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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14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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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玉听王后的吩咐,前来请天香过去一趟,可才走到门边上,便听到里头传来女子震怒的声音。
“一个弱质女流都盯不住,你们成天就干这事的,居然还能跟没了?”
似乎另外一个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到天香语气稍缓道:“你退下吧!”
又补充了句:“尽量去找,找到也不用盯着了,直接杀了吧!”
姝玉听到脚步声往门边走来,她从门边往后退了几步。看到出来的竟是一个寺人装束打扮的男子。
那男子出门时察觉到站在不远处的姝玉,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凌厉如刀锋。而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他的步伐稳健如山,猿腰虎臂的身形,古铜色的皮肤显的十分硬朗,全不同于寺人带着几分阴柔地气质。
她心里有七分把握,这位绝对不是个寺人。可不是寺人,能轻易进出王宫的,那是.......王城禁卫军?
姝玉对自己的猜想有些愕然,虽然她是从天香姑姑这儿拨出去给王后当差的,可如今看来,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位姑姑的实力,原先以为她就算是个内廷管事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婢,地位上比起伺候大王的大监万里公公还差一点呢,没承想,禁卫军中都有听她差遣的人。
该是王后放权给她的,否则她一个奴婢还不至于能对禁卫军发号施令。都是主子事情,与她无关紧要,姝玉不再多想。
“王后有要事相见,还请天香姑姑跟奴婢走一趟。”姝玉走进屋,便直接跟天香道明来意。
天香这时正站窗前,给一盆海棠花浇着水,这个时节的盆景属海棠开的最好,红色的花朵在蜿蜒曲折的枝干上开的娇俏,天香又十分爱惜的擦了擦盆边的水迹,最后才跟姝玉出了门。
“可知道王后是为何事找我?”路上,天香随口一问。
“王后未跟殊玉说起,殊玉不敢妄测,姑姑到了,自然会知道!”姝玉跟在她的侧后低眉敛目道。
“嘴巴还真是严实!”天香冷嘲道,虽然知道她一惯如此,天香却还是很不高兴,她是自己送到王后那儿伺候地,看中的是她的聪明,持稳。可她再聪明,却不会成为自己的助力。她侍奉王后,便只做自己份内的事儿,完全不念自己当初提拔她的情谊。
“你八岁就进宫来跟着姑姑了,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却同我一点也不亲近,甚至是形同陌路。是个凉薄的啊!”
殊玉闻言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天香见她这幅姿态,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讨没趣。她叹了口气,心道也罢!这宫里依她的权势地位,哪个不想巴结着她,姝玉却偏不,这么想来说她聪明,倒不如说她本分。
等天香到王后的寝殿时,看到一地狼藉,这才陡然觉得不妙,是出了大事!
王后年轻时与冉夫人争宠,时常遇到堵心的事,她又要她宗室公主的体面。在大王面前再不高兴也都是忍着,可回来便忍不住,无处发泄就砸东西,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哭,还不敢给别的宫人看到,殿内只能由天香陪着。
可自从冉夫人死后,这世上再无人与她相争,她也自此没这般失态过。她以为王后再也不是那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女子了。可现在,她都已经年至四旬,鬓角都生了白发,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沦至这般?
姝玉看着满地的狼籍,似乎也没怎么惊讶。只是很平淡的跟天香道:“姝玉就先告退,由姑姑与王后相谈。”
天香点头“嗯”了一声,姝玉出去后,她则小心翼翼的往内殿深处走去。
“王后!”
她喊了一声,没人理她。天香视线搜索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凤榻的西侧,她看到一个妇人,垂着头,坐靠在床榻边。
人脆弱起来,似乎跟年龄无关,这个两鬓微白,眼角布着细密皱纹的妇人缩在角落,真的像个孩子一样那般无助。
“王后!”天香蹲下身,一把抱住了王后的肩,王后却不说话。
天香看着她,心疼道“您告诉奴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她们份属主仆,可天香从很小的时候就陪伴在王后的身边了,在她的生命里,没有什么人,会比王后更重要。
王后额角的发已经被她揉的凌乱,她看了一眼天香,眼眶就红了。
“她来找我算账了!”
“谁?”
“是她的女儿,沐阳殿住的那位,她说要带着那个没死的吕大人去大王面前指证我!”
“吕大人?什么吕大人?”天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王后说的那位吕大人是谁,可确不敢相信。
“王后说的是.......?他不是已经消失多年了吗?”
见王后没有否认,天香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控制不住地慌乱。
“这.....这可是个麻烦,文姜公主她怎么突然知道了?她不是一直什么都不知道的吗?”天香皱着眉,面色难看,如临大敌。
“该如何是好?我不怕死,我一点也不怕死的,我就怕大王他知道后恨我,厌恶我!”王后说着呜咽出声,声音沙哑而沧桑。不再如她少女时清越的声音,连哭起来都是动听至极的。
“他一直以为我是宽和的,可我不是,我不能让别人霸占了他去,他是我的夫君啊?他为什么要爱别人?”
这是王后心底多年的痛,可她从来不说像这般任性的话。
“不会的,大王不会知道此事的!咱们派人先找到吕大人就是,到时候文姜公主没了吕大人,单凭她一面之词,大王如何能证明她不是信口雌黄!”
皇后却自嘲般的笑了起来,“我只怕,就算没有那个吕大人,只要那丫头说了,她父王那么偏宠她,怕是她说什么,他都愿意信的。就算不全信,可他若对我生了猜测,我一想到他日后对我那样冰冷质疑的眼神,心就如被刀子剜了一般!”王后说着,又浑身颤抖的哭了起来。
“那咱们,就干脆些!连她也处理了。然后再等那个凌岐风回来,咱们一个个的处理。”天香的口吻变的狠决。
王后的身体突然止住了颤抖,她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天香。
其实在她的心里又何尝没有生出过这种想法呢?只是,她现在需要这么一个怂恿她的人。
这些年平平静静的过去了,她当年的心狠的那股劲似乎已经被慢慢淡化了。若不是再次被提醒,她不愿想起那个心狠手辣的自己。
谁不喜欢美丽善良的自己,谁愿意承认自己恶毒,可倘若她不用手段,她做的再好也不如栖冉在大王心目中的地位。
好半晌,她撑着床榻,站起了身,语气平静了许多,“你去办吧!那位吕大人,我都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那丫头不敢将他带进宫,人一定还藏在城内。你让司马大人派兵将全城的老叟都囚禁起来,逐一排查。一定要尽快。那丫头今晚都不能留过,不过要处理的干净,万不可留下蛛思马迹,让人察觉。”她顾及的也就这点了。
事态紧急,天香立刻便去筹办。
可不到晚上,派出去的人就传来消息,早先前插在沐阳殿的人有两个已经败露被抓了,现在那边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公主的近身之人在操持,他们半点无用武之地。
这是早做防范了!看来得想其他的法子了。天香捏了捏额头,王后就是顾虑的太多,否则,要那位公主小命的方法多的是。
司马大人那头动作也是极快的,不到一日的功夫,但凡年逾四十的老者都被抓了起来。
天香夜半披着斗篷,亲自出宫辨认,可一个个的看过来,辨认了两三个时辰,也没确切的找出来。
天香就对司马大人道:“十余年了,我也不确认究竟哪个是他。那也无所谓,你把人都囚禁在此,也就生不了什么乱子!”
司马大人听了气的脑仁子疼,这女人的嘴皮子一搭,他就要将全城的老叟囚着不放?当这是闹着玩呢?他将这帮老人带回来时都已经弄的全城沸成一锅了,这还是他好好找了一个借口的情况下,真要是无缘无故囚人几天不放,这些人的家属能把他这司马府掀了。
“这不行,事情闹大了,大王那儿也不好交代?”司马大人没好气的道。
天香看着这黑洞洞的牢房里,关着数不清的老叟。瞬间有些绝望,那些人一个个的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能肯定得分清哪个,是不是吕大人,何况还有漏网之鱼,吕大人可能根本不在其中。
在临淄城里找一个她都记不清样子的老叟,大海捞针也不过于此。天香放弃了,她觉得时间本就紧迫。这样做根本是舍本逐末,与其将时间耗在这上面,不如一门心思对付宫中那位。那才是源头,她若是死了,吕大人可以再慢慢花时间找出来。
“那就明早都放了吧!王后那边我来交代!”天香说完,就戴起了斗篷的帽子,快速的离开了。
文姜醒的时候是半夜,她睁开眼看着殿内昏黄的烛火,一瞬不瞬,好半天没动。
“你可真能睡!”突然传来的一个男声,令文姜惊了一惊。
文姜就坐了起来,看到坐在不远处的案桌前,悠闲的喝着茶的乔仁章。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乔仁章站起身,撑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你这一觉睡到大半夜,倒还真踏实,我下午不过是来找你说几句话的,就碰到一拨两拨来要你命的,我哪还敢走?”
文姜一听就明白了,是那边开始动作了。
杏儿正靠着床边打盹,听到声音立刻惊醒。“公主,你醒了!饿不饿?翠娘给您做吃的去了!”
文姜摇了摇头,其实并非不饿,她从昨日到现在都未进食过,原是饿的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她披了件白色的外裳,趿着鞋子走到乔仁章的面前,跪坐在他的面前时,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杯的茶,一口喝干了。
“你这么快打草惊蛇,不是自找麻烦吗?”乔仁章看着她,等她解释。
文姜却不说话,又自斟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了。将碗再次放回桌案时,有了些许重量。
乔仁章突然有些生气,“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面对地是谁?那是王后,可不是个麻烦能形容的难事儿。弄不好你这小命......”
“乔仁章,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用操心,此处有容月就够了,你回去歇着吧!”文姜看着他,神色淡淡道。
这本来就是她设的一张网,她就等着有人自投罗网,乔仁章在这只会搅了局,反而让那头不敢轻举妄动。
屋顶上这时突然传来兵器交鸣的声响,混杂的一阵打斗声中,几声巨响后,伴随着瓦片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屋脊上飞滚而下,庭院传来三两声重响后,就突然安静了。杏儿惊地立刻跑到院子里去看。
乔仁章暗暗数了数,眉头微微一皱,这次派了六个人,弄这么大动静,王后也无所顾忌,看来她是豁出去了。
文姜看着殿外地正在查看尸首地容月,面无波澜,仿佛这些人不是来要她的命的。
她这么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乔仁章看着心里着急窝火,言语也急愤起来,“头先来的那些,尚有顾虑。都是下毒暗杀的手段,这一次是直接派出了六名刺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文姜不说话。
“意味着王后她已经不顾一切地要来拿你地命,她若铁了心,公主能扛地住?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大王,让大王来护着你?”
“告诉父王?”文姜看向乔仁章,笑了笑。那笑容着实有些惨淡,乔仁章不禁抿了抿嘴,顿住了要说的话。
文姜扭过头去,那笑容还挂在嘴角,渐渐变了颜色,变得有几分讥讽。
乔仁章知道她在想什么,急着劝道:“你不能怪你父王,他也是情非得已!这些年,他把你接回来,悉心爱护。你难道就因为那许多年前的事,同大王他父女离心?”
文姜扯了扯嘴角,“他是国君,道理我又岂非不懂,可.....终究还是寒了心。”
一想到她最亲最亲的人曾想让她死过,并非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只是一些荒谬的谣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定了她的刑。他就是那个执刀的刽子手,怜悯的看着自己,却因为周围的叫喝声,不留余地。
她想母亲当时也该是寒透了心,却因为爱着他,全着他的心意,不能埋怨他,只好选择带着自己离开。母亲该是怎么忍受这原本温柔旖旎枕边人,突然就成了狠心要杀他们孩子的人?
文姜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也罢,他也委屈的狠,我是寒心,却不怪他!至于别的,我想问乔统领,依你对父王的了解,你猜若是我现在去告诉他这些,他会怎么做?”
“公主是担心大王不信你?”乔仁章觉得她这是多虑了。“大王他不会不信你,纵是时隔多年,许多事情已经无从查证。可一旦你跟大王说破这层,他去细想也会发现很多蛛丝马迹,何况王后现在是对你下了杀心。大王察觉到此,也势必不会饶了王后.......”
乔仁章说到这儿,自己顿悟过来,“你.....你是要让她自投罗网?.....可拿你自己当饵也太过冒险,你不如先去跟大王去说,即便空口无凭,他与王后多年地夫妻情分在那儿,可涉及你的安全,大王也一定会谨慎的。”
“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和王后的仇怨?我母亲的命,她偿了便是! ”听乔仁章说了这么多,文姜才突然道。
“何意?”乔仁章不明白。难道她还想不动声色的与王后斗,对付王后本就艰难了,她还抱着这个想法,这不是给自己设槛吗?
“若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地话,无知为何还要按捺不动?”文姜轻声道。
这一问,让乔仁章陡然一震,他瞬间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