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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卜筮 ...

  •   姜璃不得不感慨,眼前这个女人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过见了两次面,鲁姬便能猜出她是这宫里唯一能与她统一战线,并且不会因为任何利益倒戈的盟友。诱她为盟时,亦是徐徐图之,她立下首战功绩,即是为了表明自身不弱,是一个值得为伍的盟友,也是为了纳份投名状,让自己能信任于她。

      她说,她不计较她能付出些什么,但是若有危险,她站在前面。她甚至知道她所有的顾忌与意图,并且原意无条件保护她的这些。这样的伙伴,谁不想要。这样有益无害结盟,谁能拒绝。

      即便姜璃知道,她是在以人心图人心,姜璃也愿意回馈她。

      “我可否问一件事?”鲁姬突然道。

      “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姬不要过问我的事。”

      鲁姬刚要问,就被姜璃堵了回去。其实她想问关于栖姬的事,可问不问她心里也有了数。君夫人容不下现在的自己,又岂会容得下当年的栖姬。

      鲁姬掠唇一笑,“公主璃,你记住,即便不是与你为盟,我也愿意同你成为朋友的,不涉乎任何利益的那种。”

      见她说这话时的真挚,姜璃干笑了笑,她竟不知怎么就合了鲁姬的眼缘。

      “我与姬不便会面,我那儿无人可用,日后同姬消息来往也不方便。你芙露殿可有人堪用?”姜璃道。

      “比沐阳殿好,但也好不了多少。能用的都是我从鲁宫随嫁的人,保不齐哪天还有背主地可能。不过.....君夫人如今被禁了,事情可就不一样了!”鲁姬朝她娇俏地眨了眨眼。

      姜璃知道她的意思,从前君夫人是后宫执宰,宫中上下莫敢不听从于她。可现在君夫人被禁足了,齐侯是想给她警示,但为了防止她再参与太子的事,恐怕是要一路将她关到太子回来了。等于这仗打个一年半载,她也得被关个一年半载了。这在齐侯眼里不算什么,君夫人还是住在原来的金华殿中,吃穿用度不变,左不过不能出殿门而已。可宫里的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君夫人犯了君怒,真这么长久的关下去,宫中人恐怕都觉得这宫中主位已有不实之嫌。这时若是高处抛下橄榄枝,那些六神无主的人一定会追寻而去。

      是啊,眼下就是培植自己可用之人的好机会。

      “宫中人都知道君父眼下最宠爱的便是鲁姬,姬的机会是切切实实的来了,可要把握好时机。姬如今怀着身孕,除了宫人,疾医更是要挑些合宜的用。”姜璃说完,便朝鲁姬微微施礼,告辞而去。

      鲁姬听出她话中的提醒,不由嘴角一翘,这丫头小小年纪,想的倒是真多。

      鲁姬深谙宫中生存规则,宫中奴婢的忠诚,大多并非是想得些小恩小惠。而是这群奴婢也有自己的等级制度,拜高踩低,拉帮结派,因此很多人不得不讨贵人的欢喜以求个庇佑,只要能得贵人欢喜,那别说是受人欺凌了,恐怕也要当成半个主来捧奉着。鲁姬恩威并施很有一套,不多久芙露殿中的人便再无异心之人。

      而今君夫人被拘着,姜璃倒自由自在了许多。沐阳殿中的古籍被她翻腻了,于是便让容月想办法寻来两套合身的男装。

      临淄城乃齐国国都,都城面积不算之最,却聚集了七万户民众,每日尚有络绎不绝的商贾游侠。城中道路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幕,举袂成幕。这引的天下人竞相往来的临淄俨然是列国中最为富庶繁华的都城了。

      姜璃穿着一身白衣青衽的男子深衣,牵着容月的胳膊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容月则穿着一身紫衣劲装,皱着眉头谨慎的将姜璃护在身后,她已经被人群撞散好几次了。

      即便已入深秋,这比肩接踵的人群中任混杂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姜璃有些透不过气来,对容月道:“我们避开主街吧!”

      容月不比其他贵卿家的闺中女儿,她从小混迹于此,临淄城的大街小巷她比狗还熟,是以很快护着姜璃从一条岔道走出来,避开了人多的街道。

      姜璃额头上汗涔涔的,她靠在一颗大树下歇息,容月正眼看她时噗呲一笑。伸手将她嘴上翘起来的胡子按好,又忍不住笑道:“公主,您脸上的小麻子都糊成一片了!”

      姜璃掏出汗巾随意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原本星星点点的小麻子变成了大块大块的“褐斑”。她认真的问容月:“丑吗?”

      “嗯!”容月重重点头,有些违心。姜璃纵使真的是有这么一张不干净的肤色也未必是丑到哪里去了,只是让人惋惜了这样精致好看的眉眼。

      容月四下看了一眼,这条街道虽然比主街宽泛了许多,可依然有不少贩夫走卒。她不由慨道:“这些人是不知道齐国与宋卫陈蔡四国之战的事吗?怎都纷纷往临淄凑?”

      “齐国哪里有危境的样子? ”姜璃笑着正了正衣襟道。齐国远疆的烽火狼烟,丝毫不曾引起国中的动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也不曾担心这场仗会把齐国打颓了,也不知道这份安然是否来自于对她君父为君之能的信心。

      二人并肩在街上闲逛,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能引起容月的注意,姜璃却是兴趣泛泛,她的似乎心思不在此处。

      待走到街角一处,姜璃听到一个声音,她的目光迅速往那声音所在处投去。

      说话之人是个盘膝坐于草席上男人,他头戴灰色绩巾的,身上穿着麻灰色的深衣,铜色地面部还生着乱糟糟的须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落入方才那比肩接踵的街道上,姜璃是绝对不会注意到他的。

      男人俯头观看着地上蓍草呈现地着卦象,过了一会儿露出和煦地笑容,与面前的一对老夫妇解释卜筮地结果,“卦象显示有凶无险,令郎一定能平安归来,且他此行有吉星相照,归来时必添荣华。此劫化缘,乃是令郎一生中能交得富贵的唯一转机。阿伯不用担心,只管回家养好身子,待着他衣锦荣归时,您好享享清福。”

      面前的老翁闻言面露喜色,一时激动地咳嗽个不停。老妇人扶着他的背,含泪笑道:“你听见了,可放心了,将身子养好,等儿子回来给你享福!”

      老翁连忙摆摆手:“我才不求他什么衣锦荣华,他只要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那怕是缺胳膊短腿地回来了,我老家伙养着他我都安心。”

      “呸呸呸,你尽说浑话。”老妇人陡然沉着脸道。

      老翁也反应过来,连忙轻轻拍着嘴,不敢再瞎说。“我到中年才有了这么独苗,诶,真怕他有一点闪失!”他唏嘘道。

      老妇人撇嘴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儿子走的前天你还拉着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喊着‘去,把哪些混球给老子打回去。咱们齐国人可不是软蛋,必须要叫那些人屁滚尿流滚回去。'怎么?你现在就后悔了?”

      看着一旁低头浅笑地男人,老翁忙涨红了脸道:“我,我不是后悔,他就算是个独苗,可他也是个丈夫,那就得保家卫国。” 说完对着一旁的男人拱手一揖道,“得先生您这一卦,我老头子也算放心了。”

      言罢,便拉着妻子的手高高兴兴地欲走。

      “阿伯且慢!”男人喊了一声,老夫妇不明所以的回头,待看了一会儿笑意盈盈却并不说话的男人,老翁才突然想起,猛地一拍脑袋,连忙折回,懊恼道:“瞧我这脑袋,光顾着高兴。”

      他立刻从袖中掏出两个刀币塞到那男人的手里,这才离开。

      姜璃站在那儿饶有兴致的看了好一会儿,容月也循目望去,待仔细看清男人的面孔,猛然一怔道:“那不是...上次在大招楼讨酒喝的人吗?”

      那次姜璃隔着面纱并没将这人的面孔看的清楚,她是认出了这人的声音。而容月却记得这人的样子,她上次还将这酒鬼跟丢了,所有对这人格外记忆犹新。何况这人让人有一种见之不忘地特殊感,但容月又说不出来这种特殊是源自于何处。

      姜璃挑眉看了一眼容月,笑着道:“上次是个酒鬼,演卦时看着那副儒雅的模样又像个落拓的雅士,现在看更像是个混饭吃的骗子。”

      容月不以为意,她见惯了了穿着锦衣华服,细皮嫩肉的谦谦君子,这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个邋遢汉子!”

      姜璃听了一笑,对容月比了个手势,让她侯在此处。也不等容月说什么,她径直走到那男人的面前,刚要蹲下,这才看到男人身边蹲着一条大黄狗,这大黄狗蹲坐在那儿和男人一般高,姜璃看着它的长舌尖牙,垂涎着,哼哧哼哧的地喘着气,不由内心发怵,忙退后两步。

      瞧她大惊失色地模样,男人伸手抚着大黄狗地头部,和颜悦色地对她道:“小兄弟不必害怕,莫瞧它体格大便以为它凶恶,它其实听话温顺地狠。”

      姜璃察觉自己失态,忙佯装镇定道:“我.....我一丈夫岂会怕犬,我只是没留神它躲在那儿。”

      “小兄弟是来卜筮的?”男人笑意温和道。

      姜璃复又蹲下身,努力地将落在大黄狗身上地注意力移到面前地男人身上。四目相对间,姜璃这才清楚注意到男人的长相。他的双眉修长,眉骨丰满衬得那双含笑的眸子深邃如潭,像是一不留神灵魂都能被吸噬进去。他的鼻梁亦十分高挺,令整个面部显得显得立体精致,胡须下的嘴唇一张一合时让人的忍不住去注意。极优的五官又每一件都布落的恰到好处,即便是这般不修边幅的状态下,姜璃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副很好的相貌。

      她可以用英俊,美丽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一个年轻公子,可若用这些词去描绘这男人的面目似乎都显得太过单薄。她只觉得的眼前这男人若是一本古籍,一本落满了灰尘的古籍,也会令得的所有的女子怀着好奇争相翻阅。

      她鬼使神差的避开男人的目光,白皙柔嫩的耳朵不知何时也红了半截。这个年龄的她对于异性尚处于心无杂念的时期,因而这种突生的,莫名的心虚感令她心生怪异,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似乎相近于一种面临着压迫想要逃避的感觉。

      “测个字吧!”姜璃不看他道。

      男人将树枝递给她,姜璃并不是真心想来测字,只是莫名地对这人产生好奇,想来探一探。她接过树枝,想了一会儿,最后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璃。

      男人看她写下的字,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想问什么?”

      “啊?”姜璃不想问什么,可她很快找到说法,“家中新添了女孩,父亲想问取此字为名可好?”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地衣料极好,腰间还配着玉,想来是有个显赫的家族的。他旋即一笑道:“此字太过贵重,寻常人家的女郎取了此名未免哗众取宠。想来这位新生女孩是极受你父亲看重地。”

      因这句话,姜璃有些恍惚。

      可男人又道:“不过取此字为名倒不大好,名也,命也!璃一字,实在不吉,即便生而显赫,有着金尊玉贵之躯,可这一生总在承受别离之苦,流离之苦。璃易损易碎,是以一生都得战战兢兢,谨慎以度。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所以我劝还是弃用此字吧!”

      姜璃听了微微愣神,好一会儿后猛地站起身。她真想一拍大腿,脑中立刻窜出一个想法——回去务必让她君父改个名。怪不得她端地金碗,食地却是沙砾。过得这样艰难,原该是怪她君父给她取了这么个不详之名。成千上万地字,偏挑了这么个贵重地大凶之字,还每次一有不好,便拿她是个灾星祸水说事.......

      姜璃也不知哪来的一腔怨愤,匆匆离开。也听不到身后男人喊她付酬金地声音,待回到容月身边,容月见她面色不对,还从未见她有过如此气势汹汹时候,便问她怎么了。

      姜璃将测字地情况与她说了一遍,容月听完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

      “是不是极准?”姜璃道。

      “公主前头不还说他是个骗子吗?何况,宫中巫祝都没说此命不详,您真要因那乡野鄙人一言让君上给您改名吗?”容月为难道。

      姜璃突然冷静下来,倒不是求她君父给她改个名有多难办,而是.........她刚刚在干什么?

      她不是想去测个字啊!

      姜璃回过头来去找那人时,那人已经不在了,她懊恼道:“这人.......尚是隅中,他便收摊了?”

      “这世道里人人都在铆足了劲求温饱,求功名,如他这般惫懒之人,合该潦倒,公主您在意他作甚?”容月也有些怒其不争。

      姜璃敛了眉,她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在意这样一个人,总觉的这人有些不同寻常,可具体的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有一点姜璃可以确信,“此人在卜筮方面颇有些本事,务必找到他,或许日后能有所助益!”

      想想方才人山人海的那条主街,容月张了张嘴,正想说,这临淄城想找个那样名不见经传的市井之人,也太难了些。可突然想到那对刚刚算了卦的老夫妇,容月守在拐角处刚好是看到那两人走进了一个馆舍后面的胡同里,想来是住在那附近。

      “我知道刚刚那对老夫妇住在哪儿,去向他们打听打听,倘若那人日日在此摆摊话,那便只管守株待兔就好。”容月道。

      姜璃觉得那人只携着一条狗,一卷破席,不是个正经摆摊卖卦为生的人。日日在一处经营的几率不大,可眼下也没有别的线索,只好点了点头。

      容月就近送姜璃去了一家酒肆,而后便匆匆离去。姜璃随意点了几道菜,这家酒肆规格不大,来往的多是些商旅,姜璃一身男装,身量纤瘦,面色黑黄,安静的坐于一角并不惹人注意。待菜呈上后,她也不动筷子。容月不再,她是不敢一个人吃外面的食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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