛那时候在宫里，可没见她有身孕，更别说多一个孩子出来…….”齐王说到这儿，猛地顿了一下。

　　不对，若真细想起来，凌鸢洛确实是消失了半年，说是得了时疫，还是冉夫人当年为她僻了院子，隔离养病的。只是，那孩子……是怎么瞒过众人养下来的，还是她偷偷送出宫去了？

　　齐王腾地站起身，面色凝重的看向夷阳君，“你还是仔细查探一下凌岐风的身世吧！”

　　夷阳君不敢想下去，他已是不惑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听到这个可能性，凭白有了个儿子，他没有一点高兴，他宁愿这不是真的。

　　若是，凌岐风真的是他的孩子，那他......真的是太愧对凌鸢洛了。他永远忘不了很多年前，她那决绝的背影。

　　她说，“鸢洛谢过夷阳君抬看，只是鸢洛有使命在身，此生不会离开冉夫人身侧。鸢洛祝夷阳君与蔡国公主伉俪情深，共携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