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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乞求 ...

  •   齐王坐上高位,看着下面的卿大夫们神色有异,各个都垂着脑袋,面面相觑,神色颇显凝重的样子。他就猜到,郑国退亲的事该是已经进入这些人的耳里了。

      虽然郑国山高水远,这么快席卷入临淄城,闹的人尽皆知还不至于。可这些大夫们都养着来自各国的门客幕僚,这样敏感的消息,必然会先被他们捕捉到。如今一传一十传百,这满殿之人该是都知道了,而且,是知道了粉墨润色后的消息。

      齐王却只当不知道,照例处理政事。在先后询问了一些官员前些日子所上表的事务进度后,又定夺了一些政交方面的事。此时有些人的耐心已经不够了,或者是说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他们开始心不在焉。在他们的眼里比起郑国退亲这样的大事,这些日常琐务,根本不痛不痒。他们开始猜测,大王为何避重就轻。

      然而令众臣失望的是,直至朝会进行到最尾声的时候,大王对郑国退亲一事也只字未提。

      “众卿可还有事要奏!”齐王坐在高位之上,语气里有些慵懒。

      下面的人皆是愣了一愣,有人甚至明显带着失望之色,原以为今天的朝会因此事而发生轩然大波,谁想到齐王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怎么会?凭着大王对文姜公主的疼爱,岂会在此事发生后是如此平静的态度!大王更不会是在他们都知道了此事后,却还知情,听说郑国连合城赠让书都让人送来了,有人开始怀疑这消息不胫属实。

      就在齐王准备散朝之时,文官之列突然走出一个长黑直须的中年人,那人左手执卷,右手执笔,落落的站在大殿中央,此人正是听政史官辛大人。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这个在朝堂之上从不发言的辛大史身上,觉得奇怪。

      "禀大王,臣有事。"辛大人拱手禀道。

      "哦,辛大史有何事要奏?”齐王也有些意外,端直了背问他。

      “敢问大王,臣听闻郑国退了郑世子与文姜公主的亲事,并以合城谢罪,此事是否属实?”辛大人的发问可谓是掷地有声。此问一出,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众人不由都低了头,却都偷偷的抬着眼,观察着齐王的神色。果然,齐王的和悦之色微微变得凝固了。如此反应,他们便猜到此事绝非空穴来风。该是大王觉得颜面无光,才对此事,只字不提。若是如此,辛大史可算是踩着龙须了。

      “ 此事并非大史职内之事! ”齐王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

      众臣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是大王默认了,却不想在朝堂上去谈此事。偏辛大史是个直的,他不卑不亢道:“此事关系重大,臣身为大齐的史官,必定查明真伪,方好决断是否详载入册。 ”

      他还要“详”载入册?众臣对辛大史叹服之际,也都不由为他捏了把汗。辛大史到底是有史官风骨,什么都敢提着脑袋说!

      齐王看着辛大史,眼眸微微一收,“辛大史,此乃寡人的家事!”语气里透着明显的警告与压迫。

      “大王乃国之君主,君之事便是国之事。何况公主被退亲之事关乎齐郑邦交,臣不敢不闻......”

      未等辛大史说完,齐王指着他大怒道:“那你记,你记...郑向齐提出退亲,并以合城谢罪,你就照你问的那么记!”齐王指着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看来是气极了。

      文官为首的第一人见状就站了出来,此人是太宰骆真,两年前太宰言禄告老之后,便推了他这位得意门生出来顶自己的位。骆真本就是上卿之家的嫡系出身,在朝中的资历也有二十年了,当上太宰时,刚至不惑之龄,比起前太宰言禄,虽然少了些雷厉风行的老练做派,却也是个聪慧通达之人。他此时站了出来,是为了解围,但倒不是怕大王一怒之下真的砍了辛大史,毕竟大王贤明,斩杀史官这事他做不出来。大王不想谈是一回事,只是此事既然已经被拿到朝堂上来说了,又是关乎两国之间的姻亲大事。他作为众臣之首,是该为大王分忧了。

      “大王息怒,辛大史出言不讳始于他禀性刚正,大王看中的不也正是辛大史待事公正严谨的态度吗?郑国退亲之事臣也有耳闻,只是怕此风不实,才不敢提及此。心中却实在惶惑,臣子之道,比起辛大史的风骨,臣实在有愧。”

      一旁的辛大史却真的听出太宰大人夸他的意思,忙谦恭道:“太宰大人言重!”

      骆真有些服了他那一点弯都不会转的脑子。

      他替辛大史解释了番,夸了夸大王选人有眼光,也没给齐王说话的机会,骆真又继续道:“郑国退亲一事,说起来实在是可大可小,事由且先不论,只是列国一旦得知郑国就算是赔城也要退亲,必定都会有所忌惮,恐怕公主日后要与诸侯和亲联姻就难了。”

      他连郑国为什么退亲都不问,就好像他真的没有好奇窥探君王的家事,而是一心为大王分忧解难,为国事殚精竭虑。齐王的嘴角微微扯了扯,觉得这个骆真当真是有他老师的影子。他平息自己的怒意,声音被刻意压制的道:“那,太宰对此事可有解决之策?”若是没有解决之策,还是闭嘴地好。

      “臣.....臣认为,郑国以合城谢罪,牺牲巨大,给足了公主颜面,却也是真的不愿得罪齐国,此事必定是他的苦衷。大王不必担心公主落了身价。相信再过个两年,时移世易,公主的亲事自有着落。”

      如今齐国如春笋之势在大国中迅速崛起,就连郑国也要忌讳齐国之势。他是怕大王一怒之下,扰了天下太平。至于有什么实质性的解决之策,他暂时...无计可施。

      司马大人听到大王在问解决之策,他在骆真说了一堆空话后就立刻站了出来道:“禀大王,臣有一计,诸侯不敢求娶公主,是对郑国有所忌惮。这普天之下,若说有不屑郑国之人,那必属天子,公主若被天子求取,郑国无话可说,诸侯也无话可说。大王与王室再次和亲,以表敬天子之心,也利于大王在诸侯间的声望。”

      司马大人的话才刚说完,众臣之间响起了议论声:“ 此计不错!此计不错 !”

      “ 公主嫁给天子再周全不过了。”

      “司马大人此计可谓一石二鸟,既不失齐国颜面,也利于大王引领诸侯的声势!”这时,就有司马大人的下属接二连三的出来附议。

      齐王看着大殿中央站着的那帮人,手紧紧的握着座下的软垫,他冰冷的脸上浮出一抹笑,道:“谁说了寡人的女儿只能和亲,还是你们认为寡人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为了和亲的? ”

      司空大人愣了一愣,他抬头就看见大王锐利如刀般的目光落在他们这群人身上。身后的那些附议的人纷纷垂下了脑袋,不敢在出声,大殿之上又是死寂一片。

      齐王扫了殿中众人一眼,他的这些臣子们真可谓都是为国尽心尽力的栋梁之才啊,可却一人会人为他的公主着想。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凌岐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他似乎什么也不关心!

      齐王大为失望,他闭了闭眼,忽然又笑了起来道:“好,寡人虽惋惜与郑国的亲事,可事已成定局,司空大人此法甚妙,若都无异议,那便如司空大人所奏,寡人便亲自去洛挹,周旋此事。天子本就与郑国势同水火,有意拉拢齐国,对此必定乐意之至。”

      殿中央的那帮人表情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司空大人更是有几分欢喜,因为齐王此话一出,周围又响起了奉承他才智的声音。

      齐王罢了罢手,疲惫地道:“退朝吧!”

      正当他转身将要离去的时候,大殿之中,却突然传来一个年轻有力地声音,“禀大王,臣有异议!”

      齐王意外地,却又有些意料之中地回了头。他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步履稳健的走向殿中央,然后拱手道:“臣不赞同让文姜公主嫁与天子!”

      他的话让众人皆是一惊,司空大人正是沾沾自喜之际,根本没想到有人会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他瞬间变了脸色,“那凌将军有何高见?”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视。这个年轻人,还是武将,这棘手之事,他能想出何策?

      “没有!”凌岐风不出他意外地道。

      没有?没有捣什么乱,司空的脸上浮出怒意,他一甩袖背在身后,冷哼了一声。

      齐王的唇角却不为人察的勾了勾,他坐回位子,很有耐性地问他:“凌将军认为,寡人将公主嫁与天子不合适,那么凌将军觉得寡人将公主嫁给哪个诸侯合适?”

      凌岐风却在撩袍一跪,重重地一跪,他答非所问道:“臣,恳求大王将文姜公主下嫁于微臣,微臣必当悉心相待,以命呵护!”

      他的声音回荡于大殿之中每个人的耳中,惊醒了以为置身于梦中的乔仁章,凌岐风......凌岐风他憋不下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凌岐风刚刚.....不是还很淡定的吗?

      众人看着跪在大殿中的武督将军几乎都惊掉了眼珠,斜进的阳光为他坚毅挺直的背披上了层光,这个年纪轻轻就扶摇直上的凌将军刚刚说了什么啊?

      没人察觉到齐王此时松了空气,紧绷着的身体也松了一截。他多怕眼前这人没有站出来阻拦,可不赌上一赌,不到绝境,怎么能逼出他来。

      他也是捏了把汗的!

      周围的臣子开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司空大人本就对这人忿忿不满了,此时受到周围的那些声音鼓动,他更是愤怒了,这后生.....恬不知耻。

      “凌岐风,你一草芥之身,蒙大王抬举,才能列为上卿。你是何等身份?怕是连父母的坟地都没搞清楚的人居然胆敢觊觎公主........你不念君恩,反倒趁虚而入,你不要颜面也罢,你要害公主也沦为世人笑柄吗?”司空大人咬牙嘲讽道。

      周围的议论声更是响了,耻笑他的,辱骂他的.....凌岐风孤单的背影被如这些如潮水的议论声淹没。

      乔仁章看着实在不忍,他却帮不了他,凌岐风既然选择这样做了,就必定会面对这些声音。这些生而优越的贵卿们,怎能容忍他这种僭越的行为。

      这些声音太过刺耳,如无数根针一般向凌岐风袭来,可让他最痛的那根针便是司空大人的那句“怕是连父母的坟地都没搞清楚的人居然胆敢觊觎公主........”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自嘲一笑。

      齐王却突然变得饶有兴致,他问凌岐风:“司空大人所言极是,凌将军,何来资格求取公主?”

      凌岐风跪在那儿,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确实,没什么资格。可是此刻,大王无论怎样看他,这些人无论用怎样得言语欺他,嘲他,他都不愿意再退了。

      他闭了闭眼,想起了她那夜也是这样跪着,跪在自己得面前,眼神闪烁的像天上的星星,带着希望,激动,兴奋。周遭也全是诋毁,耻笑得声音,她却浑不在意。可是,他让她失望了,她眼里得光越来越暗淡,欣喜全无,最后的那一刻,她看他得眼神更像是在乞求,乞求他向她伸手!

      凌岐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眼前明清一片,他静静地道:“臣没有资格!臣只是恳求,求大王将文姜公主许配于臣。正如大王所说,公主不是为了和亲,不是为了大王拉拢邦交而生。臣与公主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臣用性命保证,会守着她,护着她,必不会让她委屈半分! 臣求大王成全,臣求大王?”他说完深深地跪地一伏。

      齐王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石,看着凌岐风伏地久久未起,他的目光有些灼痛般的收了收。凌岐风这般恃才傲物的人居然也有为一件事屈身卑微的时刻。他在求他,他只是求他。他是完全搞不清自己手里的筹码吗?这孩子有他的骄傲,没人会知道他这样的一个人也会有自卑的地方。那自卑被他多年的经营藏的深深的,齐王甚至后悔,这是不是自己当年逼他远离文姜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表面与文姜疏离不正是因为这出身上的卑微吗?他逼自己太紧,他甚至觉得自己想想都能害了文姜。如果说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那么现在,他将这唯一的弱点暴露于人前,任这满殿之人插刀,刀刀致命。

      见齐王什么也没说,只是审视凌岐风,司空大人没往多了想,觉得大王该是也让他气着了。他遂走到凌岐风身边,拱手对大王道:“大王,就算公主不用和亲,公主生的天人之貌,想要求取她的世家子弟也多了去了,愿意对公主一心一意,赴汤蹈火,豁出性命的也多了去了。大王若忍心让公主下嫁,那别说整个临淄的贵卿,这天下的世家,也都是任大王挑的。”这话分明就是应对凌岐风方才那番话的,就是说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殿中的其他臣子们跟风似的,毫不留情的笑了起来。齐王却淡淡道:“可是......公主好像只喜欢他啊? ”手中的玉石依旧在手里把玩着,似乎漫不经心。

      朝臣们却是听的一愣,就连凌岐风也直起了身子,他看着齐王的眼神带着不敢相信。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在猜测着。

      骆真想起了公主的求亲宴那天,凭他的身份地位,有幸也在场。公主求天子准许她自己选夫主,令众人意想不到的她最后选了凌岐风,一个没有一点家世渊源的臣子。当时的他也是看懵了,完全不敢相信。直到后来郑国世子突然的出现,解释了这是一场闹剧,他瞬间便信了这个说法。

      虽然郑国世子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大宴上求取文姜公主,是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可比起公主选一个家臣为夫主,前者还比较能让人接受些。

      可现在看来,他才像是彻底理清楚了什么。

      就在殿中众人忙揣度齐王方才那话的意思时,殿外的侍卫突然来传:“禀大王,夷阳君从封地赶来,正在殿外等待侯召!”

  •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期间加班快加哭了,休养生息了两天恢复更新。感谢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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